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命運不同

秦老夫人聽說大表嫂生了個胖小子,破天荒地讓紅梅将宋青葙叫到瑞萱堂,板着臉道:“聽說付家舅兄生了?”

宋青葙恭恭敬敬地回答:“前天晚上生的,是個兒子。”

老夫人數着檀香木佛珠,就嘆氣,“還是舅太太有福氣,我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抱上重孫子?”

宋青葙一聽老夫人是敲打自己呢,趕緊跪下,“孫媳婦不孝。”

老夫人斜她一眼,見她還是如往常那樣穿着天水碧的小襖,頭上戴了支碧玺石的簪子,看着挺本分老實,語氣緩和了點,“起來吧,洗三的時候把這個帶上,說是我給付家孫子添盆的。”扔到宋青葙面前一只小金鎖。

宋青葙見那金鎖也就七八分銀子的模樣,做工很精致,而且看起來很新,不像以前的老物件,不由有幾分納罕。

魏媽媽送宋青葙出來的時候悄悄道:“是上回舅太太來參加大小姐及笄禮之後找人打的,一共打了四只,說是每家一只,要是不夠了,以後再打。”頓了頓,又道,“老夫人去三聖庵,每次都到觀世音菩薩面前上香,也吩咐我去姻緣樹下拜拜。”

觀世音菩薩又叫送子觀音。

宋青葙明白,老夫人惦記着重孫子,心裏便有幾分慚愧。

可白香跟秦鎮都說不着急,讓她滿了十七歲才生,宋青葙想了想,為了自己的身子,決定還是聽白香的。

宋青葙出了瑞萱堂又到了西跨院。

西蘭見到她不由笑道:“正要去請大奶奶,可巧大奶奶就來了。”

宋青葙笑着進去,就感覺身邊的碧柳猛地繃緊了身子。

果然,才走到院子中間,就聽到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宋青葙連忙站在原地不動。

白香只用了三五招便将碧柳逼到退無可退。

碧柳連忙求饒,白香朝旁邊的藥缽努努嘴,“搗藥去吧。”

Advertisement

碧柳苦着臉坐到了藥缽前。

宋青葙笑笑,跟在白香身後進了屋子。

白香捉過她的手,試了試脈,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倒比上一回脈象還差,這陣子沒睡好?”

宋青葙老實地說:“睡得少,而且最近事情太多,等年後凡事理順就好了。”

白香看着她,嘆口氣,道:“娘也有錯,先前什麽都不管,現下都壓在你頭上……你也別太逞強,費心費力的事交給秦鎮就好。”

宋青葙心頭暖融融的,禁不住搖着白香的手撒嬌,“娘真好……世子爺現在也忙着,天天理事呢。”

白香淺淺一笑,“早知道就該生個閨女,多會說話,生了那個臭小子,連句貼心話都沒有。”

宋青葙面上一紅,秦鎮沒對白香說貼心話,可對她說的卻不少,有些話說出來,連她都臉紅心跳。

白香看出她的心思,明了地笑笑,讓西蘭取出一只玉瓶來,“裏面三丸丸藥,化在洗澡水裏,滿月時泡一會,百日跟周歲各泡一會,能祛除病氣。”

宋青葙立時醒悟到是給表嫂的東西,連忙道謝。

白香搖搖頭,叮囑道:“避子的丸藥你還得吃着,你滿十六歲再停,停藥之後藥性還能持續三五個月,等藥性停了,就是有了身子,生産的時候也就十七了。生出來後,娘幫你帶着。”

宋青葙連連點頭,看看天色不早,就問:“娘,我中午在您這裏吃飯好不好?我給您做醬豆炒肉,再炒個紅油筍絲,您還想吃什麽?”

白香淡淡地笑,“你做你愛吃的就行,我不挑食。”

宋青葙走到院子吩咐碧柳,“跟世子爺說聲,我留在娘這裏吃中飯,讓秀橘她們不用準備我的飯。”

碧柳極痛快地答應,甩甩酸痛的手腕,迫不及待地走了。

沒多久,秦鎮樂呵呵地進來,眉目舒展神采飛揚,全然不是以往的冷厲淡漠。

白香暗自感慨,到底有個知情知意的枕邊人好,誰能想到這個傻大黑粗的兒子,也會有這般春風滿面的時候。

秦鎮在白香面前沒什麽話說,沉默地喝着油茶,一顆心早飛到隔壁的廚房裏。

白香失笑,天天守在一起,還用得着這樣?

想是如此想,卻給西蘭使了個眼色。

西蘭笑嘻嘻地走到廚房,将宋青葙換了回來。

宋青葙見到秦鎮,笑意就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漾開來,秦鎮見到她的笑,目光越發粘在她身上,片刻不願移動。

白香看着這對如膠似膝的小兩口,滿是歡喜。

此時的順義伯府,鄭夫人瞧着面前的宋青艾卻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柳眉細而彎,眉梢斜斜地挑着,下巴尖又翹,嘴唇塗着紅豔的口脂,整個就是一副狐媚相。

歲數稍大的女人通常喜歡面相喜氣的圓臉,覺得富态有福氣。

宋家姐妹卻都是瓜子臉,宋青葙素來沉靜謹慎,倒看不出來媚态。

宋青艾原本性子就輕浮,嫁到鄭家後總怕自己出錯被笑話,時不時地打量着四周,看在鄭夫人眼裏就愈加不莊重。

鄭夫人冷聲道:“你嫁過來大半個月,金桂院也該治理妥當了。我怎麽聽人說,院子裏還亂七八糟的,半夜三更還有人彈琴,是真是假?”

