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感染
周禦摸了摸它的腦袋說:“人類就是這樣,很脆弱。比如說我,被擊中了腦袋,立刻就會死掉。被擊中了心髒,也會死的很快。被擊中了股動脈……哪怕有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在身邊,活下去的機會也很渺茫。這就是人類,和你不同。”
就算自己因為那個S級生物的原因愈合能力比普通人要強許多,但這種愈合能力也未必會永遠存在,也許會随着身體的代謝而消失。無論怎樣,比起墨夜,自己還是太脆弱了。
墨夜向後退了退,靠入周禦的懷裏。
墨夜,你知道什麽是“傷心”嗎?
“傷心”和“受傷”是不一樣的。
墨夜,和尼伯龍根許多生物一樣,你的愈合能力很強,沒有什麽能讓你真正“受傷”。
但如果一個你很在乎的事物從此以後消失了,你會傷心。
而傷心,是不存在愈合的。
“嗯……”墨夜發出輕輕的呢喃聲。
周禦頓了頓,為什麽他有一種墨夜聽見他心裏在想什麽的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周禦沒有出任務,經常開着悍馬車帶着墨夜到基地附近兜風。雖然看來看去都是一片沙漠,但就算是玩沙子,墨夜也很開心。
直到太陽完全升起,天氣太熱,周禦會揮一揮帽子示意墨夜跟自己回去。
墨夜原本揮舞着的翅膀和耳朵都會耷拉下來。
周禦一邊開着車一邊好笑地揉了揉墨夜的腦袋:“怎麽了?回去我給你找西瓜吃?”
墨夜還是窩在那裏不理周禦。
因為周禦還答應了韓栗,教她射擊。
Advertisement
一旦進入射擊室,周禦就專心地手把手地教導韓栗,墨夜被晾在了身後。
它不爽地蹲在那裏,盯着周禦的背影。
“韓栗,注意你的重心。”
周禦雖然離韓栗很近,他除了為她掩飾之外,卻從沒有碰到過韓栗。這也是韓栗選擇周禦做自己射擊教練的原因。在男多女少性別不平衡的基地裏,像是韓栗這樣的女醫生如果和同性距離太近總會惹出不大不小一堆麻煩。
但是周禦不同,他有節制,骨子裏是個真正的紳士。
這是韓栗最信任他的地方。
韓栗射擊了好幾槍,一開始真的不怎樣,後面的墨夜都打起了哈欠,甚至用爪子去抓周禦的小腿,而周禦并沒有回頭,只是擡起腳後跟蹭了蹭墨夜的下巴。
韓栗低下頭來,不由得笑了:“周禦,我看你要是一直和墨夜在一起,這輩子都別想娶老婆了。”
“哈?”
墨夜直接用腦袋拱了一下周禦的後背,周禦知道今天還想要繼續教韓栗射擊是不可能的了。
“你這個破壞王。”周禦低下身來,拎起了墨夜的耳朵。
墨夜假裝很疼的樣子,發出“嗚嗚”的聲音,用前爪去抓周禦的胳膊。
“你裝!你就繼續裝!”
以墨夜的力氣,要掙脫周禦輕而易舉。
與此同時,周清研究室的對講器響起。
“您好,我是海洋生物研究部門的陳若水。我有一些關于尼伯龍根海洋植物的想法想與周教授探讨一下。”
陳若水教授的大名周清早有耳聞,他心中湧起一陣驚喜,立刻開啓了第一道門,和自己的研究助理小文一起上前迎接。
就在二道門打開的瞬間,周清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陳教授直落落倒在了小文的身上,渾身抽搐,溫度十分高。
“陳教授!陳教授你怎麽了!”
小文只是碰了一下陳教授的額頭就被那個溫度給吓壞了:“周教授!陳教授發燒了!很嚴重啊!”
“什麽?”周清傻眼了,剛才在對講器裏,陳教授的聲音聽起來還很正常啊,怎麽會忽然發燒?
周清立刻聯系了醫療隊,将陳教授送走了。
他站在那裏,有一種什麽正在蠢蠢欲動的不祥預感。
而射擊室內的韓栗對講機響起,醫療隊要求她立刻趕往搶救室。
“看來今天我不會好過了。”韓栗将槍交還給了周禦,就匆匆離開。
陳教授的搶救工作并不順利。一開始醫療隊以為只是簡單的發燒,但随着快速惡化,陳教授出現內髒出血和肌肉萎靡腐爛。
負責指揮搶救工作的韓栗警覺了起來:“這不可能是單純的發燒!這是出血熱的症狀!”
