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淵站起身拽過林敬辭的濕衣袖,“去換一件吧。”
林敬辭将衣袖從謝淵手裏拽出來,低下頭小聲道,“不用了,不礙事。”
謝淵空的手心剩下只潮濕的涼意。他垂下手,淡淡道,“宣。”
成王謝戎聽見了二人些許說話聲,心裏知道林敬辭在裏面。進了屋裏看見了林敬辭,還是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謝戎斂了眼,複垂手行禮:“臣弟見過陛下。”
林敬辭不自覺眼神就朝着謝戎飄忽過去,恍惚間仿佛看見了謝戎身着戎裝,手執長劍,指着受傷的謝淵要置他于死地的樣子。
林敬辭面色越發冷淡。
謝淵側臉見林敬辭盯着謝戎,抿了抿唇,“免禮。”
謝淵這聲也叫醒了林敬辭,他從回憶裏抽回思緒,垂眼斂眉,向着謝戎行禮:“見過成王殿下。”
謝戎起身後瞧見林敬辭的臉色,感覺胸口有一絲涼意,卻又不知道為何。愣怔之間,林敬辭未等他出聲就已然收回了禮數,他略略道:“禦侍免禮。”
謝淵将這一切都盡收眼裏。聲音有些冷,“皇弟冒着大雪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謝戎道:“臣弟下了早朝回府時,收到封地上報的消息,說是發現有官員往邊境販賣私鹽。臣弟知道茲事體大,故而不敢怠慢,便立刻進宮,禀報陛下。”
謝淵道:“可知是何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謝戎一撩衣袍,直直的跪了下去:“臣弟還未查清。臣弟管制不嚴,釀成大錯,臣弟懇請陛下,此次錦州寒災,準臣弟與赈災使臣同行,去往封地徹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謝淵淡淡擡眼,打量了謝戎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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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戎伏地。
林敬辭若是沒有前世的記憶,還差點就要信了這人眼前一派忠臣的模樣。規規矩矩的跪在那裏,嘴裏說的,折子上寫的,通通都挑不出一點錯來。
林敬辭看了謝淵一眼,謝淵卻沒有轉頭看他。
林敬辭擔心謝淵就這麽答應了。
不能放謝戎回封地,絕不能。可他也不能出聲說話,後宮不得幹政,除了謝淵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他不能把這個把柄落在謝戎手裏。
前世他忍辱負重的入了宮,做了禦侍,斷了自己的一切後路。幫謝戎給謝淵下毒,從謝淵這裏探聽朝堂的一切動向,為的不過是幫助謝戎坐上這王位!而謝戎呢?反了還要找個“清君側”的借口。
他可記得清清楚楚,“清君側”,清的就是他——林敬辭!
林敬辭什麽也沒落到,一顆真心就白白的讓謝戎給糟蹋了。
林父因他進宮為禦侍氣的病了。林敬辭為了保全父親和林府上下,進宮時就寫了明明白白的斷絕信。一入宮門,連昔日好友樊自清也漸行漸遠。
若說謝淵是王君,但他還有幾個衷心的奴才。
而林敬辭什麽都沒有了,都被“謝戎”二字生生剝奪了。
只可惜,臨死前才明白,謝戎從來就沒有打算喜歡他。殺了謝淵之後,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他林敬辭。
謝戎給自己謀反找了一個正派的借口,他林敬辭必須死,還得死的足夠凄慘。
思緒百轉,不過須臾之間。
林敬辭輕咬下唇,不知道該如何提醒謝淵。謝淵卻道:“你先起來吧。上午你幾番奔波,外頭正下着雪,你中午就留在這宮裏,陪朕用過午膳,再商議此事。”
謝戎應了一聲,就站起來了。
