第67章 二哥歸來

那人身材不高,卻甚是機警,就地一倒閃了過去,後面那人趁機舞着長劍朝秦鎮撲來。秦鎮側身,長劍護住面門,右腿借勢踢向那人下盤,一邊喝道:“哪裏來的宵小,竟敢到望海堂撒野?”

前面那人問道:“你就是秦鎮?”

秦鎮肅然答道:“不錯!你二人又是誰?”

兩人不語,彼此對視一眼,點點頭,一左一右呈夾擊之勢同時攻向秦鎮。秦鎮以攻為守,揮動長劍,劍勢狠且快,生生逼得兩人後退幾步。

三人你來我往地戰成一團,碧柳聞聲趕來,正欲上前相助,隐約瞧見一人身形輪廓很是熟悉,不由疑惑道:“二少爺?”

那人猛然回頭,露出一張英俊卻陰郁的臉,正是宋青葙的胞兄宋修遠。

碧柳連忙喊道:“世子爺,別打了,是二少爺,是夫人的兄長。二少爺,別打了。”

秦鎮聞言,慌忙收住劍勢,前頭那人卻毫不理會,手中長劍直刺過去,秦鎮躲閃不及,被削去半片衣袖。

秦鎮氣道:“我既已停手,你為何還要出招?”

那人“哼”道:“你自己願意停手,幹我何事。看招!”下手竟毫不留情,一招接一招欺上來。

秦鎮大怒,喝一聲,“卑鄙小人!”舉劍應招。宋修遠怕那人吃虧,急忙挺身回護。

碧柳見狀,轉身跑進內室。

宋青葙被刀劍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剛睜開眼,見到碧柳,忙問道:“外頭怎麽了?”

碧柳急道:“是二少爺,二少爺來了,不知怎麽跟世子爺打了起來,怎麽喊也喊不停。您快去看看吧。”一邊說,一邊點燃了蠟燭。

宋青葙猛然清醒過來,抓起床邊的衣服匆匆忙忙穿好,也不顧長發仍散着,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

剛出門就看到了正與秦鎮對招的那人,身材挺拔,面容瘦削,唇角一抹頑劣的笑容,不是二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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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宋青葙哭喊着跑過去,“二哥,二哥。”

宋修遠虛晃一招退出戰團,伸手拉住宋青葙。

秦鎮看到燭光亮起,猜想宋青葙必定醒了,早就留意着門口,見她撲來,怕傷着她,也收回了長劍,唯有另外那人,仍糾纏着不肯罷休。秦鎮氣極,伸手一拿,硬是以空手折斷了他的長劍。

那人舉着半截長劍還欲再上,宋修遠低聲道:“章安,住手。”

章安悻悻地退回宋修遠身邊。

宋青葙自打出來,眸光一直落在宋修遠身上,此時聽到宋修遠呵斥那人,才注意到秦鎮衣袖少了半片,有鮮血順着他的之間滴答滴答往下落。

不由大急,驚問道:“世子爺,你受傷了?”就要過去察看傷情,手臂卻被宋修遠扯住了。

秦鎮笑着安慰她,“沒事,小傷。”又對宋修遠道,“此處不是敘話之地,進屋再說。”

宋修遠沒理會,拉起宋青葙往外走,“三妹,走。”

“去哪裏?”宋青葙臉上淚痕未幹,紅着眼圈問。

宋修遠簡短地答:“回家。”

哪個家,白家胡同?

宋青葙擠出個無奈的笑容,“二哥,白家胡同已經不是咱們的家了。”

宋修遠輕輕拭去她腮旁的淚,柔聲道:“不去那裏,咱們回自己的家,我和你的家。以後二哥會照顧你。”

宋青葙心酸不已,抽泣道:“二哥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是二哥不好,讓你受委屈了。”宋修遠擁着她的肩頭,“回家後再詳細跟你說。”

宋青葙仰頭看着他,“我得先跟世子爺說一聲。”染着淚意的眸子映着月光,亮得驚人,神情溫婉,帶着婦人特有的羞澀。

宋修遠暗嘆,當初離家時,她送他出門,還帶着孩童的天真與懵懂,不過兩年,竟嫁為人婦。

眼角瞥見不遠處,一直注視着這邊的秦鎮,宋修遠微阖下眼,低低道:“去吧。”

