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漁夫和大白鯊的口頭協定
陳亦度睜着眼睛直勾勾瞪着屋頂,他清醒得很,如果喝醉了倒好了,像趴在他身邊睡得木知木覺的黃志雄,他媽的黃志雄,他媽的。這時候他真希望自己是個不講理的人:譬如本打算釣條魚吃個新鮮,結果釣上來的是大白鯊,一口把釣魚那個倒黴透頂的家夥——也就是他自己——吞了,該怪誰呢?
下半身像不是自己的,所有感覺都過于鮮明,無法忽略:兩條腿老老實實地擺在床上,大敞四開;大腿根的韌帶被扯到極限,正在慢慢回縮;他甚至能在腦中具象化自己那處是個什麽樣子,紅腫軟熟,狼藉不堪,開口處的肉環一搐一搐,大約正流出一縷白來。這副樣子他曾經很多次在別人身上看到過,每次都覺得好看極了性感極了,輪到自己的時候簡直……最讓陳亦度接受不了的是剛才被操出了快感,甚至是高潮。他不願意承認這點,做慣了操人那個,他從來沒想過在下面的可能,黃志雄也沒打算給他考慮的時間,先搞了再說。
真他媽的。
陳亦度遲緩地像把生鏽的折刀那麽支起身子,又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清理自己。黃志雄全出在裏面,每挪一步他都能感覺到有什麽順着大腿內側往下淌。這套清理的事其實他也不算陌生,雖然不太适應反着手給自己弄,還是很快就搞定了,然後扶着牆走回來故意重重倒在床墊上。老舊的彈簧此起彼伏地吱嘎吱嘎響了一陣兒,黃志雄沒醒。
于是陳亦度又罵了一句他媽的,毫不客氣地把被子裹到自己身上,離他遠遠的睡了。睡到半夜黃志雄大約是冷得受不住,胳膊伸進陳亦度暖和的被窩裏,跟着整個人都貼過來。陳亦度睡得不太沉,一鬧也醒了,沒過腦子就伸手要推開那張大臉,一下勁兒使差了推在他肩膀上。黃志雄擡手薅着那截細手腕子拽下來摟住了,口齒含糊着央他:“別動。疼。”
“你疼?我還疼呢!”陳亦度恨得牙根癢癢,又搡了一把手底下的肩膀,黃志雄诶了一聲靠在他邊上:“我知道啊,本來說的就是讓你別動——還疼?”
“我上你一次,你就知道疼不疼了。”陳亦度翻身留給他一個光脊梁,黃志雄不依不饒追着問:“不舒服?我也沒有經驗……下次,下次我盡量表現好點兒,好吧。”
“你還他媽想着下次?”
黃志雄臉貼着他後背大概是在輕輕地笑:“要是今兒是你上了我呢?你想不想有下次?”
“……那不一樣。”陳亦度語塞,黃志雄偎着的那塊兒皮膚被吐息吹得格外暖些,“反正沒下回了,我權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唔,好吧,狗不咬你了——暫時的,”黃志雄說話的時候胸腔因為共鳴震動着,傳遞到陳亦度身上就勾起一點兒讓他又羞辱又快樂的印象,“太瘦了,吃不飽。”
陳亦度沒再回嘴。他懶得動,渾身大卸八塊似的酸疼,心裏還有個小人兒跳出來不容他清淨片刻:讓你霍霍別人家孩子!遭報應了吧?該!這就叫上得山多終遇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光瞧見賊吃肉沒瞧見賊挨打……天地良心,要不是打不過黃志雄他早就動手了好嗎!罪魁禍首在他背後又睡過去,暖烘烘的身體在半夜的寒意裏是莫大的誘惑,蠱惑着陳亦度,讓他下不去手推開他。
第二天早起兩人都有點尴尬。陳亦度小臉上滿滿當當地寫着“別搭理我,心情喪着呢”,黃志雄琢磨了一下,這個時候說“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明顯不是個好選擇,幹脆什麽也沒說,一早扔下句“我去修車”就想走。陳亦度悶聲不響穿衣服,看着像打算和他一塊出去似的,黃志雄問他:“你懂怎麽修車?”
“不懂,”陳亦度拎着靴筒站起來,表情挺平靜,“你修你的,我去買點藥。”
“消炎藥還有不少,我也不燒了。”
“我自己用的,外用藥膏什麽的。”陳亦度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你也別瞎琢磨,只要你把我安全送出烏克蘭,別說睡一晚上,天天跟你睡也沒問題,回國了誰也不認識誰,現在一起爽爽有什麽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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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雄愈發讓人看不透地盯着他,良久方才點了點頭:“好,就這麽說定了。”
他們一起下樓,在天花板極高的空曠餐廳裏吃了早餐,又并肩出門打算去最近的一間藥房。路過前臺的時候那妹子仍然熱切地看着陳亦度,看了幾眼神色又轉為不解,黃志雄瞄了瞄身邊那個人脖子上深紅色的多半圈扼痕和帶着傲氣的眉梢眼角:“她喜歡你。”
“哦,眼力不錯,我以為你永遠看不出來呢。”陳亦度掏出錢包,也沒看裏面還剩多少錢就塞給他,“省着點,現金都在這兒了。”
不到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又回到那房間裏去,髒床單已經被收走換了新的,兩張床都是,但也沒有人提出要各睡各床。黃志雄幾乎帶着點膜拜溫柔地去吻他,像狂熱的信徒致禮狄俄尼索斯的神像,他們也确實是喝了一點酒才開始的,不多,恰好足夠讓人只憑本能行事。天還沒有黑,每一種顏色每一個反應都看得清清楚楚。陳亦度長腿勾在黃志雄腰上:“昨天晚上……唔……你他媽輕點……”
黃志雄大力挺進他身體,手掌牢牢按着微凸的胯骨,汗水從脖子上淌下來:“……怎麽了?”
陳亦度搖頭,示意他先等等,自己像條魚脫鈎似的向上脫開那玩意兒,翻了個身跪好,整張臉埋在枕頭裏,聲音低沉:“沒有,我想讓你從背後來。”——這樣可以不必互相看着,也不需要承受那些吻。他記得黃志雄眼睛裏的那點冷酷就足夠他提醒自己不要走心的了,異國他鄉冰天雪地,有一點溫暖挺好,誰溫暖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