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徐向南體溫穩定下來後整個人精神了不少,當天晚上他爸強制性的讓徐向北跟孩子媽都回去休息,說他留下來。

徐向北哪能幹,要開口拒絕時看到他哥示意他的眼神後還是收聲走了人。

兄弟倆都明白,不管他倆是闖了多大的禍,父母永遠是最愛他們的,他爸明顯是看小兒子連着幾天沒休息吃不消心疼了。

他們沒臉沒皮的非要在一起已經讓父母很難做,怎麽好再在這種小事上違背父母的意願。

所以那晚是徐文陪着大兒子的。

從小到大,徐向南很少跟他爸如此單獨相處過。

他爸是個注重事業的男人,別看是個南方人,但骨子裏倒是有着很強的大男子主義。他的觀念是男人就該努力養家,不能讓老婆孩子吃苦,當然他也确實做到了。

徐向南他們家是典型的良好家庭,不管是家教還是生活條件。爸爸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媽媽是白衣加身的醫生,無論社會地位還是經濟條件都根本沒讓這兩個兒子吃什麽苦。

現如今這碼事讓徐文徹底擊垮了心理防線,他再愛面子,再保守,他也不想把兩兒子都逼死。這是為人父都該有的覺悟。

爺倆起先是沉默的,一個坐着一個躺着,屋裏安靜的大概可以聽得到隔着天花板從樓上傳來的腳步聲。

徐向南尿尿時都沒太敢用力,輸尿管蓄的慢,他艱難又隐忍的躺在那努力着。

他爸的突然開口,把他吓得直接收住了尿。

“你和小北的事……”

徐向南放松了脊背,讓全身重量回歸床板,膀胱裏還憋着半泡尿,他緩口氣,聲音不是很大:“爸,對不起……”

徐向南根本都沒經過大腦就開口說了對不起,可想而知這種愧疚加自責的心情已浸到了內心深處。

徐文看向病床上目前還只能平躺的兒子,他的視角能看到孩子下巴上幾天沒刮胡子而冒出的青胡茬:“你出事時,我甚至想過如果搶救不過來興許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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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向南腦袋嗡的一聲,他沒想到他爸會這麽說,他安靜的眨着眼,心裏亂極了。深知他爸今天留下多半會跟他談談人生,從現在看來說不好一會兒他爸說到他和徐向北的事氣血沖頭直接掐死他都有可能……

“但你別怪爸,”徐文嘆氣,語氣悠長:“爸那是一時糊塗,我想到你和小北的事我就不能平靜,你沒當過父親你根本不能體會那種心痛。”

徐向南側過頭看他爸:“爸,對不……”

“沒有什麽對不起,”徐文打斷兒子:“況且對不起沒有意義。”

徐向南噎住了,确實,對不起就是沒有意義的三個字。他甚至不知該跟他爸說什麽,無非就是那幾句重複來重複去他自己都聽膩了的話語去闡述他想和徐向北在一起。

徐文繼續道:“在你急救時那麽想是爸太自私,想着如果你要是真不在了,也許……也許你弟能過個平常的人生,但爸不是偏心,只是碰巧出事的是你,如果是你弟生命垂危我也會這麽想,你可以說爸狠心,但你不能否認一個父親面對兩個親兒子相愛的那種恨不得打死你們的心情。”

徐向南完全明白他爸的意思,他怎麽能說他爸狠心,真正狠心的是他和徐向北才對。

“心情終歸是心情,那種心情只是一閃而過,你們是我的兒子,我舍不得任何一個出事。看到小北毫不猶豫的撞上牆選擇和你共生死的時候爸覺得世界都是灰色的,沒有一個尚且不可以,何況你們要雙雙離去。”

徐向南在聽到徐向北選擇為他撞牆的時,心是抽疼的,他明白小小的磕碰不能是那個包紮方法,只是他不曾知道在他昏迷時徐向北竟為了他做過那麽愚蠢的事。

“爸……”他開了口卻不知怎麽繼續,最後收了尾音。

徐文起身給兒子倒杯水插了吸管後遞過來:“你累了就睡吧,爸也不想和你說太多,路是你們在走,我和你媽能管你們到幾時,後半輩子還得是你們兄弟倆相互照應,這也是當時爸和你媽決定要二胎的初衷。”

徐向南心裏有些蘇暖,微微撐起頭吸了兩口水。

徐文低頭看着含着吸管喝水的兒子笑了:“你幾個月大那會兒喝奶老是嗆到,別的孩子都用奶嘴,你卻連奶嘴都不會咬,那時咱家條件還沒太好,你媽營養跟不上沒什麽奶水,你餓的直哭,你媽也跟着哭,最後實在沒辦法都是她用吸管自己喝了沖好的奶粉一口口喂給你的,這兩天爸腦海裏總是能想起來你們哥倆小時候的種種,還都那麽清晰,現在你們長大了,翅膀硬了,爸也管不住了。”

徐向南不知是不是他身體不适情緒就容易激動,他聽着聽着眼淚就流下來了,放開嘴唇松開吸管後擡胳膊蓋在了眼睛上無聲的抽泣,他心裏說不出來的壓抑。

徐文放好杯子後坐下來,眼眶有點紅,擡手拍了拍大兒子胳膊,“爸的意思就是你和小北永遠都是我和你媽的兒子,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情,我們一家四口是永遠血脈相連的,不管你們做了什麽都不會改變一分一毫,知道了嗎兒子。”