宋青葙快步走向秦鎮,抓起他的手,掌心一道寸許長的傷口,仍在緩慢地向外滲着血。

“疼嗎?”她怯怯地問,莫名地有點心虛。

“還好,不疼,”秦鎮笑笑,伸手撥開她額前的亂發,“夜裏冷,進去加件披風,免得着涼。把頭發梳好。”

宋青葙心緒不寧地回屋,她真切地感覺到二哥跟秦鎮之間充斥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可這種敵意究竟來自何處,她卻毫無頭緒。

先找出傷藥,又剪了兩條白棉布。

碧柳手腳極快地幫她将頭發梳順,绾成個簡單的圓髻,插了兩支珠簪。

再出門,宋青葙發現,那三人仍站在原地一動不曾動,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她細心地幫秦鎮抹好傷藥,再用白棉布一圈一圈纏緊,包好了,才擡頭道:“明天我就回來。”

秦鎮伸手把她擁在懷裏,輕聲道:“明日申正,我去接你。”

“你,知道二哥的家在哪裏?”宋青葙不确定地問。

秦鎮雙臂收緊,“你放心,我會找到你。”

宋青葙凝望着他,突然感覺,面前的秦鎮跟往日很不一樣。他的眼裏有堅韌有隐忍,卻沒有她熟悉的沖動莽撞。

秋風瑟瑟,包着麻布的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為了避開巡夜的士兵,宋修遠小心地策馬穿行在胡同小巷裏,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停在一處僻靜的宅院前。

章安叩響了門環,大門無聲地打開,迎出個穿裋褐的男子。

男子手裏提着盞風燈,燈光射在地上,照出模糊的光暈,搖動不止。

宋青葙亦步亦趨地跟在宋修遠身後進了屋子,宋修遠打亮火折子,點燃桌上的蠟燭,屋內的一切頓時清清楚楚地映入眼簾。

正對大門的牆上挂了幅三君子圖,松枝虬勁,梅花秀麗,竹葉清雅。畫的兩邊挂着楹聯。畫下擺着一張雞翅木八仙桌及四把雞翅木太師椅,桌上放了套甜白瓷茶具。椅子上鋪着墨綠色繡花錦緞椅套,金絲繡成的花鳥在燭光的照射下,發散出細碎的光芒,極為耀目。

宋青葙吸口氣,問道:“二哥什麽時候回京都的?”

宋修遠拎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她,“今天一早……這是五爺的宅子,已賞給了我,以後你就在這裏安心住下,你住西屋,我住東屋。”

宋青葙心裏“咯噔”一聲,解下披風,搭在椅背上,輕輕道:“我不習慣住別人的屋子,明天就回去。”

宋修遠瞥她一眼,淡淡地說:“秦鎮不是你的良人,你們和離吧。”

“為什麽?”宋青葙手一抖,茶盅砰然落地,碎瓷片混着茶葉濺了一地。

章安聽到響聲,探進頭看了看,找來笤帚将地面清理了一下。

待章安出去,宋修遠接着道:“和離之後,我會幫你選個家世清白人口簡單的小戶人家,這樣你也過得舒心點。”

“我不和離,”宋青葙堅定地說,“我現在的日子就很舒心,秦鎮對我極好,我,我也喜歡他。”

宋修遠坐在椅子上,擺弄着手裏的茶盅,語氣平靜,“你年紀還小,懂什麽是喜歡,不過是因為新婚燕爾……即便秦鎮真的不錯,只要他是清平侯世子,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安定,倒不如趁着時日尚短,趕緊了斷算了。以後有二哥罩着,再找個合心的也不難……何況,娘若在世,也不會同意你嫁給他。”

“不,我不會離開他,也不會再找別人。”宋青葙激動不已,自己心心念念地盼着二哥回來,因為二哥牽腸挂肚,沒想到二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她和離,竟然還打着母親的旗號。

宋青葙勉力壓抑着心裏的憤懑,道:“母親生前都不曾管我,現在早已過世,又哪來的同意不同意?”

宋修遠輕輕敲着茶盅,手指套着的玉扳指與茶盅相撞,發出清脆的碰瓷聲。沉默片刻,嘆息一聲,“娘若不管你,何必要将你送到祖母處?而且,怕祖母生厭,還強忍着不去看你。”

原來讓自己看着祖母的臉色生活是為了自己好,原來對自己不管不問也是為了自己好,宋青葙嘲弄地笑笑,“母親果然特行獨立,這想法還真是與衆不同。”

宋修遠怒道:“不許如此說娘,你可知娘為你受過多少煎熬?”

