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苦悶無處排解，我只能更早的起床，去操場上瘋狂跑步，不午休，淩晨才回宿舍，把自己和那群學習瘋子捆綁在一起，而她呢，除了偶爾的和我傳紙條，基本不再有其它交集。

輪到她主持班級晚會時，她找我要節目，我拿出任賢齊的歌曲單，問：“你看看喜歡哪首，我就唱哪首。”

“流着淚的你的臉。”

其實歌單上有很多其他好聽的，唯有這一首是傷情而悲傷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喜歡這首，不管她的心情怎麽樣，我是懷着特別難過的心情學會這首歌的。

晚會如期而至，她和班長金童玉女主持，還叫來了一群附近的家長看晚會，無疑非常成功。我是女生，聲音亮細，唱這首歌，需要故意亞着嗓子，前半部分壓抑得我想哭，後半部分高音我直接亮嗓，很多同學自發的合唱，當時的環境下，徹底激發了我的本性，我很自如的在臺上和同學互動，生生把一首煽情歌唱成了國歌的樣子。

當我接到爸爸電話，說最愛我的奶奶去世了，麻木地走在校園裏，一陣陣無力，父母在外的幾年，只有這麽一個奶奶給我無私的大愛，她居然就這麽孤零零地死在老家了。

我根本不敢想象當她躺倒地上被發現時的孤苦伶仃，為什麽呢，為什麽這麽好的人卻要這麽可憐？我這麽好這麽努力，卻連唯一的關愛從這個電話起再也沒有了。

我傻傻地走着想着，直到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耳邊是熟悉的關心：“怎麽了，男男？發生什麽了？”

定下心神看去，是倩華，無心去體會她的懷抱是多麽香豔，只知道委屈無比地哭道：“我奶奶死了！我奶奶剛剛死了！”

哭到昏睡過去，第二天早上又被趕回來的爸爸接回去參加葬禮。

死亡是痛苦的，痛苦的反面是勃發。

奮發讀書原本是用來逃避的，回來後的奮發卻是自主的。渾渾噩噩時間就到了高二下學期，

她的座位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越坐越後，和班長是靠近的，這樣挺好的，我如是告訴自己，你根本沒有任何資本去揮霍去任性。

如果你選擇和班長在一起，我祝福你，他比我要好。

這是我真實的心聲！

這麽決定後，我的心感到了生生的抽痛。

她參加了學校廣播員的篩選，毫無疑問被選上了，自此，每天吃完飯後的半個多小時，走在校園随意一角都可以聽到她美妙的播音，這成了晚上聊天的最好替代，無論大小事，我總會找個地方靜靜地聽完再去忙。

有一天，照樣聽她放着純音樂講述校園大小事，她突然播了一條：在陽光午後，有一位同學為她的好朋友點播了一首歌曲《你快樂所以我快樂》，祝她生日快樂！

有點莫名，這在開廣播以來第一次啊，點播的人也很奇怪，沒名沒姓，到底是誰呢？

無疑我有點羨慕這個祝福從她嘴裏說出來，回頭打聽一下，看能不能也給她來個驚喜，只要能讓她開心的事，我都想為她做。

然而，還沒等我了解，班上突然組織外出野炊，全班包括老師在內，用班費買菜買米，由附近同學提供鍋碗瓢盆，浩浩蕩蕩行軍一般開向田野，找了片荒地，要挖竈撿柴、生火做飯，對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我們難度不小，倩華和我分在一組，人數太多，米根本沒法煮，好在請附近廟裏的師傅幫我們煮，省了大事。

切菜只能在盤子裏切，削皮只能用勺子，水只能由男同學從很遠的地方提回來，困難一個接一個，狀況也在百出，尤其是自挖竈，十個只有兩個好用的，我忙得不行，此時想來，她一個根本不下廚的人，由剛開始遞遞東西，幫擦汗，到後來，撿柴生火，還想幫忙切土豆，太滑了，一下就切到了手，我用餘光看到她猛停一下，就覺得不對勁，走過去固執地拉出來一看，血流不停。

