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嗎

“嗚嗚嗚,我可憐的虎妞兒哦。你說你這娃怎麽就怎麽慘呢。欺負人,太欺負人了……”細碎的哭聲響起,女人凄楚的哭聲不停:“姥這就推你去公社,咱們找人說理去,這天下間,就沒有不能說理的地方……嗚嗚嗚,他們是看你舅和你舅媽不在,故意的啊!這都欺負死人了,姥這就去公社問問,咋就能這麽對我們娃,孩子他爹在外面保家衛國,她娘都為國家人都沒了,她的娃在鄉下被人這麽欺負……嗚嗚嗚。”

哭聲斷斷續續夾雜着抱怨。

而周遭的聲音也不小,有男人威武的呵斥聲:“陳二,你給我跪下!你這個癟犢子,在家裏打媳婦兒!這還打到徐幹事身上了!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這還是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負……”

“徐婆子柔弱,可不就撐不起家嗎?外人都能踩一腳。這徐幹事年紀小,可不是也得被欺負。”

“虎妞兒這磕了頭,可怎麽着啊,要是留了疤,将來咋嫁人啊!”

“大隊長,陳二跟您是同宗我也得說,就沒有這麽欺負人的。你們這是看我們老徐家沒人啊!有這麽欺負虎妞兒的嗎?必須處理,必須嚴懲!”這是氣勢洶洶的男人聲音,聽起來不算年輕。

“我一個女人家的,也沒什麽見識,嗚嗚嗚,但是我可知道,我家秀兒就這麽一個根兒了啊。要是有個啥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就吊死在村口。我就不信公社就不管了,嗚嗚,要讓陳二給我家小丫頭償命啊。陳二,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我看錯你了,我真的看錯了你了!你這孩子,果然是沒學好……”

“大娘,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大娘,虎妞兒沒事兒呢,你看她沒事兒了。”這是一個凄凄楚楚的女人聲音:“她沒事兒了,你就放過我家陳二吧。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找徐幹事來我家調節,是我的錯!您打我一頓,就放過陳二吧!”

“她就算是醒了,就代表你家陳二沒錯嗎?陳二沒打她嗎?對,找公安,我要去找公安抓他。陳二啊,你別怪大娘,大娘是不想你繼續錯下去,你去蹲籬笆吧,你接受改造,就還能改過自新,做一個好同志……”

“不,我不蹲籬笆!大娘,我錯了,我真錯了!”

“大娘不能放過你的,放過你,就是害了你,也是害了其他人。大娘不能這樣只顧小我,不顧大義。大娘不能只要你個二三十的營養費誤工費嗎?能的,別說二三十,要多少你都得給。你虎妞兒妹子傷了,可是誰都看見了的。但是大娘不是能這樣做,因為大娘不能讓你變壞。所以我不能要錢,我必須要你去蹲笆籬子改過,大娘是為了你好。”

“大娘!我錯了,我求求您了,我願意給錢,我願意給營養費……”

“她大姐,俺們家老二是錯了,賠多少營養費,都是應該的。您就當是看我的面子,給我家留點臉面吧。他要是去蹲笆籬子,他妹妹就不好嫁了。求求您,我知道您是咱們屯子最心善的,求您給他一個機會吧。虎妞兒這不是傷了嗎?我們給二十,給二十的營養費!”

“這……不行吧,這他要是再犯……”

“三十,哦不,三十五,我們家給三十五,求您饒了陳二吧……”

一陣吵雜的争執聲,幾乎是一股腦的灌入了徐莎的耳朵裏,她聽得稀裏糊塗,又覺得這個弱弱哭哭啼啼的年老女聲格外的熟悉,她掙紮着想要醒過來,耳邊好像又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這是爆炸的聲音。

“不!”劇痛一股腦兒的灌了進來,徐莎尖叫一聲,呼啦一下坐了起來。

随即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筝,又再次倒下。

“虎妞兒!!!”

這一聲驚叫,徹底将徐莎中夢靥裏驚醒,她睜開眼,冷不丁看到面前的容顏,一個愣神兒,突然間就嚎啕大哭:“姥,姥……”

小姑娘細瘦的胳膊,攬住了兩鬓斑白哭的滿眼通紅的大娘,她哭的歇斯底裏,簡直如同下一刻就要昏厥。現場的人看了,就算再鐵石心腸,這個時候也說不得人家小姑娘的壞話。

當然,這事兒也沒得說旁人。

千錯萬錯,都是陳二的錯。

徐莎抱着她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徐婆子輕輕的順着徐莎的後背,說:“乖寶啊,虎妞兒不哭了啊!咱們不哭了!”

徐莎哭的整個人都顫抖,終于靠在了徐婆子的肩膀,可是就算是這樣,還在輕輕的抽泣着。

有那眼窩子淺的,背過身兒跟着掉眼淚,低聲:“這孩子也不容易。”

徐婆子似乎也不想說太多了,她沙啞着嗓子,輕聲說:“你們給五十塊錢營養費,這件事兒就算了。”

靠近的陳二娘立刻掐一下兒媳,陳二媳婦兒小白低聲呢喃:“五十、這也太多了呀,我家哪有這麽多錢啊,大娘我做牛做馬,求您……”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徐婆子似乎尖銳了很多,也仿佛是鼓足了勇氣:“哪裏多!她不用吃補品不用上藥嗎?要是留了疤痕,不用去醫院治嗎!不給就算了,我們還是找公安!我就不相信,沒人管了!”