付氏自幼離經叛道,想法怪異,付家人一向開通,只以為奇,并不排斥,可外人卻經常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尤其,她十二三歲就開始抛頭露面地做生意,生意做得越紅火,接觸的人越多,也越來越被人诟病。

付氏曾矛盾過、彷徨過,也曾很多次下定決心要像尋常女子那般,閉門不出,只守在家裏讀書寫字做針線。可她內心根深蒂固的觀念卻時常提醒她,這樣是在浪費生命,浪費她的才華,而她生來開朗根本也坐不住。

宋修遠受她的影響已經有些叛逆不讨長輩喜歡,她不願再讓宋青葙像她那般痛苦掙紮。

當無法改變周圍的環境時,最好的做法就是改變自己來适應它。

所以,當祖母伸手要人的時候,付氏毫不猶豫地将宋青葙送了過去。

畢竟,祖母的觀念,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她教導出來的孩子,才能更好地順應這個社會。

付氏知道祖母不喜歡自己,看不慣自己的行為,所以,盡可能地不再祖母面前露面,盡可能地不去關注宋青葙。

可宋青葙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怎能不牽挂?

每次宋青葙受到訓斥,每次宋青葙生病,付氏心裏的牽挂,別人不知道,宋修遠卻感受得明明白白。

“娘一直想讓你嫁個人口簡單家庭和美的小商戶,到時娘多給你些陪嫁,足夠你吃穿不愁,而且讓婆家人不敢小瞧。”

她何嘗不是如此想?

宋青葙微閉下眼,聽到宋修遠的聲音再度響起,“娘不想讓你嫁到鄭家,為此受過祖母好幾次責罰,那次娘在慈安堂跪了近兩個時辰,差點就站不起來了,從那以後,就落下陰雨天腿痛的病根。”

宋青葙身子一震,她自然記得那次,她在炕上寫大字,隔着窗棂看到母親跪在慈安堂門口的臺階上,二哥跪在她旁邊替她撐着傘。

她一直以為,娘是因為二哥受罰的,沒想到卻是為了自己。

“娘離開前一天告訴我,若能退親就退了,實在不能,就把家裏的鋪子田莊全給你寫在嫁妝裏,咱家門楣低,沒人能給你撐腰,只能靠銀子讓你過得舒坦。”

宋青葙淚如雨下,她從來不知付氏曾為她這般打算過,顫着聲問道:“既然如此,母親為何跳湖,她為何狠心抛下我?”

宋修遠沉默了許久才喃喃道:“娘是因水而來,借水而去。”

“是什麽意思?”宋青葙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手不由地抓緊了太師椅的扶手。

“娘是活過兩世的人。”宋修遠盯着她,聲音緩慢卻清楚,“娘說她在另一世也有夫君有孩子,那一陣她夜夜做夢夢到那世的孩子要死了,哭着喊着找她。娘舍不得父親,也舍不得你,猶豫了好幾天。”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活兩世……母親根本不是人,她是……

宋青葙神情緊張,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不想聽下去,想捂住耳朵,可手卻不聽使喚般顫抖得厲害。

宋修遠的聲音遙遠得仿佛來自天際,“後來,舅婆來找祖母說玉娘有了父親的孩子。娘說,你長在祖母身邊,對她的感情淡漠,應該不會傷心,如今父親有玉娘照顧,定然也沒事。如此,她就可以放心地去了。那天,娘當着祖母跟玉娘的面試探父親,父親果然對玉娘有情……娘說,她來的時候是因為不慎落水,醒來時正值她的洗三禮,所以,走的時候也選擇了水路……”

宋青葙終于恢複過來,雙手捂着耳朵,聲嘶力竭地喊道:“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母親不可能是妖孽!”

宋修遠拉開她的手,對牢她的雙眸,一字一頓地說:“娘不是妖孽,她是兩世為人。她怕別人把她當妖孽,所以從未對人說過,難道連你也這樣認為?難道你也不信娘?”

宋青葙哭倒在他懷裏,“我沒有不信,我……”

宋修遠拍着她的後背,低聲道:“我問過大舅舅,大舅舅說娘洗三那天嗆了水,好半天才緩過來,還說娘幼時極聰明,學什麽會什麽。還有娘留下的那些心得筆記畫的花樣子,以前何曾有人想過見過?”

宋青葙不說話,只是一直一直地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妹子們都很聰明,大多數猜對了,個別同學尚需努力~~為了表彰答對的,鼓勵答錯的,所以每個留言的妹子都會送JJ幣,請注意查收!如果有遺漏的請留言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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