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年前那件事确實給徐向南留下點小陰影。
當時那個持槍歹徒槍擊了一個婦女後挾持了她上初中的女兒躲在廢棄居民樓裏不肯出來。
接這個案子的時候徐向南他們組是全員出動的，畢竟涉及到槍支，危險性極高。
歹徒是個近四十的男人，拿着槍揮來揮去的說着他的條件。
不知因什麽事精神受到嚴重刺激，毫無鎮定可言。紅了眼的大嚷着如果不滿足他條件就開槍殺了那女孩。
情況可謂危急，圍觀的路過居民都被撤散開好遠。男人粗暴的一舉一動間很有擦槍走火傷及無辜的嫌疑，局面有些難以控制。況且歹徒處身地點萬分不好接近，從傍晚僵持到了天黑也毫無起色。作為人質的女孩吓得一直在哭。
王景剛最後派善于談判的陳顯進去協商，并且同時也部署了狙擊位，打算一旦情況控制不住就将歹徒擊斃力保人質安全。
陳顯去談判期間歹徒還鳴過槍抗議，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深知歹徒暴躁容易亂殺無辜。全體靜觀其變不敢有一絲馬虎。
陳顯最後以自己作為人質的條件換出了女孩。
所有狙擊位的警員都萬分緊張，包括徐向南。
歹徒沒有等到他要的條件被滿足，變得狂躁起來，一時沖動可能就會像殺了那個無辜婦女一樣的也要了陳顯的命。
但最後經過陳顯的努力，加上歹徒的妻女趕到了現場，歹徒最後決定回心轉意。
棄槍跟着陳顯往出走的時候。突然猶豫的停下來，眼睛看了眼陳顯然後手伸向了懷裏。
就是他的那個動作，讓主狙擊位的徐向南以為他是在掏槍，一點沒猶豫的就扣了扳機。
夜色那麽黑卻也依然命中腦門，當場擊斃。
所有人都被那聲槍聲震到，陳顯立馬回身去查看，男人手裏的只是一把水果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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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徒妻女大聲哭叫着跑過去時徐向南徹底癱坐在了地上，扔掉搶，雙手捂着頭的大喊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明白歹徒當時為什麽要去掏水果刀，他只知道明明可以用法律教化的人因為他一念之間的判斷失誤躺在血泊裏永遠停止了呼吸。
那件事後徐向南無數次埋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再等等，等到看清楚歹徒的全部動作後再做決定。
他的懊惱和後悔在場的全體同事都看在眼裏。沒有人怪他，畢竟那歹徒也是手染鮮血。
好多人勸他安慰他，可是徐向南還是怨自己。那種自責的感覺太痛不欲生。那段日子裏他做夢都會夢到那男人腦門帶着血窟窿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向他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索命。
兩年過去了，原本淡忘了，因為這次射擊比賽記憶又浮出了水面，讓徐向南挺壓抑的。
許耀陽打出比賽的首發子彈後，讓他仿佛又被那種難受的感覺洗禮了一般。
擡起頭看着前幾號參賽人員已經各就各位，他的緊張感就上來了。
借口去廁所起身想透透氣，其實更多的是逃避。
徐向北經過梁彬敘述了整件事後無比心疼他哥，回到會場正好碰到徐向南起身去廁所，便跟了過去。
徐向南回身：“你怎麽也過來了，回去看比賽。”
徐向北腿長，追上了他哥：“你是不是還克服不了。”
一聽這話徐向南了解了徐向北這小子是知道了什麽，腳步不停的拐進洗手間：“沒事，一會兒到我號我再回去，人太多，悶的慌。”
比賽在進行着，洗手間裏沒有人，一個個隔間都齊整整的敞開着門。
但是徐向南并不是要上廁所，他直接走向了洗手池，想洗把臉清靜清靜。
“哥。”徐向北依然跟過來。
“啧，”徐向南擡頭從鏡子裏看他弟：“我說你跟着我幹什麽……”
