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容公子，這邊請。”長長的廊道中幾名穿着侍衛裝的人将月色長袍的清冷青年圍在中間，其中為首的中年男子恭敬地給青年帶路。
“嗯。”陸栖輕輕颔首，臉上不見一絲情緒波動。
但實際上他一直在跟蹲在肩膀上的毛茸茸讨論關于怎麽在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怎麽讓林思淵和小侯爺喜結連理的事情。
[本君的靈力已經封印，暫且無法與天界取得聯系，不然容光你找找這邊的土地神？若是本君真的生了意外，也好照應照應。]陸栖認真地提出方案。
毛茸茸倒是不慌不忙，它甚至還打了一個哈欠。
[這裏是臨淵尊者歷劫的幻境，已經不是我們天界的管轄範圍內。]
陸栖暗暗嘆了口氣，這次的考驗果然艱難。
明親王府環境極為幽靜，除了府中的侍從和侍女們，幾乎鮮有人來拜訪。但确實如此，在容舟的記憶中，林思還是太子的時候，朝中大臣向來都去惠國侯府或者其餘有能力的皇親處，至于他這個身體有疾的皇儲是不被重視的。
而現在大家不來拜訪的原因則是不敢，生怕會惹他不快。即便現在已有新皇登基，他們可不認為林思淵真像當初那麽平庸。
穿過長長廊道後，陸栖随着他們總算是到了林思淵所在的望月閣。
方才來的路上，他試圖用當初下界時天帝留給自己的一個神通，那便是可以随意知曉凡人們的想法。
現在他的目标是林思淵，自然要知己知彼。但目前他只能從容舟的記憶中稍微知道些林思淵的事情，并不算十分了解，所以多從別人眼中稍微看看。然而這些侍衛們理智得很，一直都在認真走路，根本不想其餘事情。
又是在心中嘆了口氣，陸栖硬着頭皮跟進去，順便思考待會要怎麽為自己解脫危機感。
望月閣中裝潢極為華麗，極其符合林思淵的身份。但此時的陸栖并無心欣賞，穿過前廳後便上到了二樓的觀景臺，入眼的就是一塊極大的屏風。
“殿下，容公子到了。”一道清脆的少年聲從裏面傳來。
[是他。]一直沒開口的毛茸茸忽然開口，它爪子牢牢抓着陸栖的肩膀，圓溜溜的豆豆眼滿是認真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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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毛茸茸那麽肯定，陸栖不動聲色地打量從屏風裏只能勉強看到的兩道身影，站着的那個應當是剛剛說話的人，而旁邊的自然就是傳說中的林思淵了，只是他背對着坐着，完全看不清模樣。
“見過殿下。”陸栖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然後對着林思淵行禮。
說完，他還用餘光觀察一起跟進來的侍衛們，他們恭敬對裏面行禮後就主動離開觀景樓。陸栖松了口氣，他生怕這些侍衛就是要來抓自己進地牢或者處置自己的人。
“容舟公子，請進來吧。”屏風中說話的人直接走了出來，和聲音一樣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臉上泛着笑意，看起來極為活潑。
“有勞。”陸栖對着過來扶起自己的少年輕輕點頭，表情還是有些淡漠。畢竟容舟性情向來冷淡，即便是在林思淵面前也是如此。
同時來自少年的聲音也傳到腦海中——
[太好了，容舟公子總算來了！這兩日殿下心情便不太好，定是公子沒來的緣故。]
陸栖心裏一動，他一醒來就出現在容舟的房中，該不會就是他剛被林思淵發現身份然後閉門思過吧？
穿過屏風，陸栖直接看向背對着他們坐着的身影，那人穿着布料華貴的黑色長袍，上邊繡着精致的花紋，還未轉身便能給人一股威懾的氣息。
但吸引陸栖的并非那股和夢中相似的氣息，而是他的身體。
在容舟的模糊記憶中，陸栖只能勉強知道關于林思淵大致的印象，至于具體的相貌或者身體他是無從所知，所以看到輪椅上的人，他還是有些驚訝。
原來是走不了路嗎？
“公子。”見陸栖不動，少年小小聲地扯了陸栖的袖子。
陸栖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就轉頭對着少年輕輕一笑。這孩子是林思淵身邊的書童，跟容舟關系挺好。
少年被陸栖的笑容驚訝到了，進而臉上也一熱。容舟公子雖然也是男子，但模樣生得極為好看，即便是宮裏的公主娘娘都不及他漂亮。但好在公子素來不愛笑也便罷，但今天看着心情怎如此好？
“殿下。”陸栖輕聲叫了聲。
背對着自己的人并沒有傳來聲音，趁着閑時，陸栖試圖能不能從他身上聽到些什麽消息。雖然對方是臨淵尊者的轉世，但現在到底已經是個□□凡胎，應該……
數十息過後，陸栖心裏緊張起來，他無法聽取林思淵的內心想法！
[容光！]陸栖意識呼喚着毛茸茸。
但叫完就吓了一跳，方才自己太緊張，一時沒注意到肩膀上的毛茸茸已經不在，現在一看，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跳到了林思淵的輪椅上。
陸栖：“！！！”
容光只是看着小只，實際上很有分量，不然剛醒來時他不會被它壓到雙腳發麻。
“你先下去。”冷冽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林思淵現在的聲音與夢中的低沉嗓音并不相似。
“是。”少年已經見怪不見怪了，容舟公子在府中多年，一直都是殿下最信任的幕僚，一旦商論政事的話自然要避開旁人。
