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自從霁涵與唐璇分手後,由于手臂受傷就一直沒有進行康複訓練,哪知修養的越久精神與身體卻都損耗的越大,他本人更是沒有心思進行任何理療與康複運動。一個多月前,閑了差不多一年的Mark苦勸良久,也身體力行做了許多工作之後,看霁涵仍然如一尊無心雕像般了無生趣,終于再不願陪着霁涵這樣默默的浪費生命下去,打包行李回了美國。
“小亮你陪陪霁涵,我出去一會兒。”愛叔說完便走開了,小亮這會兒也不再多言,只是彎□子,摸索着霁涵此時的姿勢,抱着他的腰身,把他往床裏挪了挪,使他能夠靠得更舒服些。
當小亮把霁涵的腰圍解下,再幫他蓋好薄被時,霁涵一直一言不發,小亮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得耳邊有淡淡的呼吸之聲,便小心問道:“少總,生氣了?”
“沒有,你們都沒說錯,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倒是你,千易一直說要送你去讀書,為什麽不答應呢?”他看着小亮白淨的臉頰在聽到李千易名字後,立刻便起了一層緋紅,但很快的又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竟又開始皺起眉頭來。
小亮此時已跪在床裏,正在為他活動困難的右臂按摩着,聽了這話眉頭更是都打上了死結,“您怎麽又說這些?您現在身體這麽不好,不肯做複健,再不讓人按摩着腿腳,萬一痙攣的毛病又犯的厲害了怎麽辦?我不是都跟您說過了嗎?您找來新的按摩師,我便回老家去。”他這一下說了不少可就是沒提李千易。
“唉。”霁涵輕嘆一聲,懶懶的也不願多勸他了。
“其實,李先生人很好,只是,只是我不配……”小亮這話說的聲如蚊蠅,半合着眼的霁涵幾乎沒有聽清楚,卻被站在房門口已經有一會兒了的李千易聽了個明明白白。
“寶兒,你下來,按摩就按摩,怎麽還按到床上去了。”看着小亮單薄的身子跪在喬少身邊,低眉俯首在他耳邊講話,明知喬少是直男,卻因為剛才小亮的話,李千易還是火上心頭了。
“千易,你說什麽呢?”霁涵早看到他來了,根本不願理他,小亮卻受不了了,臉立刻紅了起來。
“說你不知好歹。”還是為了剛才的話生氣,李少大步走到了床邊,隔着喬少的身子,就要拉小亮下床。“我天天巴巴的求着你,你都不來,人家甩都不甩你,你卻自已跑到床上來了。”
“慢,慢點……”小亮看不見,卻知道不能順着他的手勁兒下床,生怕碰傷了喬少。
“下來吧。”李千易自持高大,兩手一使勁兒,已把小亮從喬少床上拎了過來,直接扣在自已懷裏。
“千易……”小亮腳一着地就開始推他,無奈力氣卻大不過身材好似健美先生的李千易。
“乖一點,我們陪你家少總說說話吧,啊?”這最後這個啊字,明顯是說給霁涵聽的了。
“走吧走吧,別在我這兒起膩。”霁涵看着兩人的神情動作,心裏不禁起了千萬層的浪花,然而每一朵浪花都只有一個名字,叫做羨慕。
能與心愛的人朝夕相處,既便這份愛有可能不被世人所理解,可有愛在身邊,那些擔心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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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多年,打從李千易第一次見到小亮起,甚至在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已有可能愛上小亮的時候,霁涵便已經确定,李千易早晚有一天會愛上這個雙目失明的男孩兒,因為他專注着看他的眼神,與看任何一位同性情人時的都不相同。誰是誰的劫,誰又是誰的愛……原來一切都早已是命中注定的。
“偏不走,就在你這兒親熱。”說完他大茲茲親了小亮一下,小亮毫準備,氣得舉手就要捶他。
“千易,你一邊坐會兒,我幫少總按摩才剛開始。他的手,得多揉一會兒才行。”小亮不願意在霁涵面前跟他再鬧下去,也是生怕刺激了霁涵,勾着他想起了唐璇,便開始好言勸說李千易。
“行,我等你。”李千易聽話的坐在一邊,勾起長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亮。
于是小亮又慢慢爬到霁涵右邊,開始認真按摩起他的右手來。只過了五六分鐘,李少就坐不住了,又開始與霁涵瞎聊起來。
“懶人,你躺着不愛活動,不珍惜你這右手,我家寶貝可拿它當聖旨了,一天不給你揉揉捏捏,他都睡不着覺。”
“嗯,的确不如李少身強體健,十項全能。”霁涵扯扯嘴角,甩給他一個嘲諷的笑。
“自已的身體你都不顧了,卻天天拼了命的賺錢?不怕有命賺錢,沒命花錢?”這話說的真夠狠了,不過也就是真朋友才會這麽說。他最常看到的畫面就是喬少一邊用電腦處理工事,或者是看着股票,這邊小亮任勞任怨的給他按摩,一按就是幾個小時,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他的人。
“呵呵,你今天好大的怨念呀。放心,小亮不是愛財之人。”
“我是說你到底為了什麽?她又不缺錢,你賺這麽多錢做什麽?”說完這話李千易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諷刺他賺錢沒有他多?
