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晉江獨家發表
她沒等任何人的回答和反應,徑自開門走出了辦公室,禮貌的帶上房門,往自已辦公室走回去。其實唐璇的心湖裏,已是一圈一圈的,漾出無法抑制的酸楚和疼痛;心髒上面那塊陳舊的傷疤就這麽被人再次一刀剖開,一瞬間便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了。
回到辦公室,她打開電腦開始整理病例,為盡快的離開這家醫院做着最後的收尾工作。十根手指頭放在鍵盤上面,她發現自已一個字也打不出來,因為她不僅是手在抖,其實她全身都抖得異常厲害。于是唐醫生開始在自已辦公室裏不管不顧的吸煙,一根接一根無意識的重複着動作,直到愛世榮有禮的敲門聲喚回了她的神志。
愛世榮把霁涵一推進唐璇的辦公室,霁涵就開始咳嗽,他努力的壓抑着,忍耐着,用手帕捂着口鼻,希望讓咳嗽的聲音小一點,希望令她聽來不是那麽的嚴重和讓人擔憂,但他沒做到。
他努力的揮着手,示意愛叔離開,盡管一百個不放心,但愛世榮還是尊從了他的意願。随着清晰的關門聲,煙霧缭繞的辦公室裏,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因為,我,所以,要辭職?”被煙嗆的不輕,霁涵講話有些斷斷續續,卻是唐璇許久不曾聽過的,腔調純正的普通話。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又慢慢的松開,很快又緊緊的握在一起,努力阻止着自已想起身打開窗子放掉煙霧的沖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四年多前,被甩掉的人是我;那麽今天主動離開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咳咳,咳,很好,很,好,咳……原來唐醫生,是,這麽公私不分,的人。”霁涵左手用手帕捂着口鼻,困難的,一字一字的慢慢說着。
那一聲聲咳嗽,早撕碎了她的心。唐璇猛的站起來,擡手支起了窗子。回頭再望向那人,接觸到那雙清亮的眼神,這雙眼眸,即便其主人氣喘籲籲,虛弱得連獨立坐穩的力氣都沒有,卻仍然耀眼奪目,燃燒着憤怒、痛楚和不顧一切的執着。如此生動的他,又如此耀眼的美,她從未接觸過。
“我們倆,到底是誰公私不分?”唐璇慢慢明白了,這一切早在他掌握之中不是嗎?“你明知道我在這裏,卻偏偏要來聖心就醫。”
“我收購聖心的時候,你還沒來呢。”煙霧散了大半,喬少才敢拿開唇邊的手帕,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淺淺的笑了。
“說來說去,還是我自找沒趣,偏要到你家來上班了?”
“不,一切只是巧合。”
唐璇立刻送給他一個白眼,“少總,您收購聖心,我來聖心上班,我願意相信這兩件事是一個巧合。但您今天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恕我冒昧,我想這不是一個巧合吧?”
聽她叫自已少總,一口一個您的恭敬稱呼着,霁涵的心裏那個郁悶啊,好想沖上去把她抱在懷裏,狠狠的吻一番,好好的罰她向自已認錯,叫她以後再不要這樣叫他。可是,他無力的右手靠着冰涼的輪圈一直在微微發顫,完全握不住,更沒辦法推着輪椅到她面前,原來,他已經殘廢到這種程度,竟是坐着輪椅都沒辦法把自已挪到她面前去。
不去面對,他就一直逃避着這個問題,今天喬霁涵才真正認識到,他之于她,是個多麽沒用又多餘的男人。
唐璇問完那句話之後,好一會兒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在她想着他是不是快被她氣暈了的時候,他的聲音輕輕傳來,“我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看過之後呢?”