我還能說什麽呢，看她眼紅紅的咬着嘴唇，只能找來紙巾給她簡單包紮一下，又快速把土豆切好，盡量把所有事做完。

忙忙碌碌幾個小時，到下午三點才吃到嘴裏，這時顧不上避嫌，只知道先幫她把飯添好，夾好菜，端到她手上之後，才忙自己吃的。

老師一步步指點着，最後把所有痕跡消滅，收拾好東西，讓自由行動兩個小時。

春轉夏，正是風景大好的時候，我随着她和同學一起，游過寺廟，又接着游湖，說是湖，其實就是個超大水坑，就這樣，也是挺美的。

本應該惬意享受放松的時刻，卻因她的一句話，讓我說不出的感覺低落。

“剛剛我在廟裏許了一個願，希望他保佑你考個好大學。”

你自己呢？許願不許自己，卻要替我許願？

莫名的心疼傷感。

我低着頭沒說話，她轉頭被叫走拍照，遠遠落下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重重打在我心頭。

心裏猶如有一只發情被困的貓咪，狠勁的抓撓着，又疼又煩躁，小霞看在眼裏，不管不顧拉着我去跟每個碰見的同學老師照相，仿佛走過了天南地北，一場鬧劇般的劇目終于落幕。

回到學校不久，就有謠言傳出來，趙倩華讀完這學期就要轉學了。

是真是假？是她自己的決定還是父母的決定呢？惶惶不安卻鼓不起勇氣去問去核實，核實什麽呢？我有什麽資格問她？

她不再循規蹈矩，總是很晚才起床上課，不再早鍛煉，晚上也是偷出去玩到很晚才回來，有時甚至都不再回來。

近乎乖乖女的她，如果不是有重大變故，她不會這樣的。從她異常的舉止裏，這個謠言慢慢像羽毛飄落一樣，終于落實了。

離放假還有一個星期的星期六晚上，宿舍裏的同學也是異常煩躁，已經熄燈了，大家卻都不睡，倩華不在，她外出就沒有回來，我知道，今天如果我不做點什麽，肯定對不住困在內心哭泣的自己。

一躍而起，穿戴整齊，打開宿舍門，往校外跑去，沒想到的是，整個宿舍的人都跟着跑出來了。

從來沒有這麽釋意過，這麽痛快過，我們像被鬼在追趕一樣，瘋狂奔出，身後很快有老師追趕上來，我們四散躲避，有幾個被抓了回去，沒被抓的我們半路上和正在走路的另一夥碰面了，倩華也在裏面。

“你們怎麽也出來了？”

“你們也沒回去，我們呆不住，不放心。”

“倩華後面都不回學校了，我們說給她送一下，你們要沒地方就跟我們走吧！”

她們聊出了我需要的一切，震驚卻又無力，我只能跟着她們，去了家在附近的同學家裏，十幾個同學，臨時做飯，忙到淩晨當宵夜，開了啤酒，碰杯喝不停，當我迷症半天，被同學的悄悄話震醒了。

“倩華早戀了，她爸媽不同意，怕她變壞，所以讓她退學，換另一個地方上學。”

“唉，就是啊，關鍵是那個男同學騙她說考上大學了，其實沒考上，在外打工呢！”

後面的話，我已無心再聽，猶如晴天霹靂，失落，憤恨，欺騙，傷感，一陣陣湧上來，當我悄悄找遍所有房間，在最小的房間裏找到那個喝醉了滿臉痛苦的倩華，看到小小的露出毛巾被的臉時，只餘心痛，我心疼她，還有一年畢業，卻要回到父母身邊，陌生的從頭開始，那個被她相托的男孩，無論是哪種理由的欺騙都不應該，她是如此美好的公主啊，怎麽能被這個臭男人欺騙呢？

愛情是美好的，我一直苦苦壓抑追求的不就是希望她能擁有幸福完美的一生嗎？

可此時痛苦的為什麽是她？

守着她，看着她，腫腫的眼，是哭了吧？

本應該笑如彎月的嘴眼，此時只是緊緊閉着，是苦了吧？

倩華，走吧，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去更大更遠的世界，看更多的風景，過幸福的人生吧！

我把我所有的好運轉移給你，惟願你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