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一次進入望不到天際的灰暗廢墟當中，熟悉的清潤聲音也傳入耳中，他用着哄小孩的語氣在同自己說話。
他喚着自己的名字：宴徹，今後我們便一同生活吧。
淡淡的光芒慢慢褪去，林思淵睜開雙眸，便看到毛茸茸也在凝視着自己。腦海中飛快地閃過無數片段，當他想要去翻的時候，它們又轉瞬即逝。但眼前的毛茸茸，他卻看得到關于它的一絲片段。
“我強行将大人您的記憶打開，大概是有影響的，”它跳到了林思淵的手下，用頭親昵地蹭了蹭，“希望神君出事之前，您可以恢複過來。”
“容光。”林思淵擡起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深邃的雙眸中帶着淡淡茫然，“你口中的神君是裏面的哪人？”
“大人是誕生在冥界的人族，當年您的師尊從那裏将您接回人間，雖然那時我尚未出世，但你們後來都有告訴我的。”
林思淵低頭看着毛茸茸，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小家夥捧起來。在記憶中，林思淵只知道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将一柄長劍遞給自己，長劍生了靈氣，容光便從裏面冒了出來。
“陸栖是我師尊？”林思淵皺着眉，“但他說話與幻境中的聲音并不一樣。”
“殿下與前世的宴徹聲音也不一樣。”毛茸茸身後的短小尾巴抖動了幾下，看出來它心情還挺愉悅，“雖然我是神君送給大人的，但論起親近還是您。”
毛茸茸擡頭看着林思淵手腕上飄着的紅色細絲，漆黑的雙目中凝視着那細絲，直到林思淵感到了刺痛。
“這又是何物？”林思淵倒吸口冷氣，然後驚訝看着那細絲，“這莫非又是什麽封印？”
“這是神君來找大人的原因，若是您對神君徹底動心，那紅線便會從大人身上脫落，倒是神君也會回到天界。”
“我害怕陸栖真的尋短見後，大人悲痛欲絕便會恢複記憶，到時候他便回天界了，”毛茸茸又跟林思淵說，“那大人與天尊天帝策劃的歷劫便失敗了。”
“所以你們到底是為了何事？”林思淵漸漸煩躁起來，“若你真的想讓我尋回記憶，那一并說了便是，單單說一兩句真是啰嗦。”
林思淵的聲音有些大，加上他說話語氣向來都是毫無感情，這帶着責備的話把剛剛進入追憶的毛茸茸給吓一跳。
“因，因為我已經為大人打開封印，不用多久便可全部恢複記憶，當初大人你們只交代了讓我陪着神君，并沒有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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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林思淵的眼神，毛茸茸又磨磨唧唧開口。
“大人好不容易等到神君長大，自然是要将他的記憶恢複過來。”
林思淵深吸口氣，他盡量忍着脾氣，然後彎起嘴角。
“誰失憶了？”
“大人失憶是因為歷劫，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毛茸茸試圖清嗓子，“神君是大人您的師尊，當年差點隕落，天尊天帝他們拼全力便将神君的神魂帶回天界讓他轉生為陸栖神君，大人你們策劃這件事自然是為了喚醒神君的真身。”
“我尚未想起你說的什麽冥界，”林思淵擰着額頭靠在背椅上，“容我緩緩。”
不過林思淵也勉強了解個大致情況，或許真的要如容光所說的，等自己身上的所謂封印解除之後，才能做決定。但陸栖也真的是，他居然能夠想出尋短見這一法子前來刺激自己？
生在這裏二十餘年，自小生在這種環境，他是很難對一個人動心，陸栖倒是個例外。說到底，林思淵也還不懂自己對陸栖到底是什麽感情，他現在只對林思淵這個身份感到親切，而不是容光所說的冥界尊者。
但從剛剛容光對自己做的這事和說這些話上來看，或許前世的自己對那素昧謀面的師尊心存愛意，即便是他轉世沒了記憶，也仍對陸栖有着悸動。
……
陸栖找到林思淵和毛茸茸的時候，那兩個已經溝通完了。他笑吟吟地朝着林思淵走去，噓寒問暖幾聲，順便漫不經心地提及剛剛郡主同自己表達心意的事情。
“你若是真喜歡雲清，孤倒可以成全你們。”雖然腦袋還亂着，但林思淵也對眼前這個漂亮青年有個大概了解。
被林思淵反過來噎了下，陸栖便又嚴肅起來。