“總不是……尼伯龍根也有埃博拉吧?”
“一切皆有可能!”
陳教授血樣被送入了研究室進行病毒化驗,經過檢測陳教授的血液裏竟然存在着某種病毒,更重要的是它的傳染性未知但複制率極高。
化驗結果還沒有送到韓栗的手上,陳教授已經呼吸衰竭,在極度痛苦之中死去,整個人的身體就像是融化成了血水一般,令人駭然。
韓栗的背脊汗濕,心髒跳動的聲音很沉重,她立刻做出決定:“所有參與搶救的醫務人員和與陳教授接觸過的人員全部隔離!”
基地發出了紅色警報,要求所有人員全部待在自己的房間內,不得随意走動。
李謙關閉了基地所有的節點,基地的各個部門都處于完全的封閉狀态。
周清被困在了研究室裏,他的研究員們都緊張萬分,因為他們在陳教授倒下的時候都曾經上前去照顧過他,沒有人能夠确定陳教授到底是在什麽時候被感染的,他們有誰在感染之前與他接觸過,正因為這樣,研究員們都坐在各自的角落,既不與其他人溝通也不與其他人說話,特別是在沒有确定這種病毒的傳播方式的情況下。
周禦和墨夜剛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墨夜還是第一次聽到紅色警報,它直起了自己的背脊,用鼻尖頂着警報燈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還并不知道基地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禦呼叫了宋致的房間:“宋先生,請問到底發生什麽了?是有危險生物入侵基地了?”
宋致對周禦絲毫沒有隐瞞,直接回答他說:“比那個還要糟糕。基地裏的研究員被不明病毒感染了,我們現在正在化驗這種病毒試圖找到病原體,如果可能的話制造出抗體來,但是在短時間內,情況不容樂觀。”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對于周禦來說前一刻還帶着墨夜在基地裏玩耍後一刻,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我弟弟周清他還好嗎?”
“周教授暫時還沒有出現被感染的跡象。”
聽到宋致的回答,周禦略為安心了起來,他不知道等待的過程還需要多久?他們什麽時候才能解除封閉?如果只是封閉一天還好,如果兩天、三天,沒有食物的供給沒有水,他們都會死。
周禦一把将墨夜轉了過來,抱着它晃了晃:“你到底知不知道病毒是什麽?”
墨夜依舊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禦,忽然一個用力就把周禦撲倒在床上,兩只小爪子抓在周禦的肩膀上,用他的鼻尖蹭了蹭周禦的鼻尖伸出舌頭來又要去舔周禦的嘴巴,周禦趕緊側過臉去躲避開來。
“只有你這個小東西,這個時候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周禦無奈地搖了搖頭。
墨夜長長了不少,它的兩條後腿直接攀附在周禦的腰兩側,仿佛半坐在周禦的身上。
周禦拍了拍它的背,低聲道:“好了,好了,給我起來,你很重。”
墨夜頓時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一動不動,而且還刻意加重了自己壓住周禦的力氣,似乎在說:你撒謊,我根本就不重,我要懲罰你。
周禦幹脆不動了,任由墨夜賴在自己身上,他感嘆了一聲:“看來,病毒并不僅僅是屬于我們那個世界獨有的……”
墨夜傾下身來,将臉貼在周禦的臉頰邊。
這樣的親昵和溫度,讓原本擔心着周清的周禦,心情略微放松了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宋致接到了來自韓栗的報告,情況更加嚴重了,參與搶救陳教授的兩名醫務人員都出現了高熱、身體潰爛和內出血等症狀。
韓栗聲音發顫地對宋致說:“宋先生,我也與陳教授直接接觸過,我想這一次我也逃不過了……”
“請不要太過悲觀,退一萬步說,如果你真的在這裏出現了什麽,巨力集團對你的所有承諾就會兌現。”宋致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但是他卻半仰起了自己的額頭,盡力壓抑着自己緊張的呼吸。
“謝謝!”韓栗的眼淚掉落下來。
當通訊中斷,宋致閉着眼睛拉開自己的抽屜,将手伸進去像是要觸碰什麽,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同時,被困在監控室裏的李謙從監控錄像中目睹了一切,他看到了陳教授是如何死去的,也看到了被感染的醫務人員是如何在痛苦中掙紮。
但即便如此,韓栗還是堅強地穿上防護衣,對被感染的醫務人員盡可能地進行救治,陪着他們面對死亡的最後一刻到來。
在這段時間裏,韓栗一直等待着最壞的結果到來,她最近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咳嗽感冒,免疫力低下,雖然她距離那名被搶救的研究員很遠,但是她知道,這種病毒應該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自己不被感染的可能性很低。
感染病毒的醫務人員們相繼死去,這個部門裏最後就只剩下韓栗一個人了,她索性直接将隔離服脫了下來,從冰箱中取出了一瓶營養液狠狠地喝了兩大口,靠着牆坐了下去。
整個搶救室裏一片死寂,除了李謙通過監控陪着韓栗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喂!李謙唱首歌來聽聽吧!”韓栗閉上眼睛疲憊地用手拍了拍地面,高聲道。
很快,廣播裏就傳來了李謙五音不全的歌聲。
韓栗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我的老天爺,被你這麽一唱,原來那首歌是什麽調調我都不記得了!”