宋青艾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回門時,林氏曾點撥她,不要一味跟阿美鬥強,阿美是個傻子,長得又醜,為什麽不施展出自己的長處?

只一點撥,宋青艾就開了竅。

宋青艾最為自負的有兩樣,一是美貌,而是琴藝。

她陪嫁的嫁妝不多,可首飾跟衣物卻不算少。等臉上的青紫消除,她就把陪嫁的首飾找了出來。

那天,鄭德顯跟阿美在外院吃過晚飯雙雙回房時,就看到宋青艾穿着丁香色百蝶穿花紋的妝花褙子,頭上戴着赤金牡丹花簪,鬓角斜插一支碗口大的赤金嵌着西洋珠的珠花,耳朵墜着赤金鑲貓眼石的耳墜子,在屋內蠟燭的照射下,光芒四射,十分耀目。

鄭德顯視而不見,沉着臉進了淨房,阿美卻被這珠光寶氣照花了眼,撲上去就拔那支珠花。

宋青艾忙不疊地躲避。

阿美手腳本就伶俐,再加上被珠花誘着,一手扯住宋青艾的衣襟,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珠花拽了下來,順便撕下了宋青艾的一縷秀發。

鄭德顯從淨房出來後,那支珠花已經戴在了阿美的頭上。

阿美喜歡珠花,睡覺時怕宋青艾偷走,就壓在了枕頭底下。宋青艾趁阿美睡熟了取出來一看,嵌着西洋珠的金線已經被壓得變了形,花心也歪歪斜斜地。

宋青艾既心疼又生氣,再不敢将珍貴的首飾拿出來顯擺,只得又鎖進了抽屜裏。

美人計行不通,宋青艾便打算彈琴抒發情意。

太露骨的《鳳求凰》她不敢彈,就彈了支婉轉含蓄的《長相思》,琴聲幽幽,低婉纏綿,訴出心中無限的相思愛意。

阿美就着琴聲漸漸沉睡。

鄭德顯卻想起昔日與淩雲相知相惜極盡纏綿的情形。

當初他吹簫,淩雲彈琴,琴簫相和,心心相印,多少情意多少歡愛,盡都如落花流水去無蹤。

宋青艾見阿美已睡熟,悄悄放下琴,輕移蓮步爬到炕上。

鄭德顯正沉浸在往日的歡愉裏,冷不防一個溫香軟玉的身體靠過來,他神思不屬地湊上去就親,一手熟門熟路地掀開衣衫直接往下伸。

觸到的自然不是想象中的硬挺,鄭德顯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擡腳将她踢到一旁,抽身去了外院。

被心火驅動着,鄭德顯不顧三七二十一,尋到個看得過眼的小厮,霸王硬上弓,洩了心裏的火。

小厮不過十四五歲,管着在花園裏種花養草,還是個童男子,莫名其妙的被折騰一番,褲子裏血漬斑斑,又疼又怕,哀叫了大半夜。

與他同屋的年紀大些,被煩得睡不着,就問怎麽回事。

小厮哭着說了。

年紀大點的就說:“有這遭兒就有下遭兒,要麽你辭工不幹,要麽你就忍着。不過時候久了,你就別想娶妻生子了。”

小厮合計一下,以後他老娘還指望他傳宗接代,而且這罪也太難遭,連夜收拾了東西,天剛亮,門房上茅廁的工夫逃了出去。

宋青艾雖被踹了一腳,可畢竟有了一線希望,鄭德顯摟着她親吻可不是假的。

于是變本加厲,恨不得從早到晚坐在琴臺前。

幽怨的琴聲飄飄悠悠地傳到鄭夫人的耳朵裏,鄭夫人氣道:“小門小戶就是上不了臺面,彈琴跳舞這玩意兒是小妾争寵的手段,她堂堂一個正妻來這套,怎麽這麽下作?”

将宋青艾叫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宋青艾委屈萬分,她不使這套鄭德顯根本不拿正眼看她,當然她使在這套,人家照樣不把她放在眼裏。

與此同時,關于鄭德顯喜歡搞小厮的傳言悄悄地在下人中流傳開了……

————

宋青葙起了個大早,帶着老夫人及白香給的禮物,跟秦钰以及秦鎮一起到了扁擔胡同。

大舅母因着忙碌,眼底下有點發青,可精神卻極好,一直笑着合不攏嘴。

沒多久,鐘琳也來了。

洗三的穩婆本來覺得付家是外來人,在京都沒有親戚,得不了多少益處,就想糊弄過去算了。

沒想到來得這兩人看上去就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頓時收起輕蔑之心,極賣力地把洗三這一套吉利說詞從頭念到尾。

大舅母作為祖母而且是長輩,率先扔了對将近一兩的金手镯。宋青葙先将老夫人的金鎖片扔了進去,鐘琳扔的也是金鎖片。

再然後,宋青葙自己送的添盆禮是一個金珠子,差不多也有七八分重。

秦钰最後,是個銀錠子。

這些東西對于穩婆來說,已是極為豐厚,她将盆裏的東西一一撈出來,用紅布抱着,谄媚道:“付太太,明年生下個孫子時,我還來接生。”

大舅母笑呵呵地說好。

考慮到大舅母家人少事多,不想多耽擱,鐘琳又牽挂着孩子,就沒留下來吃飯。

宋青葙卻是吃過飯之後,才告辭。

大舅舅一家站在門口等候她們上馬車。

宋青葙注意到,二表哥的視線觸及到秦钰,停了片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