“殿下怎會舍得？”陸栖靠在林思淵旁邊的桌面上，擡頭用着自己那雙漂亮的眼睛凝視着對方，“現在還不晚，要是等殿下知道自己的全部心意，我真的走了，您不該傷心了？”
陸栖彎起雙眉，眼底帶着笑意。
“我可舍不得殿下您為我難過的。”
林思淵坐不住了，他別過臉去心中又升起煩躁之意。
“殿下？”陸栖笑着叫一聲，又轉頭跟毛茸茸偷偷說話，問問剛剛他倆都說什麽了，又順口一說自己要選什麽死法好。
毛茸茸剛剛跟林思淵認完親，順道着被勾起了往事。它擡頭看着與記憶中并無差別的陸栖，內心便忍不住生起酸澀感，即便它更喜歡親近宴徹，但陸栖也是将自己鑄造出來的神君，地位堪比宴徹。
[你們到底說了什麽？為何我只是一會不見，容光你就如此傷感？]陸栖看出來對方的情緒，他只是稍微離開一會而已啊。
[許久不見，吾對于神君甚是想念。]毛茸茸傷感地說。
陸栖：“……”
雖然對方這模樣确實可愛，但也太奇怪了。平日裏毛茸茸都是嚴肅無比，可沒見過它這般帶着傷感的敷衍。
“郡主是個好姑娘，我自然不能耽誤了人家。”陸栖轉移目标開始跟林思淵說話，這兩個，似乎林思淵比較正常。而且仗着手腕上的細線，陸栖恃寵而驕起來。
“是誰教你的這些？嗯？”林思淵轉過頭來，他對上陸栖的笑眼，心情又難以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這個陸栖的原因，或者是容光所說的自己僅是因為陸栖是自己前世的師尊，所以心才會亂。但陸栖現在對自己如此親熱，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徹底動心罷了，并非真心。
“這哪裏需要人來教？只是我情不自禁難以自拔一廂情願罷了，若是殿下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說了，只好好待在殿下身後便是。”陸栖已經熟練得随口就是一句情話。
“你們山精都是這般會說？”
“是因為遇上了殿下……”陸栖又要繼續甜言蜜語，但林思淵給直接打斷了。
“算你識趣沒接受雲清的好意，”林思淵故作平靜地拿着杯子，“以雲清的出身足以做孤的正妃，這陣子孤允許她出入我王府，朝中可不少人盯着。”
“那殿下喜歡她嗎？”陸栖開始苦笑，“郡主出身高貴自然配得上殿下，即便是容舟，他也只是出身不明的幕僚，至于我也不過是修煉不到家，出來也只能附身于剛死之人的肉身之中才得以活命。”
“你知道便好，孤見過太多想要借助孤爬上位的男男女女，說到底，你不過是借着一副好皮囊罷了。”
“那我該慶幸自己生得好看。”
“能夠伴在孤身旁的只能是出身……”
“我知道，但我只要能陪伴在殿下……”陸栖戛然而止，他晃了下然後忍不住道，“但是殿下只喜歡我，您地位超然為何還要再顧及其他。”
這回是換了另一個說法。林思淵面無表情瞄着陸栖，但倒是聽得心情舒暢。
“呵，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平日裏瀾兒跟你胡鬧便罷，如今還妄想插手我大禹國事？”
“殿下不要多想，我眼裏只有殿下。”
毛茸茸本來還在旁邊傷感，但硬是被這倆的對話給拉回神來，并且心情極為複雜，也不想說一句話。
“好了，今日你哪裏都不準去。”林思淵揮着手就低頭自己看書。
陸栖乖乖坐在旁邊，時不時還瞄着林思淵。
[容光，我覺得林思淵心情甚好。]
[嗯，可能知道神君拒絕郡主之後，內心竊喜吧。]毛茸茸敷衍道。
[那是自然，本君是故意做給你們看的，]陸栖語氣帶着得意，[當然，本君确實只對林思淵那般上心，即便是沒有林思淵我也會謝絕郡主好意。]
毛茸茸：“……”
就知道。
[莫非神君真的對林思淵沒有半點情愫？]毛茸茸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若是林思淵心悅別人，我就只管在旁邊等着，若是還未說開，我去做做媒，]陸栖說話很是輕快，[當然林思淵心悅之人是我，那我自然要配合。]
[哦。]神君這失憶得過于徹底了。
[只是可惜我聽不到林思淵的想法，若是知道不就更方便了嘛，不過念在對方是臨淵尊者，我也就認了。]
[林思淵回到冥界之後，日後有機會在天界相見，他必然會認出神君。]
[這倒是不打緊，先解下燃眉之急。]陸栖不甚在意。
毛茸茸已經沒有辦法了，它本意是想給陸栖透露那麽個信息：能拿到紅線，必然是因為林思淵付出了真心，若是回了冥界，自然就會對陸栖上心，到時候他不就擺脫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