當李謙一首歌唱完韓栗就抱着膝蓋大哭了起來。
“我想活着,我真的想要活着!”
李謙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跟着她在監控前一起難過。
在同一時刻,與周清在同一間研究室裏的研究助理小文趴在桌子上,開始呻吟,他的身體看起來很燙,白卦完全汗濕了,耳朵也正在流血。
研究員們陷入了惶恐,他們紛紛貼着牆,離小文老遠老遠。
“他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直接接觸陳教授的人!他一定被感染了!”
周清咽下口水,他剛要上前,另外一個研究員就開口了:“周教授,小心!”
就在那一刻,小文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癱軟得像一灘死水一般,甚至可以在空氣中隐隐聞到腐爛的氣息。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在流血,臉色慘白極為痛苦。
研究員們不可自抑地激動起來,求生的欲望讓他們沖向了二道門,奮力地拍打着門,大聲呼喊着:“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但是此刻操縱系統的李謙正在追蹤第一個發病的陳教授這一整天到底接觸了什麽。
根據韓栗的計算,陳教授從開始出現高熱症狀到最後死亡總共不超過3個小時。而搶救他的醫務人員從接觸他到出現高熱症狀,僅僅兩個小時,也就是說,這個病毒從被感染到發病的潛伏期并不長。
陳教授從早餐開始到進入研究室一切都顯得十分正常,于是李謙調出了他在研究室內的監控。
在他的研究室裏,養着一只像是水母一般的海洋生物,但比起一般的水母它有着不同的外表。如同金色裙幔一般的外形,優雅地在培養皿中旋轉舞蹈,它的表面上有着某種突觸。這種突觸能散發出奇特的生物靜電,讓撫摸它的人感覺到愉悅和欣慰。
這種水母有着一個十分簡單的名字,那就是尼伯龍根水母。它能夠在淡水和鹹水中生存。更重要的是,在沒有水的狀态下,它依然能夠伸展開自己的身體,像一把雨傘一樣,随時等待捕捉獵物。但它的獵物一般都是一些小型的昆蟲或者水中生物,并不具備什麽殺傷力。
李謙看見陳教授将手指伸進了養着尼伯龍根水母的玻璃皿中。水母用自己的突觸輕柔的撫摸過他,他的臉上露出了極為眷戀的表情就像是上瘾了一般。
十幾秒鐘之後他終于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下意識在自己的嘴巴裏含了一下,接着繼續他的觀察和研究。然後他離開了研究室帶着某份資料前往周清的研究室。
李謙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将這個消息報告給了宋致。
基地的病毒研究小隊立刻全副武裝前往那裏,對尼伯龍根水母進行了取樣。就在當天他們發現了在這種水母的體內有某種病毒,這種病毒原本是通過接觸傳播的,但是在進入人類體內之後,迅速開始變異,适應了新的環境,變得可以通過空氣進行傳播。
此時的周清,呆呆地看着所有的研究員們都開始出現發熱,那是感染病毒的征兆,他們倒在他的四周艱難地還想要打開那扇門,只有周清仍舊站立着,這個修羅地獄仿佛與他無關。
他的思緒一片混亂,腳下不知如何挪動腳步。
他什麽時候會倒下?