“你不要辭職,我會回去,回D市。”
“好,你都想看什麽?我讓你看個夠。”唐璇有些賭氣的說着。
一直到下班的時候,霁涵也沒有離開醫院,一直在院長辦公室內的休息室卧床休息。
在停車場,唐璇望着喬少身後男男女女老老壯壯的超級跟班隊伍,不悅的抿緊了嘴唇。突然她看到了那次在北京酒會上,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女孩,張曉。奇怪的主意馬上就湧了上來,脫口而出道:“少總,我的家,不歡迎閑雜人。”
“我以為,你是喜歡白色車子的。”看着她用鑰匙遙控開深灰色蘭博堅尼的一對剪刀門,霁涵狀似自言自語道。
唐璇被他聲東擊西、打太極的功夫給氣到了,沒有好氣的回答道:“少總,人都是會變的。”
聽她這麽說,霁涵也贊同的點點頭,“是啊,人是會變的。”回頭對愛叔低聲說了些什麽,愛叔瞪圓了一雙眼睛說着不行,又很快被他三言兩語給說服了。
愛世榮默默的把霁涵推到跑車車門邊,小心的不讓輪椅刮傷車身,但又盡可能讓輪椅離車身近一些。調整完輪椅他走到唐璇身邊,用肯切的語氣說道:“唐小姐,我把霁涵交給你了。”說完也不等唐璇的回答,帶着一幹護工、秘書、保镖乘車離開了。
“走吧。”唐醫生非常沒有愛心的,不打算幫他。
他看着低低的跑車座椅,輕輕點頭說了句“別急。”在她還沒明白,別急什麽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吃力的彎下腰,去夠小腿處的固定帶了。
由于上身也被固定帶固定着,他無法順利的彎腰夠到小腿處的固定帶,只得先着手把身上的幾根固定帶打開。
左手靈活的解開了胸部一根,腰上兩根,掀開薄毯腹部還有一根帶子,然後是大腿處一根,這下就只剩小腿和腳踝處的兩根帶子了。
看他用本就蜷曲的右臂勾住輪圈,慢慢探下/身,吃力的彎腰要去解那兩根帶子的時候,唐璇真的無法忍受了,快速的半蹲半跪在他面前,雙手扶正他的身體,帶着薄怒說道:“想這麽一頭摔下去嗎?”你想讓我心疼到死嗎?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的身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沒有固定帶都無法穩穩坐在輪椅上?他兩側軟肋硬硬的,帶的是什麽東西,不是腰圍,是支架?右手為什以連輪椅都無法自如推動?是受傷?生病?
強壓下心中這許多疑問,她不願再說話,只是默默的搬動他一雙腿,準備幫助他上車。可她的手剛剛捧起他的一只腳,就像碰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似的狠狠停了下來。
他穿着的是跟上一次她在雨中在這裏見他時,差不多款式的米色羊皮手工皮鞋,雖然她一早知道他的腿腳這幾年可能比之前要細弱和變形得很多。但她還是沒有想到,隔着皮鞋,她都可以清楚的摸到他高高躬起的腳背,他的腳已經下垂到一解開固定帶,便會自已掉到踏板下面的情況了,更沒有想到,他原本就那麽細瘦的腿,還可以更細更軟,癱瘓得如此之——徹底。
看到和摸到,終就是兩回事。
因為他的腳,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只能跪在他的輪椅邊上,趴在他隔着薄毯都能咯得她生疼的大腿上,無聲的流眼淚。只一會兒,唐璇便發現自已什麽也看不清了,原來是淚水模糊了眼鏡。
“璇,璇,你,你怎麽了?”霁涵一開始看她握着他的腳不肯松手,後來又看到她扔下他的腳開始流眼淚,那珍珠似的淚水越流越多,越來越讓人心疼,他想開口哄她,卻苦于沒有立場開口,只得拿出手帕,輕輕摘下她的眼鏡幫忙擦拭。
“霁涵……”沒了眼鏡,唐璇哭得更歇斯底裏了,直接趴在他大腿上,哭得整個身子都一抖一抖的。
到底是怎麽了?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不到五年的時間很久嗎?
“別哭,別哭了好嗎?”哄她似乎是一項大工程,霁涵左手吃力的撐着身體,右手撐在車座位上抖個不停,根本不着力。唐璇只得拼命抱起他,半拖半抱着,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弄進車裏。幸而車座極底,不然他們必定要請旁人幫忙了。
歐亦君一直留在北京沒有再回港,但唐璇出于習慣了安靜,仍然一直住在銀月道的老宅內。
望着安保一流,地理位置一流,裝潢和配置一流的山頂豪宅,霁涵的心已經安下了一大半。
唐璇在征得了霁涵同意後,請傭人将霁涵抱出了跑車,再由她親自扶他坐好,親手一一扣上固定帶,擺好腿腳,蓋好薄毯,再親自推進屋內。
一幹傭人們好奇得要死,但還是乖乖的沒人敢多看一眼霁涵,老實本份的靜靜做事,唐璇則直接把霁涵推到了她的卧室。
一進房間,唐璇就把他推到床邊,她自已則坐在床上拉着他的手與他講話,“告的我,為什麽?為什麽會弄成這樣?”她忍了一路,再也忍不下去了。
“璇,你別急,我……”霁涵看她這樣,是真的好心疼她,早在路上便一直想着怎麽告訴她,告訴她些什麽,能夠隐瞞住些什麽,正想開口說,卻被敲門聲打斷。
“小姐,夫人的電話。”管家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唐欣瀾了。
“我一會兒給她回電話。”她的情緒全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哪裏有心情接別人的電話。
“夫人說您一整天不開手機,很不高興,她有事情找您。”今天是情人節,為了擋掉各種約會和邀請,唐璇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關機。
“你進來。”她沖門外的管家說着,管家立刻推門進房,恭敬的垂手伺立。“陪一會兒喬先生,我去接電話。”說完一邊往外走,一邊從衣袋裏往外摸煙和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