“因為我擔心你。”徐向北手支在洗手池邊緣側頭看徐向南：“我不想你難受。”
徐向南彎腰打開水閥，清涼的水澆在手上舒服的很，他不想被當成脆弱體，煩躁的開口：“有什麽好擔心的，不是說了我沒事了麽，廢話那麽多。”
徐向北盯着他哥的側臉看，忍不住站好從後面抱住了他哥，“你就不能示示弱麽，你總逞什麽能。”
徐向南身子一怔：“你……你松開，成什麽樣子，還來回走人呢。”
徐向北個子高，下巴直接能抵在他哥的頭上，他聽着嘩嘩的水聲，将胳膊收的更緊了，“哥，不要想那麽多，那不是你的錯。”
徐向南掙開一些力度然後快速的洗了兩把臉：“你小子知道什麽，我的事你別管。”
“就因為你的事我才要管，”徐向北聲調有些高，字正腔圓：“我管定你了，這輩子都管定你了。”
明明徐向北的表情認真語氣嚴肅卻還是把徐向南逗笑了，心想你個毛頭小子你能管誰，管好你自己得了。
但是一向嘴上不饒人的他卻沒說出來，而是抹了一把臉轉身往出走：“走了，回去。”
他心裏高興的不是徐向北跟他說管定他了，而更多的是徐向北話裏的那一輩子。
一輩子這概念徐向南可不敢想，沒想到徐向北倒是敢說。
一輩子兄弟是肯定的了，那麽他們這種亂七八糟根本都定義不了的關系呢。
想到這他笑着搖了搖頭，徐向北你還是太年輕太天真。
回到入口時聽得見裏面的喝彩聲，想必是哪個參賽選手拿了高分。
徐向南腳步慢了下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參賽服，嘆氣，想着他一會兒估計得丢人吧。
徐向北一直跟在他哥後面，見徐向南猶豫着，大步走上前，搬過他哥的頭就在唇上印了一下：“好了，我相信你，進去吧。”說完自己先走了進去。
徐向南愣，繼而摸了摸嘴唇，心裏有些小愉悅。
每五個選手一組，他回去後都沒等坐穩，就到他們這一批去賽前準備了。
無論心裏怎麽克制，走去偏臺取槍時也還是有些沉重。
他沒選警用轉輪，雖然那槍被稱為中國警用第一槍，但是徐向南深知，那槍的性能并不是那麽好。可想而知剛剛開場時他耀陽哥之所以選了三種槍中最不好駕馭的一種是怎樣的自壓鋒芒。
一切賽前準備他都是麻木着過來的，反而帶着随性的心理不那麽難受了。
準備就緒後按着號碼走去了他的射擊點，過程中還看了看觀衆席裏徐向北的位置。
離得遠看不清那小子什麽表情，徐向南倒是又想起了徐向北的那句這輩子都管定你了。心裏莫名踏實。
因怕觀衆大聲喧嘩影響選手發揮，射擊比賽是從來不會有吶喊聲的。
徐向南站定在橡膠地面，重新檢查了一下手裏握着的□□，習慣性的輕抹了一下槍面，調整了射擊鏡和耳塞，邁出小半步，然後擡臂做準備姿勢。
他腦子裏很亂，盯着那人形靶視線怎麽聚焦都還是有些許模糊。
等着開始命令的那幾秒漫長的不像話，他咽了口吐沫，暗罵自己幹嘛這麽窩囊。
底下看着的人裏有寄予他厚望的許耀陽，有說要管他一輩子的徐向北。
絕對不能慫。
開始命令一出他就率先扣了扳機，槍聲一響他就知道操蛋了，果然，彈孔偏離的太多。
計分員報第一槍分數時他簡直感到恥辱，破了他射擊史上新低，媽的，當初要是這水平那歹徒也不用死了。
越是這麽想越是鬧心，擡起左手輕錘了一下胸口。等着第二槍開槍指令。
觀衆席裏的梁彬跟旁邊的徐向北嘆氣：“看來你哥他是走不出來了。”
徐向北盯着前面那個挺直了背站着的男人背影，目不斜視的嘴臉一扯：“不，我覺得他今天一定會表現出色。”
梁彬聽後拍了徐向北肩膀一下後感慨：“有個兄弟真好啊，永遠無條件的相信，親情這東西太靠譜了。”
徐向北視線依然不離他哥，心想，讓親情和愛情無限重疊後才是最靠譜吧。
而射擊點的徐向南也漸漸在放了兩槍後開始找到了狀态。
換子彈時的動作都流利了起來，邊上堂邊想着，一定要給徐向北那小子露一手。
這股混合着親情與愛情的力量讓他幹勁十足，完全忽略了那片陰暗的悲傷。
連着三槍出彩，排位上升了不少。
回到座位等着下輪移動射擊時回頭去看徐向北，徐向北也在看他，少年剛毅的臉龐隔着排排觀衆擡手給他哥比了個大拇指。
徐向南帶着小傲嬌的轉回來，攤開雙手看了看，然後攥上拳頭，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