什麽時候會開始發燒?
內髒出血是什麽樣的感覺?
恐懼緩慢地湧上周清的心頭。
“別害怕……”腦海中一個聲音,仿佛穿過塵埃霧霭,落在他的心頭。
周清下意識環顧四周。
“你至少不會感染這種病毒。”
那個聲音是柔和的,安撫着周清緊張的心情。
“那麽……救救他們……請你也救救他們……”周清祈求道。
他知道那個曾經救過自己的S級生物就在某處,他通曉一切,洞悉一切。
“我不能。你不會被感染,只是因為你很特別,而不是因為我。”
“特別?我有什麽特別?”
但是十幾秒過去了,周清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李謙通過屏幕看着周清一個人站在研究室的中央自言自語的樣子,仿佛即将精神崩潰,他着急萬分地懇請宋致:“宋先生——請你立刻把周教授放出來吧,趁着他還沒有被感染病毒!”
宋致的眉頭蹙起:“你是說周教授到現在還安然無恙?那麽和他被關在同一間研究室裏的其他人呢?”
“都……都已經倒下了!”
宋致緊扣着自己的手指,露出不解的表情:“這不可能!如果其他人都死了,為什麽周清還活着?韓栗呢?韓栗的情況如何?”
“韓栗暫時還好,她喝了幾瓶營養劑,大哭了一場,現在已經睡着了。”
宋致眯起了眼睛,思考了兩秒:“現在派醫療隊過去,将他們兩個帶出來進行隔離觀察。”
聽到這番話,李謙總算放下心來,他真的不忍心讓韓栗還有周教授困在那樣的環境裏,精神和意志會被徹底摧毀的。
就在周禦與墨夜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玩耍的時候,他頭頂的聯絡器裏響起了宋致的聲音:“現在打開你的房門穿上放在房門外的隔離服,到第九區來。”
周禦不說二話立刻起身,按照宋致所說的,穿上防護服,墨夜想要跟着他一起出去,周禦直接伸手摁在了墨夜的腦袋上,将它摁回了房間裏。
周禦半跪在它的面前,用十分嚴肅的語氣對它說:“墨夜,我不知道這樣的病毒對你有沒有影響,所以你不可以出去,乖乖待在我的房間裏好嗎?”
墨夜原本以為可以跟周禦出去的興奮表情瞬間落寞了下來,它用懇求的目光看着周禦,但周禦還是搖了搖頭。
墨夜只好低下頭向後退了半步,周禦看着它,将門關了起來,然後将手掌覆在門上,低聲道:“乖孩子,我會回來的。”
周禦轉身快步離開,當他來到第九區看見宋致也同樣穿着防護服站在隔離病房前時,他頓住了。
因為隔離病房裏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弟弟周清。周清顯然驚魂未定,他坐在床邊,等待着身着防護服的醫務人員為他抽血進行各種化驗。
“宋先生,你剛才不是說我弟弟沒有感染的嗎?”周禦冷聲問。
“他到現在還沒有倒下,特別是在他所有的研究助手都已經感染病毒死去的情況之下,難道我應該回答你他被病毒感染了嗎?現在我們最想了解的就是,在同一個封閉的區域裏,他所有的研究助理都感染了同一種病毒但是周教授卻安然無恙這到底是為什麽?他的血液裏是不是已經對這種病毒産生了抗體?如果是,那麽我們整個基地的人就得救了。”
周清似乎看到了周禦,他側過臉來,艱難地露出了一抹笑。周禦知道周清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堅強。
但是化驗結果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周清的體內沒有任何病毒的抗體當然他也沒有感染病毒。不只是周清就連同樣處于隔離狀态的韓栗也是如此。
而在短時間內要基地的病毒學家解碼這種病毒也幾乎不可能。
宋致将這種病毒已知的一切,打包将信息傳遞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如果姜競航在這裏就好了。”
“姜競航?”周禦覺得這個名字耳熟,但是卻記不起來。
“巨力集團麾下病毒學的第一把交椅。”宋致回答。
“這個時候,忽然覺得外面的世界也許更安全。”坐在電腦前的李謙感嘆道。
“周禦,攜帶這種病毒的生物就是你所見過的尼伯龍根水母,我想知道你從厄爾皮斯那裏有沒有得到任何關于這種生物的信息?”宋致看向周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