徐向南在他爸面前徹底哭成了孩子,嗚嗚咽咽的點頭,眼淚灼燙的溫度敏感了眼球,一發不可收拾。

他入睡之前眼睛都沒幹過,長這麽大,就沒那麽脆弱墨跡的哭過。

他想哭徐文也沒哄沒勸,男人在家人面前哭沒什麽丢人的。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徐向南的眼睛都腫了,徐向北和他媽來了後就要把他爸換回去。

喬金玲跟在丈夫後面出來,有些埋怨:“你看看你,我都說別跟孩子說太多,孩子眼睛都腫了。”

“你以為我不心疼,”徐文拿了車鑰匙腳步不停往出走:“向南這邊暫時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公司,你和小北多照應點。”

徐向北側身送他爸出來,沉穩的點頭:“爸你去忙吧,我哥這邊有我。”

徐文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站定後看小兒子,神态很認真:“我聽你耀陽哥說你準備開公司的事了,前期原本一切順利,中間因為你哥這面斷了進程,說實話爸不太建議你現在着手自己公司的事,如果非要走這條路最好再鍛煉幾年,你還年輕,有很多東西你還沒有見識到,爸怕你吃虧。”

徐向北沉默後點頭:“我知道了爸。”

喬金玲跟小兒子往回走時提醒:“小北,在外面不好幹你就回來,你爸那不是有公司麽,你哥做生意方面不行,最後還不都是你的,你別把自己弄得太累,媽心疼。”

徐向北開門推着他媽肩膀進屋:“媽,我會自己趟出一條路來的。”

喬金玲還想囑咐小兒子兩句正好就被身後開門聲打斷了。她回身對進來的一家三口笑:“你們來了。”

齊素素笑着将果籃放在門口,“喬姨我們來看看向南。”

“快進來進來。”

徐向北掃一眼進來的人後拎起熱水瓶出去打水。

素素媽生來大嗓門:“我們原本想當天晚上就過來的,可我們家老齊忙啊,這不才倒出功夫。”

徐向南聽得到聲音卻動不了地,他知道是齊素素一家來了。他只能躺在那沖着天花板跟素素爸素素媽打招呼。心想他蘭姨這話聽起來未免太假,如果真有那份心思,還用找時間麽。

很快他頭上出現了齊素素的臉,他尴尬笑笑,沒有言語。

齊素素坐在床邊,關切的問他現在感覺怎麽樣。

徐向南真想直接說他腦袋疼,他滿耳朵都是一旁兩個媽交流的聲音。

素素媽好不容易相中的女婿現在躺在病床上,聽到摘除了脾更是帶着唏噓的排斥意味:“向南多好個孩子,怎麽攤上這回事,這脾髒摘了去會不會嚴重損傷身體啊,那天早上還好好的跟素素去領證,轉頭就這樣了,是不是不吉利啊,這倆孩子的婚事還是拖一拖……”

齊素素推她媽聲音很小:“媽……”

喬金玲跟素素媽算是舊相識了,平時雖稱姐論妹的,這真遇到事了才看出真面目。感情當時死耗着非要讓閨女嫁過來考慮的都是別的因素,出了這事後當時滿嘴的準女婿現在滿眼的瞧不上。喬金玲挺不舒服的,“慧蘭,我看你也不用說了,咱們兩家的事就算了吧。”

素素爸聽後不太同意,老實人一個,還沒等開口就被妻子聳了回去,劉慧蘭繼續道:“金玲,不瞞你說,我今天來就是要說這事,我覺得倆孩子可能是真的不合适,我看咱們也別費勁撮合了,你說是不是。”

齊素素漲紅了臉站起身,聲音有些大:“媽你能不能別說了。”

喬金玲邊起身邊點頭,回身拿起了包:“走,咱們出去找個吃飯的地方好好說說這事,我兒子還需要休息。”

齊素素想留下陪徐向南卻硬是讓她媽給扯走了。

徐向南卻忽略了齊素素和他蘭姨的犟嘴而是聽出了他媽語氣裏帶着的不尋常情緒,他聽着往外走的腳步聲喊:“媽?媽!幹什麽去啊你們?”

喬金玲帶上門前沖着屋裏說:“小北馬上回來了,媽先出去一趟。”

卧槽,徐向南真想把他媽拽回來,這都什麽事啊。

原本想着等他弟回來把這事說一下,可等人回來後他就被徐向北頭上還在的紗布吸走了全部注意力。想到昨晚他爸的話後他問:“頭上傷到底怎麽弄的。”

徐向北彎腰放熱水壺的身形頓了一下,随後淡然開口:“不是說了不小心……”

“爸都跟我說了。”徐向南扭頭看他弟:“你不應該那麽做,如果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你還有沒有理智。”

徐向北挪着長腿到床邊,彎腰雙手按在床上,隔空将他哥籠在下方,聲音磁性沉穩:“哥,凡是關于你的事,我都理智不起來。”

徐向南盯着他弟的雙眼,半天才移開視線:“媽……媽她跟齊素素三口人出去了,我怕吵起來,你……你打個電話看看情況。”

徐向北笑彎了眼的坐回椅子上掏出手機,邊打電話邊用手抓過他哥的手放在手裏。

徐向南動了動手,和他弟手指緊扣,突然就覺得好像刀口都不是那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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