林敬辭突然道:“陛下,臣衣袖濕着,容臣先去更衣,再過來伺候陛下用膳。”
謝淵看着林敬辭,平淡的應了一聲。
林敬辭攏着手便退下了。出了屋子,對元祿道:“指個小太監過來伺候我更衣。”
元祿一邊站着的一個小太監立刻機靈的拿起傘,跟了上去。
謝淵掃了謝戎衣袍一眼,瞅見他鞋襪一路踏雪而來,也是濕漉漉的。就吩咐元祿傳膳,叫個奴才領着謝戎下去換一雙幹淨的鞋襪來。
林敬辭只是外面的衣袖濕了,換了件略薄的棉服就從寝屋出來了。跟着來的小太監林敬辭沒有什麽印象,他捧着換下來的衣物就退下去了,想來是要交給下人送去浣衣局。
林敬辭心裏惦記着謝戎請旨回封地的事,總放心不下,坐立難安,也不等那小太監回來,就幹脆自己先走了。
走的着急,傘也沒拿。雪大,林敬辭無法,只好将大氅上的兜帽戴上。
也沒發現,這一路上,奴才都少的很。
行至拐角處偏遠暖閣門前時,忽然被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攬着腰,拉進了那間無人注意的小屋。
林敬辭渾身僵硬,認出了面前的人,瞪大了雙眼。
他被困在門和謝戎之間。
謝戎慢慢松開了桎梏他嘴巴的手,低聲問道:“短短幾日,你就哄的謝淵讓你進禦書房。好本事啊。”
林敬辭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冷冷道:“關殿下何事?”
謝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看見這人戴着兜帽的樣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把人扯進了屋裏。又想到之前在禦書房門口聽見二人的說話聲,心裏就直泛酸脹之氣。
林敬辭想扒開謝戎禁锢他腰側的手,謝戎卻欺身靠的更近了,咬牙切齒道:“怎麽,謝淵入了你的眼?”
林敬辭握拳的手微微顫抖。這個人,他真真切切的愛了他八年。做了這麽多,換來的只是謝戎的羞辱。
林敬辭深呼吸,擡頭盯着謝戎的眼睛,努力平靜道:“殿下說錯了,陛下可不止入了我的眼。”
謝淵入了他的心。
林敬辭因被他禁锢的姿勢弄的衣領半開,謝戎随意一瞥就看見了林敬辭脖子上鎖骨處的未消的紅痕。還有手底下人在林敬辭入宮第二天傳話回來,說林敬辭在長行殿睡了一天,惹人非議。
謝戎怒極反笑,欺的更近了,在林敬辭耳邊輕薄道:“是啊,他還入了你的身。”
“你!”林敬辭氣的眼角通紅,手上不斷用力推開他,“我已經是禦侍,請成王殿下自重。”
謝戎松開禁锢他腰身的手,雙手抓住林敬辭推拒的手,牢牢的扣在林敬辭頭頂,嘲諷道:“自重?”
林敬辭不是喜歡他的嗎?不是喜歡他的嗎!為什麽就三天,就變了?
看向他的眼裏冷冷清清,不再溫潤的充滿欣喜。
謝戎心口悶堵的難受,手上卻不願放開林敬辭,就好像這樣,就可以暫時忘記這個人已經是禦侍了。
這個姿勢距離都足夠危險,林敬辭吓到了,強自鎮定道:“這裏可是長行殿!”
謝戎理智都快燒沒了,腦子裏全都是林敬辭溫潤的眼睛,沖着謝淵笑……在床上和謝淵翻雲覆雨……謝淵在床上欺負他時,他眼角是不是也如現在這般微紅……
正僵持着,門外喚了一聲:“成王殿下?陛下請您過去用膳呢。”
謝戎頭腦逐漸恢複清醒,理智漸漸回籠。手上漸漸卸了力氣,放開了林敬辭。
林敬辭知道這時他不能出聲,冷冷的瞅着謝戎。
謝戎避開了他的眼睛,對外頭淡淡道:“你去尋一下林禦侍,本王等他片刻,與他同去。”
等那小太監踩着雪匆忙走了,林敬辭理了理衣服,不願與他再多說一句,開門便自行走了。
外面的冷風呼呼的刮進小屋來,刺的臉生疼。
謝戎呆愣了一會,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未穿鞋。
謝戎:怎麽林林就突然不喜歡我了呢?謝淵:觊觎我的林林,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