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唐璇這一病就是七天,天天打針,被強迫着卧床休息。高萱雨常常來陪她,但大多時候,她都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看書或是聽聽音樂。
病房外的竟争幾乎已到了白熱化的狀态,李千易幾乎天天在醫院,但他心中第一位的人其實是司赫陽,只是偶爾會來唐璇床邊坐坐,低聲問候和安慰她幾句,他從沒提起霁涵,她也沒有問。
龍二少則高調的多,一日三餐換着花樣兒的給唐璇送吃的,極盡殷勤。
安東和佟冰不知是什麽時候達成的默契,一人一天,輪着察看病情兼陪護着她,雖然人家過了兩天之後,基本不需要什麽人特別陪着。
蘇少霆問候唐璇的方式很特別,他一直沒出現在她的病房內,只是一天一籃鮮花的問候着,卻也引得小護士們竊竊私語,百般猜測。
這天一大早李千易來接唐璇出院,“唐璇,剛才我問過安主任,他說你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我現在送你回家吧。”
“其實兩天前我就該出院了,都怪熟人太多,反而沒了自由。”唐璇嘆息道,她簡單的幾件衣物昨晚就收拾好了。
“肺炎呢,是要住上七天的,再說了你不也告訴我,病完全好之前你不能去見霁涵,怕會引起他的肺病嘛。”
“是啊,他可比我脆弱多了,我病的時候接觸他,身上的病毒很容易要了他的命啊。”這也就是她能老老實實在醫院呆上七天認真養病的主要原因吧。說話間唐璇覺得今天的李千易看起來怪怪的呢?“你的臉怎麽了?”
“被蘇少霆打的。”李千易摸摸嘴角,不在意的說道。
“被打了卻覺得更安心?”唐璇無法完全理解他的心思,卻也猜得到一二。“司赫陽恢複的還好吧?”
“挺好的,過兩天應該可以出院了。只不過,他現在看都不想看到我了。”話裏充滿無力,卻真的是無可奈何。“我能給的都會給他,只是,我的愛給不了他。”
“他要的,卻只有愛。”唐璇搖搖頭悠悠說道,突然覺得好累,再不想多言語,“去看霁涵吧,我不回家。”
不到二十分鐘車程,唐璇跟着李千易走進了維多利亞莊園內的這座海邊別墅,別墅并不大,只有三層,但風光無限美好,離海邊只有幾十米。地理位置鬧中取靜,可以說是宜居的鑽石地段了。
一進入別墅唐璇就能感覺到,這是他的房子,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特別為他的身體情況特別定制的。脫掉長靴,拒絕了傭人半跪在門口給她穿拖鞋,唐璇一直被愛世榮無聲的引向了二樓。
“埋的管都開始發炎了?你也紮了兩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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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手都青成那樣了,怎麽紮呀?”
“已經去接小王了吧?那只能再等一會兒了。”
踩着溫暖的楠木地板上樓梯,就聽兩個低低的女聲在樓梯口輕聲的說着話,一看到愛世榮,她們兩個馬上哭殇着臉走了過來。“愛叔,我們倆紮了四針,都不行呀。”
“已經去接小王了?”
愛世榮倒沒她們那麽難過的樣子,只是淡淡的說,“對,去接小王了。”轉頭對唐璇說,“霁涵一直時好時壞,不怎麽清醒。埋的管不小心發炎了,只能每天都現紮,今天的針還沒紮上呢,已經去接另一個護士了,你先進去看看他吧。”
房間的窗簾一半是拉着的,這樣使得床上人的上半身留在陰影裏,令他不會被刺眼的陽光打擾到休息;而另一半的厚簾則大開着,只留着帶些銀絲的薄紗罩在窗子上,使得房間裏還算是亮堂。
輕輕走到他床前,一看到床上人蒼白無血色的臉,和那即使睡着也微微擰起的眉峰,唐璇的眼淚就撲娑娑掉了下來。
二十多天,霁涵已經瘦了一大圈,蓋在被下的身體顯得那麽的削瘦荏弱,卻偏偏連着數根冰冷的管子,那麽沒有生氣的躺在那裏。她不能讓自已去看任何一臺儀器,此刻她不是一位醫生。向他走近了兩步,将手抵在他的左胸上。終于,他的心跳微微的透過蠶絲被傳到她的手上,撲通,撲通,一聲聲都是她的愛重與珍惜。
擡手撥開他已經有些長的發絲,輕觸着光潔的額頭,手下的溫度告訴唐璇,這人仍在低燒。往下看到他修長的脖子上還粉紅着的傷口,想來呼吸機撤掉也沒幾天。轉頭看着一邊的點滴架上,已經換好針頭的點滴靜靜的垂在那兒,拉過醫用的小推車,唐璇開始給霁涵紮針。