聽到個她字,霁涵已然收了臉上淡淡笑容,抿起薄唇不再說話了。
“怎麽,我還沒說她名字呢,你就不行了?”看着霁涵越來越白的臉色,李千易不打算放過他。
小亮看不見這兩人的表情,卻對這三五不時常常會上演的戲碼熟悉萬分,這是李千易獨有的勸解喬少的方式呀。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為你操心的人還少嗎?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他媽的現在有女人上來,你還有沒有體力快活呀?”李千易不打算放過他,開始更進一步的語言刺激。
“李千易!”霁涵沒說話,小亮卻實在聽不下去了。這還像是一個集團總裁該說的話嗎?
李千易根本不管小亮警告似的叫他名字的話,仍舊氣勢很足的大聲說着,“別說我沒提醒你,等到哪一天不小心讓她看見了,到時你別連自已推着輪椅走開的力氣都沒有了。”說完他氣呼呼的大步走出了房間,其實臉上一點氣也沒有,完全的演技派呀。
一句話尤如五雷轟頂,震醒了喬少。是啊,這個世界并不大,除非他一輩子不出門,否則萬一哪天不小心見面了,被璇看見他連輪椅都推不了的樣子,還不得心疼死……心疼,她還會心疼他嗎?
不,不會了。所以他不需要康複訓練,不需要私人理療醫生,不需要按摩師……
被李千易那麽放肆的說了之後,霁涵竟也沒說什麽,只不過複恢了過去飲水與排尿極為規律的生活,開始有意識的訓練膀胱;而且過幾天之後竟還叫愛叔去請鋼琴老師,說要重新開始練琴了。叫人準備的,卻都是她曾經彈過的曲目。
2008年四川汶川的那場大地震,震碎了無數人的心,想來不僅是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更是全世界人民永遠都無法忘懷的一段悲慘記憶。
那時唐璇在美國的求學之路剛完成了一半,其實斷沒有回國的道理,而且四川那時餘震連連,交通受阻,回來,真真是自讨苦吃。但她還是回來了,因為歐亦君臨危受命,擔任重災區邊緣的一個城市的市長,而唐璇此時說要到四川去做醫生又哪裏有大哥來得辛苦?在“國家需要”面前,老派的歐家二老從來沒有心疼過孩子,所以歐家人竟都沒有過于阻攔,皆同意她回來了。
時隔近兩年,再踏上中國的土地,在回來的路上唐璇不是沒有心潮翻滾,思緒萬千,然而在真真實實踏上四川土地的那一剎時間,她突然明白了,再大的悲哀其實也不過于此。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想起舊人,根本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她那點小兒女情懷;在這裏,機會就是活下去的每一線生機,時間就是無數條人命擺在你眼前等待着救援。
第一次,踏實厚重的感覺,腳下便是她的祖籍,是她父輩出生長大的地方。唐璇舉目四望,直覺親切異常。
歐亦君的身體一直是歐家老爺子最大的心病,他有心将自已一生的榮耀傾囊相贈,卻擔心這長孫荏弱的身體根本禁不起他那些沉重的功勳。
“大哥,我要去重災區,在這裏,沒有辦法發揮我的專長。”唐璇的專長是什麽,急救。
“去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歐亦君望着妹妹新剪的利落短發,心裏早已了然了一切。
“什麽?”
“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就回去,真正成為了可以行走全世界的麻醉醫生之後,再回來。”中斷她的學業,以救災的名義強留她在這裏,莫說旁人,他第一個不會答應。
“好。”一個月就一個月,唐璇暗自咬牙,覺得到了那裏,真正想呆多久就是她自已才說了算的。
然而真正的困難才剛剛開始。衣、食、住、行,原本是最普通不過的生活必需品,到了災區卻每一樣都成為了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