大隊長眼看陳婆子要辯幾句,一巴掌打在陳二身上,說:“嬸子,你回家拿錢。”

他的語氣重了幾分,說:“要是不去就給我滾出上前進大隊,咱們大隊容不下這樣的人。”

這話就嚴重了,陳婆子一個激靈,趕緊出門。

大隊長聲音低了一些,似乎想要溫柔一些,說:“徐幹事這幾天就別上工了,在家多休息幾天吧。”

徐婆子輕輕的嗯了一聲,而此時徐莎還趴在徐婆子的肩上,她瘦弱的肩膀不斷的抖動,可以看出哭的厲害。對于大隊長的話,她沒有回應。

陳婆子也沒敢耽擱,很快就去而複返,哆哆嗦嗦的将五十塊錢遞給徐婆子,那臉簡直不能看,心更是仿佛在滴血。

徐婆子輕聲:“我家虎妞兒也吓着了,大隊長你看……”

大隊長:“那我們就先走了,哦對了,大娘你這兩天也別上工了。在家留下來陪一陪她吧。我看她……”頓了一下,大隊長沒說啥,嘆了一聲,說:“走吧。”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房間,頃刻間就安靜了不少。

徐婆子調整了一下,說:“虎妞兒來,姥看看你的臉,要不要緊?”

她扳過徐莎的臉蛋兒,她的額頭貼了一塊兒白色的紗布,眼睛哭的紅彤彤的。

徐婆子:“陳二那個鼈孫子王八犢子,這個倒黴催的該去吃屎的,竟敢欺負到你的頭上了,我看他是大半夜給閻王爺上香,活膩歪了。你等着,我先要他五十塊錢,轉頭兒我折騰死這個喪門旋兒!他家那個小白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幫她出頭,她還不知道感恩,這個白眼狼咋不讓狼叼走呢!哦不對,狼不能叼她,這還能吃同類?他奶奶的,怎麽不讓熊一掌拍死!給我外孫女兒傷成這樣,陳婆子還好意思心疼錢,這一家爛心腸的狗東西!”

徐莎:“???”

剛才還柔弱無助的徐婆子,一秒就變成了滿口髒話的母大蟲。

她說:“虎妞兒不怕。”

她捏着五十塊錢,說:“姥這就去給你割肉,咱們晚上吃肉,好不好?”

徐莎抱住徐婆子,不撒手。

徐婆子微怔,不過眼眶還是紅了,她聲音低了幾分,說:“虎妞兒不怕啊,姥在呢,沒人敢欺負你。其實大夫說了,你的額頭沒事兒,姥就是故意要他們錢。這種人,你想讓他難受,就得戳他的肺管子。打他一頓,都不如要他的錢更讓他家難受。再說,咱們有了錢還能給你補一補……”

徐莎沒言語,還是抱着徐婆子。

徐婆子低聲哄她:“怎麽了?你這丫頭,看着是個厲害的,其實就是小綿羊。”

徐婆子:“不想吃肉嗎?”

徐莎輕輕摸了摸肚子,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她擡頭,不撒手,但是又說:“想吃,但是不想姥走。”

徐婆子笑了出來,輕輕的拍她,說:“你頭傷了,就算是沒大礙,你也稍微休息會兒。姥去去就回來,割肉給你炒肉吃。”

徐莎歪着頭想了想,終于,輕輕的嗯了一聲。

徐婆子輕輕的摸了一把外孫女兒的臉蛋兒,說:“那虎妞兒躺一會兒休息一下,姥快去快回。”

徐莎依依不舍的松了手,她看着徐婆子出門,重重的掐了自己一把:“呼!”

很疼。

不是做夢!

她姥沒死!

她的眼睛很快的就看向了這個房間,只是這一看,她就睜大眼睛,整個人呼啦一下坐了起來。

這是一個又老又破的房子,房間并不明亮,牆壁更是凹凸不平,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石頭房。而徐莎現在躺着的這個地方,是一鋪炕,炕上糊着黃皮紙,再擡頭看,牆壁也都貼着報紙。

而房間的正中央位置,挂了一副偉人照片,周遭……灰土色的櫃子,滿是土帶着些泥濘的地面……徐莎慢慢升騰起一股子不好的聯想,她立刻下地,這一趿拉鞋,就看到自己這鉛筆一樣的小細腿兒,更不說灰撲撲的布鞋。

徐莎顧不得其他,飛快來到鏡子前,鏡子裏出現一個黃毛丫頭,發尾枯黃開叉兒,臉倒是白淨淨的,但是卻似乎因為受傷沒有什麽血色。

她的額頭貼着一塊紗布,在往下看,她消瘦的厲害,一聲軍綠色的襯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說是小孩兒偷穿大人的衣服,也不為過。

這個女孩子,也就十四五歲。

但是這張臉,徐莎認識。

這是……她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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