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4路公交車(八)
“謝謝。”10號盛着寒霜的聲調都染上了笑意。
陳墨有些局促地頓了頓,便緊接着形容起了坐在10號身後,那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這回他說得顯然順暢許多。
直至描述到阿玲,公交車上的提示音又再次響起了——“****站到了,請有要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下一站——”
如同死神的宣告,這已經是第七站了。
車門緩緩打開,這次就只有一個青年人上車,也是個上班族,戴了副方框黑色眼鏡。
離車門關閉還需要一定時間,因此在車門徹底閉合前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死者會是誰。
衆人一邊緊握着車把手,一邊警惕地看向身邊的人,特別是老奶奶與馬尾辮姑娘,她們畢竟是兩人同座,即便有陳墨與10號的先例在前,仍舊不敢掉以輕心。馬尾辮姑娘此刻的臉色有些發青,雙手緊握着座椅邊緣,不過她仍轉過頭去看向比她臉色還要糟糕的漁夫帽女孩,強笑着安慰道:你不要怕,沒事的,而且怎麽看都是我比較危險吧——
于是,司命游戲似乎想告訴她,她的預感很準——
随着車門的緩速閉合,漁夫帽姑娘眼睜睜地看着馬尾辮姑娘的身體變得透明,逐漸化成了一粒粒晶瑩的光點。其實一開始馬尾辮姑娘自己并未察覺,玩家變為碎片大約是個毫無疼痛感的過程,她仍舊警惕地看向四周,直到發現衆人驚恐的目光都彙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們為什麽看我啊...”她提了提嘴角,語氣有些僵硬地問道。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因為她親眼目睹了自己雙手消失的過程。
“為什麽——”馬尾辮姑娘無措地說道,看向漁夫帽姑娘:“為什麽是我啊——”她喃喃細語:“不可能的...”
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雙腿緊接着化為瑩白色光點,突然聲嘶力竭地喊道:“不要啊,我不要——”她無措惶恐地哭泣着,老奶奶被她這幅模樣吓着,極力地向外退避躲閃,生怕被她碰到,不過身體仍硬生生地黏在座位之上。
此刻的馬尾辮姑娘僅餘一顆頭荒誕而吊詭地漂浮于空氣之中,絕望而悲戚,她突然扭頭看向漁夫帽姑娘,喃喃地問道:“為什麽是我啊————”
最後一句話,徹底消散。
而剛上車的眼鏡男看到這可怖的一幕竟是吓得直接攤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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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夫帽姑娘吓得瑟縮在了座椅的一角,不敢動彈,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不關我的事,不是我的錯啊,是你,是你自己要讓位子給我的。不能怪我啊,不是我害的你啊——”
她極力卷曲着身子似乎想借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善良的下場。”不良青年低聲地念叨了句。
相比起上一站親眼目睹職場女性的死亡,這回衆人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因而反應明顯不再那麽激烈了,何況他們也無暇恐懼,仍舊高度集中着注意力,緊張地等待着最後兩個死亡名額的降臨。
然而在衆人屏息以待的氣氛中,他們聽到的卻是車廂門徹底閉合的聲音,猶如天籁。
人一旦到了生死關頭,總是會有着超乎尋常的适應能力。
快速消化掉馬尾辮姑娘死亡的事實後,衆人不解地問道:“怎麽回事,結束了?上一站有三個人上車吧,怎麽這站就死了一個?”
“對啊,這跟游戲規則不符吧。”
“會不會是因為我們中間有挑戰低星難度的玩家?”孕婦想了想說道:“雖然是多人合作,大部分人挑戰的等級應該都是一樣的,但也有可能存在挑戰其他難度的玩家,如果我們中間有挑戰一星、二星難度的玩家,那他們應該有一定的特權。”
“類似起死回生權那種嗎?”
“有可能,我猜這個副本應該不會匹配進挑戰一星難度的玩家,那我們中間應該至少有兩個挑戰二星難度的玩家,剛剛的死亡名額又正好落到了他們倆身上,由于低等級保護機制,他們逃過一劫。”
孕婦說完話,看向衆人,幾人神色各異。
“不過你們兩也要小心了,因為你們的特權已經用完了。”
蕭以歌聽完孕婦所說的話,臉色頃刻間便變得有些難看,他向來是個不懂得隐藏自己情緒的人,因而大部分玩家都猜到了他就是那兩位玩家中的一人。
蕭以歌這次匹配到的游戲副本确實僅是二星難度,而在游戲規則簡介中他比其餘高星玩家多了一條規則,即他擁有一次起死回生權。若是系統随機挑選的死亡目标落在了他的頭上,他就擁有一次豁免的機會,而于此相對應的公交車內可允許存在的乘客人數上限也就增加了一名。
蕭以歌是個很難藏住心事的人,再加上此刻他又分外緊張,幹脆就一股腦地将自己的游戲規則告訴給了身旁衆人。
這樣也就意味着公交車內如今可容納的實際乘客人數上限升至16人。
怎麽說,也算是個好消息了。
“那還有一個是誰啊?”阿玲有些好奇地追問道,無人搭腔,其實除蕭以歌外也很少有玩家會選擇主動坦白,畢竟若是遇到特殊情況,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拿等級低的玩家開刀,坦白自己的游戲等級就等于洩了自己的底。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剛剛那個死基佬就沒事!”壯漢突然說道:“死掉的那丫頭是因為跟老太婆合坐,沒有自己的位置吧,那為什麽死基佬就沒事?他是不是就是那個特殊之人?!”
陳墨眉心輕蹙,沉聲道:“剛剛已經核實過了,沒有人看到不同的他,這就證明他不是特殊之人。”
“鬼知道真實之眼到底指的是什麽?這種說法不是你引導的嗎?說不定你們兩個是同夥,或者——你才是那個擁有真實之眼的人,所以你可以為他作僞證!”壯漢說話的底氣越來越足,看似全然認可了自己的推斷。
“仔細想想,我們的思路确實是一直被你牽着走的。”坐在陳墨後面的青年人也跟着開口道:“你雖然話不多,但其實一直在主導我們的想法。之前也許你就是故意站在最前面好讓我選——”
左搖右擺的衆人只覺誰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哎,這樣不行,剛剛還算有個思路,現在一攪和又全亂了,我看還是讓這個小兄弟先說完。”老奶奶此刻正坐在墨綠色座椅的正中間,雙手緊緊抓着前方的椅背,青筋挺現,一雙略顯渾濁的小眼緊盯着仍半坐在地上的眼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