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個月後葉悄給吳冬冬找學校, 學校離暫時居住的公寓不能太遠, 又怕吳冬冬在陌生的環境被欺負, 于是事情一拖再拖, 加上他們沒有本地的戶口證明,沒有房産證明,想給小孩兒找一所比較合心意的學校并不簡單。
葉悄為這事犯愁了一段時間,趁周末休息上午依然出去看學校, 下樓就看到在外面等他的車。
江敘并非每天都會過來,偶爾很晚從其他場合來到葉悄家裏, 江敘也只是單單的喝一杯水就走, 單純到不可思議的交往傳出去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江敘就像一個光明正大的偷窺狂魔, 他喜歡看葉悄在家裏做的任何活動,所有富有生活氣息的互動會使得他産生眩暈的感覺。
這段時間平凡的相處下來, 江敘對葉悄還算和顏悅色,至少不像對其他人那樣總是擺出一副深沉難測的臉孔, 葉悄看他的時候能一眼看出這人心情不錯, 又或者似乎內心有事, 看着自己入神時應該在借着他回憶某些事某些人, 葉悄并不介意。
他自覺走到後排跟江敘并坐, 規矩安分地問候:“江先生早。”
沒問江敘找他有什麽事, 總之車要往哪開, 葉悄就去哪裏。
司機把車開到距離小區大約二十分鐘路程的一所小學, 這所學校葉悄有做了解, 環境教師資源都很好, 但外人務工人員要送子女進去條件很高,因此他第一時間排除了念頭,哪料江敘把他帶了過來。
江敘說:“進去談談,覺得合心意就送小孩來這邊上學。”
江敘沒有流露任何給葉悄恩惠的意思,他甚至在征詢葉悄的意見,讓他先進去談,做完了解覺得合适再選擇。
以江敘的身份要送個人進來念書那是分分鐘的事,葉悄偏低了臉:“謝謝先生。”
能送吳冬冬在這所學校葉悄自然願意,事情很快談妥,而在不久之後葉悄從徐崇明嘴裏得知江敘給學校捐了一棟圖書樓,他心想果然是大款,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出手如此闊綽,該說雁回走的可惜還是值得呢。
吳冬冬的入學手續辦理得很快,為了表示感謝,葉悄每天都備着好飯好菜等江敘來一起吃,哪怕江敘可能晚上忙着工作沒時間來,依然一天不落的準備,沒有谄媚附和,相處得像一對在一起很長時間的戀人。
每天負責接送葉悄的司機就這麽認為,搞得徐崇明都要以為江敘準備跟葉悄好好談戀愛了。
那天江敘深夜才來了公寓,精神看上去似乎比往常疲憊。直覺告訴葉悄江敘的心情或許不太好,想了想,以前的這個時候他會休息一段時間跟雁回外出旅游,可自從關系淡下後,江敘就以工作忙為緣由沒安排這事,盡管确實江敘很忙。
葉悄半夜披了件睡衣到客廳,倒水送到江敘手邊,聲音低而含蓄:“先生今天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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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絲毫不畏懼的坐在江敘身邊最近的位置,細看男人的眉眼輪廓,有一瞬間微微的出神。
葉悄的目光在這樣的深刻時刻顯得有點逾越,流露出一點似隐若無的旖旎之感萦繞在他們眼神間揮散不去,江敘看着他,漆黑墨色的瞳仁突然轉露出一絲一絲的溫柔,冷硬的面孔摘下,恢複些許柔和。
江敘好像在為什麽事情動搖,葉悄沒去探究他眼底的情緒,輕輕把手覆蓋在江敘手背,停住,不再前進,也沒後退。
兩人的關系就停止在這一步,葉悄輕聲說:“先生您累了。”
他在江敘面前是很乖順的,恰到好處的乖,既坦然淡然,又輕微把自己收斂起來。
江敘抽回手:“時間不早,我回去了。”
葉悄送江敘到樓底,停在階梯的最後一格才跟這個人差不多平視。
清淡的聲音在樓道內幽幽飄起:“先生為什麽不留在這裏過夜。”
江敘轉頭望着他,眼神沒有被葉悄的這句話觸犯發怒,因為葉悄眼底任何情緒都沒有。
江敘說:“不需要。”
直到司機把車開走,葉悄定睛遠望一片夜色才怡然自得的回了公寓,他攏了攏睡衣,嘴邊呢喃着幾句很輕的腔調。
