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催命符,也是護身符
他們在床上無所事事地抱了一會兒,陳亦度順手把電視遙控拿過來調到随便哪個新聞臺——其實剛才做的時候就該把電視開了,這房間的隔音水平委實讓人放心不下,門下頭能看見一線走廊上的光。
“我沒出聲吧?”陳亦度不太敢确定自己叫了沒有,回頭問黃志雄。
“完全沒有,我覺得可以叫得更大聲點。”
回答近似于調情,陳亦度本來想回嘴,但注意力全數被屏幕上的突發新聞吸引過去:法國裏昂夜間發生多起自殺式恐|怖|襲|擊,其中兩處現場檢測到大劑量核輻射,懷疑為髒彈,目前沒有組織或個人宣布對此事負責,至于髒彈……來源不明。黃志雄目光灼灼地盯着新聞裏哀哭慌亂的人群,懷抱緊得像要把陳亦度肺裏最後那點空氣也給擠出去。
不論哪一個國家的政|府,從某種角度上看都有些相似之處,比如龐大卻未必精密的機構,以及在縫隙中等着機會分到一杯羹的人。有時候他們等不及,或者分到手裏的那一杯太少,又或者膽子和胃口都太大,就幹脆自己另起爐竈做一鍋羹來分。沒有什麽不能出賣,沒有什麽不能利用,只要得到的好處足夠多,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核廢料也有人敢打主意。法國的阿格核燃料後處理工廠擁有龐大的處理輕水反應堆廢燃料棒的能力,接收從歐洲其他國家和日本運送來的廢燃料棒進行回收和再利用,那些無法再利用的部分則運回來源國,但有一部分在運輸過程中神秘地失了蹤,沒有人知道它們的去向,直到今晚髒彈出現在裏昂。
黃志雄在冗雜的、效率低下的政|府裏不過是外籍軍團花名冊裏的一行字,檔案裏的幾頁紙,如果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價值觀判斷,大概連幾頁紙都多餘,直接就是a piece of shit。他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和其他人一樣震驚,也從來不知道是誰主使了這件事,然而他遭受到的追殺恰恰與此有關——這一點他同樣不知道。
“啧啧,資本主義多亂啊。”陳亦度拍拍他的手,“回頭咱就回國建設四化去,放心,資本主義該有的享受國內都有,少不了你的。”
第二天晚上領事館辦了個小規模的歡送會,其實就是稍微豐盛一點兒的集體聚餐。陳亦度沾了長輩的光,黃志雄又沾了陳亦度的光,雙雙坐在主桌。長桌上首的領事還特意向陳亦度問了家裏老爺子的情況,陳亦度得體地應付過去,又往自己盤子裏添了塊炖得極好的豬肘,側臉和黃志雄說:“等回去了帶你吃遍八大菜系!”
朱秘書神色匆匆從外頭走進來,先是和領事小聲講了幾句,領事眼神在黃志雄臉上停了一停,便又低下頭去專心對付國外難得一見的三鮮餡兒餃子。這時朱秘書已經疾步走到陳亦度身邊,在因為即将回國而格外喧鬧的餐廳裏說:“法國領事館的一個法律參贊不請自來,馬上就到,而且剛才在電話裏問我這兩天有沒有華人請求領事館保護,這個說法……”
“對,是挺奇怪,”陳亦度放下筷子,和黃志雄對視一眼站起來,“謝謝朱大秘,回頭我請你吃飯,譚家菜怎麽樣?”他們上了樓梯往那間小休息室走,陳亦度邊走邊說:“我沒遇見過這麽死纏爛打的,法國人屬王八的?咬上了就不撒嘴?你就那麽值錢?”
黃志雄反複回想了半天,直到重新站在門前才無奈地一攤手:“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
“等下……”陳亦度把鑰匙放回口袋,拉過他露在袖口外面的手腕,“我以前沒注意這個。你可不像是戴apple watch的人,還是老款。”
“不是我的。我以前的隊長的,他也負責我們的電腦和通訊。”黃志雄看看滿是劃痕的表帶,“他死的時候……我憑這塊表認出了他,所以……”他沉默着撫過自己的手腕和陳亦度的手指,“只是想留個紀念。”
“唔,你總看過碟中諜吧,凡是被追殺的都是拿到了機密文件的,”陳亦度指指那塊apple watch,“這裏面有什麽你知道嗎?”
他們于是把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研究那塊表,最後在相冊裏發現了些像是對着電腦屏幕拍的照片,從預覽圖上看大概有兩三百張之多。陳亦度斷言那就是黃志雄被追殺的原因,說不定也是整支隊伍除他之外全軍覆滅的原因。黃志雄一向不喜歡陰謀論,但陳亦度說的确實有道理。問題在于apple watch太小了,并看不清楚照片上是什麽內容。
“沒法導出來看嗎?”黃志雄望望陳亦度擺在桌面上的手機,“用你的手機能不能把數據導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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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重新配對就等于把原有數據全抹了——太小了,實在看不清。”陳亦度眯着眼看了半天,最後不抱太大指望地問黃志雄,“你知道你隊長的apple ID嗎?”
“你會把銀行密碼告訴別人嗎?”黃志雄反問了一句,然後盯着那塊表想了會兒。“把這東西交出去……不,不行。”
“還好你沒傻到底。”陳亦度吹了個口哨,把表的電源關了揣進自己西裝內袋,順手從自己手腕上把表摘下來拍在黃志雄手裏:“我跟你換。”那是塊相當簡潔漂亮的格拉蘇蒂,黃志雄掂在手裏欣賞了幾分鐘,又還回去,惹得陳亦度老大不高興,哼了一聲:“給你你就拿着,少唧唧歪歪,給你塊表怎麽了?我樂意!”
“我不喜歡這個牌子,”黃志雄歪歪頭笑了,“下回吧,誠心要送的話送沛納海好了,軍人應該戴軍用表。”
陳亦度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恨恨朝他面門揮了一拳,又在打趴他那個挺翹的鼻梁之前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