劃過許願繩深灰色的繩結,她把他瘦削冰涼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揉搓磨擦着,不時還低頭輕輕吻幾下,再用手指細細在他青紫交加,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皮膚的手背上摸索着,終于摸到了一條還算有點彈性和活力的血管。
一針下,見血。
當愛世榮領着三個護士再次進來的時候,唐璇只是一動不動的爬趴在他手邊,連頭都沒擡一下。
“咦?紮好了?”新來的那個護士小聲的驚訝道,她剛進別墅門就聽同伴說了她們每人各給喬少紮了兩針的悲慘紀錄,也是冒着不成功則成仁的決心上樓來的。
“唐小姐,你幫霁涵紮好了。”愛世榮欣慰的說着,幾不可聞的松了口氣。
“嗯,別再給他埋針了,都發炎了。”
“是,已經不敢再埋針了,霁涵的凝血功能差,皮膚又敏感,這幾天一直是紮針的。”最初是用靜脈埋針的,但後來發現并不适合嬌弱的喬少爺,每天紮針卻也真的十分麻煩磨人。
“以後都由我來紮,不麻煩護士小姐了。”
“好,霁涵醒了你就按床頭的鈴,我叫人送吃的上來。”說完就要帶着三位護士小姐,退出房間。
其中一位看起來活潑靈利些的小護士卻接話道:“原來唐小姐會紮針呢,喬少醒着的時候就看這張照片,昏迷的時候一直叫着‘璇’。這下真人來了,喬少一定很快就能康複了。”
聽了她的話唐璇猛回頭,看到床頭對面的牆上,挂着一張巨幅照片,正是她迎着海風站在沙灘上霁涵為她拍的照片。從進這房間,她的眼裏就只有霁涵,竟一直沒有注意到身後這張日日對着床上人的照片。
“謝謝你,我也覺得他就快好起來了。”唐璇微笑着起身,溫宛含蓄的目送幾人走出房間。木門一關,她的眼淚便再也止不住了,慢慢跪在床邊,望着霁涵病容憔悴卻依然颠倒衆生的睡顏,無法移開目光。
每個人的一生,總會遇見那樣一個人……
那個人,是自己不論如何也無法理智面對,無法冷靜去接近的。哪怕有千百個應該遠離的理由,心,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接近他,不能牽制、沒有餘地。
她的這個人,原來,就是他嗎?
看着這聰明過人,卻又智慧沉着;能力非凡,卻又謙遜溫和的男人,唐璇着迷了。
急急拉住他的手,不願再松開,亦不能再放手。她只是不停地磨蹭着他的手背,心疼那上面新舊交加的於青和針眼兒。
“寶貝,你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上過呼吸機的嗓聲啞啞的,低低的聲音,似乎是費了好大勁兒才吐出來的。
“霁涵,你醒了!”唐璇整個人一顫,連忙看向他的眼睛,那一雙細細長長,盛滿了濃情愛意的美眸,綻放着只屬于她的溫柔與欣慰。
“你給我,紮針的時候……就醒了,只是想等等……看你會,說出什麽令我心跳,停止……的話來,卻只聽到你……哭的聲音,我心疼啊……,只好來,叫你不要哭了。”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霁涵已經開始喘了。唐璇連忙拿起遙控器,把床墊升高了十五度,好讓他呼吸更順暢一些。
“不要再說什麽心跳停止的話了,不要吓我,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愛我。”唐璇不敢趴在他身上,只是俯在他手邊,抽抽咽咽的哭着。
“寶貝,不哭,你哭,這裏會疼。”他用沒紮針的手去給她拭淚,又擡起紮針的手指向胸口的位置。
“嗨,別動。”唐璇顧不得一臉的淚花,連忙伸手去輕輕按住他擡起來的手,“再弄掉了針頭你可沒地方再紮針了。”
“呵呵,有,寶貝在,怎麽會沒,地方紮針。”喬少笑的邪魅又痞氣,哪裏有剛才溫柔深情的模樣兒了。
“虐待自已的身體,好玩嗎?”她輕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璇,我一直,想去找你,可是,這害人的身體……”看着床側挂着的尿袋,再想到那天自已全身痙攣的可怕樣子,霁涵閉上了眼睛。
“沒關系,我可以來找你啊。”小手撫摸着他的臉,她着迷于手心中屬于他的溫度。
“璇,你願意,原諒,我了嗎?你不再離開了嗎?”他垂眸動了動頭,讓臉在她手裏蹭蹭,試着問出了心裏的話。
“對,不離開,永遠都不離開。”骨子裏就是一個熱情奔放的西方女孩的唐璇已經毫不猶豫的吻上了他的唇,喜歡就說出來,愛就行動,一直是她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