吳冬冬在學校上了兩周的課,每天都跟葉悄說自己在學校很好,班級裏有許多跟他一樣的小朋友。小孩兒說到這裏就沒有繼續接着說,睜大烏溜溜的眼睛抱緊人。
葉悄向來不強迫吳冬冬,小孩子在他身邊只要不生病,自由度是很高的。
直到那天葉悄傍晚去接吳冬冬放學,小孩兒沒跟往時一樣在門口裏面等他,進到教室找才看到趴在桌上無精打采的人。
他過去把人抱起來,條件反射的伸手談着吳冬冬的問題,人沒發燒,眼眶卻還泛着紅,好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葉悄把吳冬冬抱腿上放着,順手幫他收拾好小書包,沒急着帶人走,問他怎麽回事。
吳冬冬扁扁嘴,被葉悄看得一陣不好意思後才把臉埋到他肩膀,告訴葉悄班裏的小朋友都不愛跟他玩。
吳冬冬前幾天嘴快告訴大家他從很小的村子裏出來上學,原來還會跟他說話的小朋友就漸漸遠離了他,大家有餅幹糖果不分給他,他自己帶來的同學們也不收,說怕髒了會吃塊肚子。
葉悄沉默,小朋友們之間的相處之道他沒體會過,因自幼起他就跟着師父學唱戲,大家一起練功,練不好就要挨抽挨訓,所有人都在努力,哪有多餘的心思分在其他事上。
最後葉悄背起委委屈屈的吳冬冬說:“不管去哪裏都有悄悄哥陪你。”
吳冬冬似懂非懂,但明白有葉悄的陪伴是無比珍貴的。大腦袋貼在他的頸邊,難過之後就很容易犯困,短腿一蹬一蹬的,校門外停了江敘的車,這人今天倒是來得早。
他見慣不慣,抱起小孩兒坐在江敘旁邊,吳冬冬用他還有點紅的眼睛看了人一眼,叫了一聲叔叔好就不理人了,小孩子的情緒跟心事藏不住,黑白分明的眼睛寫着他好委屈。
江敘問:“他怎麽了。”
葉悄三言兩語把事情跟江敘說明,江敘沒應聲,到了公寓等葉悄去廚房忙,才把吳冬冬招到身邊,跟他講了什麽在廚房做飯的葉悄也沒聽清楚。
葉悄準備好晚飯出來,吳冬冬已經跟個沒事的人一樣,看動畫片笑得沒心沒肺。
他将目光轉向江敘:“你跟他說了什麽?”
江敘不語,一副神秘莫測又育兒有方的姿态。他以前沒見過江敘這一面。
葉悄拿了上個月的工資,在飯桌上交給江敘,當成之前帶吳冬冬去醫院他們墊付的錢。江敘看都不看,葉悄說:“我該給您的,我跟您是清清白白的關系。”
江敘淡淡看着他,葉悄話音落下不久,在對方面前半蹲下,擡臉仰視,繼續說:“先生,剛才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們關系是清白的,所以能不能讓我留在您的身邊。”
葉悄神色平靜,說話跟江敘一個模子的淡,更帶着幾分看不清的疏冷:“我知道您對我展露的溫暖有留戀,更知道讓您心生眷戀的人不是我。”
他說:“我不在乎先生心裏有沒有人,那都是過去式,既然我們關系幹淨,互相處着覺得安心,那就再靠近一步,讓我留在你身邊可以嗎。”
葉悄保持着他的自尊在跟江敘發出一個請求,雲淡風輕的,一時也沒讓人覺得他突兀冒犯。
最後江敘既沒答應也沒拒絕,隔天司機獨自出現在公寓門外,說按老板的吩咐,幫他們搬行李過去。
葉悄點頭,他跟吳東東的行李不多,收拾兩個箱子交給司機就坐車離開了。
吳冬冬路上表現得異常好奇:“悄悄哥我們要去哪裏。”
葉悄伸手攬着小孩兒亂轉的大腦袋:“換個新地方住。”
吳冬冬眼珠子一轉:“是江先生嗎?”
他點頭;“嗯。”
江敘換了間公寓,不住雁回曾經的那一套,至于那套在雁回名下的公寓歸屬如何葉悄無心關照,可他有點留在裏面的東西想要回來。
司機把行李扛進門,說:“老板暫時不回來,您有事要出去随時聯系我。”
葉悄說好,他光明正大的在江敘的領域裏游蕩,簡潔低調到清冷的裝修風格,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住在房子裏的人生活沒什麽色彩。
他把随身帶過來的兩個暖色抱枕放在沙發裏,色彩跟整間公寓的陳設格格不入,卻又詭異的融合。
葉悄靠在沙發裏閉目養神,只是光明正大的跟江敘同住一個屋檐就那麽簡單,雁回是江敘的七寸軟肋,他能恰到分寸的拿捏,知道對方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