少年有些高興，還以為這兩日公子沒來是有了争執，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并不是，你沒有想錯，我們之間并不是争執那麽簡單。聽到少年的想法後，陸栖在心裏默默回話。
少年離開後，屏風內只剩下陸栖和林思淵兩個人。
陸栖不知曉對方的心思，但照着對林思淵的絲絲印象，他決定還是要先努力為自己争取一下生機。
“殿下……”
話還沒有落下，本來背對自己的人忽然伸手自己轉着輪椅轉過身來。
坐在輪椅上的人穿着華貴的衣袍，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但令陸栖着迷的卻是那張極為俊美的臉。
[容光，你可見過臨淵尊者？]陸栖暗暗問。
既然容舟是用着自己的外貌，那麽身為臨淵尊者的轉世，林思淵是否和容舟一樣，他此時的相貌便是尊者的模樣？
毛茸茸已經跳到林思淵的膝蓋上，從動作來看，它應該是歪頭打量林思淵。
陸栖沒在意毛茸茸的冷淡态度，反而一直在盯着輪椅上的人看。
說來慚愧，陸栖向來喜歡好看的事物，人自然也不例外。他沒想到常年居住在黃泉中的臨淵尊者長那麽好看，既然如此為何還帶着瘆人的面具？
“呵。”林思淵忽然勾起嘴角。
陸栖連忙回過神來，然後盡量保持理智。
“孤賜你的那瓶鶴頂紅你終究沒用？”林思淵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但說話的語氣裏卻帶着寒意。
這句話總算讓陸栖完全清醒過來，他暗暗唾棄自己的好色，而後才專心應對現在的危機。
“殿下。”陸栖動作熟練地對眼前的人行禮，微微擡頭便又和他的眼神對上。
林思淵的眼睛也是非常好看，雙眸深邃看不穿情緒，但很容易令人沉迷其中。
再一次反思不能被美色疑惑。從林思淵的話裏，他當真是恨極了容舟背叛他的事情，至于鶴頂紅一說陸栖沒有什麽印象，按照容舟的性情确實也有可能會以此明志。
“你也是沒骨氣的，跟在孤身邊那麽多年，幾番為孤出生入死實際上是為了取得孤的信任好回複那邊？”林思淵臉上的笑意更濃，但陸栖只覺得全身發寒。
“殿下，容舟對殿下絕無二心！”陸栖連忙給自己解脫，他把腰背挺直，然後一臉正義，“我雖自幼在李家長大，但來到太子府後遇上殿下後，除了小侯爺，我與他們便再也毫無聯系。”
說完陸栖用餘光注意林思淵的表情變化，确實他臉上确實有情緒波動後才放心繼續編造。
“小侯爺生性單純，但遭逢變故，容舟認為小侯爺實屬無辜，”陸栖豁出去了，他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殿下，我可以一死，但求殿下放過李瀾公子！”
頭上的人久久沒有發出聲音，陸栖心裏緊張得很。惠國侯府謀反，而小侯爺身為嫡子，身份敏感特殊，怎麽都脫不了幹洗。但他說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林思淵都沒有發火，事情還真有可能同自己想的那般，林思淵對小侯爺有特殊感情。
“孤本來是想讓你自行了斷，”林思淵把玩着桌上的杯子，他微眯着雙眼凝視着陸栖，“但有人求我留你一命，看在他的面子上，孤允了。”
“啊？”陸栖愣了下，他暫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發生得太突然了。
“不過，”林思淵慢悠悠地開口，“兩日不見，你倒像換了個性子，之前你可從未在孤面前說那麽多話。”
“是我多嘴了。”陸栖端着容舟的表情，他心想那可不，這靈魂都換了。
“你是最了解孤的人，這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下一次誰求情都沒用。”林思淵朝着陸栖揮揮手，“送我去個地方。”
“哎，好嘞。”陸栖心情愉悅站起來，說完他就覺得自己語氣不對，他不動聲色打量林思淵後見對方毫無察覺才放心過去推輪椅。
路上陸栖還不是特別敢開口詢問李瀾的事情。他只知道惠國侯府只有李瀾還沒有被處置，想必已經被林思淵藏起來，所以應該還安全。
只是見不到李瀾和林思淵在一塊，他就沒有辦法撮合他倆，撮合不了紅線便無法出現。
有點愁。
陸栖開始有些心不在焉，他低頭看着林思淵的後腦勺，心情才漸漸好轉起來。若是他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就好了，難得遇上那麽好看的人，可惜還要提心吊膽。
[容光，你可知道臨淵尊者叫什麽名字？]陸栖忽然問。
毛茸茸一直都蹲在林思淵的輪椅上，甚至已經尋了個舒适的地方蹲着，聽到話之後，它擡眼看了看眼前的人。
圓溜溜的豆豆眼出現幾分茫然，然後才晃着腦袋。
[我也不知道，]陸栖看不到毛茸茸的表情，他自顧說，[罷了，等回去之後我再問問師尊和師兄吧。]
[宴……]片刻後，毛茸茸低聲念了了一個字，剩下的字也呼之欲出。
[哎，到了。]陸栖沒理會毛茸茸，他面無表情，內心雀躍地看向眼前的幽靜院子。
[我猜這便是林思淵金屋藏嬌的地方，只是這有點太偏了，要是本君一個人住這，估計會做噩夢的吧。]
話剛剛跟毛茸茸說完，林思淵的聲音也傳入耳中。
“今日起，你便搬到這地方，”林思淵彎起嘴角，看起來像是個儒雅随和的人，“這裏面都是曾經背叛過孤的人亡魂，既然你身子正，自然是不怕的。”
陸栖：“！”
這話我可以收回去嗎？
陸栖偏偏還要一臉淡漠：“謝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