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得說不出話來,蘭芷渾身哆嗦的時候,便聽得屋外有人在小聲說話,之後便聽得一個丫頭在外頭揚聲道,“大姑娘給太太請安來了。”

蘭芷忙去挑簾子,就見大姑娘含笑而入,對着恢複了淡淡神色的大太太恭敬一福道,“給太太請安。”

竟是十足的恭敬。

大太太雖然厭惡大姑娘的生母,然而這種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當年若不是英國公自己願意,誰還能逼着他洞房不成?況且那位姨娘已死了十多年了,大太太并不想将這一切算在無辜的孩子頭上,因此方才費了些心思給大姑娘找個一個不錯的人家兒。

再過半個多月,就是大姑娘出閣的日子,想必這是來感謝大太太的。

見大姑娘帶着感激立在大太太的面前,錦繡就敏銳地見到大太太的眼中劃過一絲悵然,微微低頭,聽大太太叫大姑娘坐了,她便給大姑娘上了茶,默默地站到了大太太的身後。

大姑娘轉着手中的青花纏枝紋茶盅,就見錦繡與紅玉又穿着相同的淡黃滾邊白底印花對襟褙子,衣襟處挂着一串蜜蠟珠串,似乎臉上又長好了些,面色紅潤,顯然是在大太太身邊過得不錯,便與大太太笑道,“前兒個七妹妹還尋錦繡呢,只是太太一時都離不開的,方才罷了。”

自己的丫頭被人喜歡,大太太心裏也很得意。見錦繡低眉斂目不驕不躁,她目中便生出幾分滿意,看了錦繡一眼,方才淡淡笑道,“這孩子就是老實罷了。”

見自己一提錦繡,方才還沒有熱乎氣的大太太就變得不同,雖然笑容很淡,不過卻很是歡喜的樣子,大姑娘便在心裏暗嘆了一聲,深深覺得或許自己在大太太的心裏還不如一個丫頭,便生出幾分嫉妒,然而立時心中一凜,告誡自己将心思放正,這才将手中的茶盅輕輕放到一旁,笑道,“太太喜歡,就是她的福氣了。”她微微一頓,方才起身,行到大太太的座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頭,在大太太微微詫異的目光中含淚道,“若不是太太,女兒也不會有今日。從前,從前……”她伏在地上輕聲道,“太太的恩情,女兒一輩子都不敢或忘!”

“姑娘的心太太是知道的,地上涼,姑娘別傷了腿再叫姑娘心疼。”此時蘭芷已經出去,錦繡見大太太手中一縮,忙将大姑娘扶了起來,就見她滿臉是淚,目光懇切。

将大姑娘扶到一旁坐了,錦繡便自去端了盛水的銀盆與巾帕胭脂等物,回來與大姑娘身邊的丫頭一同服侍大姑娘淨了面,這才又将這些送了出去。回來後就見得大姑娘已然心緒平穩地與大太太說話,因她真心實意,大太太也緩了面容問道,“可預備齊了?”這就是在問嫁妝了。

大姑娘忙笑道,“都是三嬸按着府裏留下來的規矩備的,很是齊全。”

大太太面上就閃過幾分譏諷,大姑娘擡頭見了,心中一跳,低頭不敢做聲。

當初府裏的規矩,不過是一個姑娘一萬兩銀子的嫁妝,這在都是顯貴世家的京城裏,簡直就是最差的了。不過雖是府裏的規矩,刻薄的也不過是這些庶女。如六姑娘七姑娘那般的,兩位太太還不拼了命的往裏添補?只是大姑娘不是大太太親生,給她一場好姻緣也就罷了,大太太還真不會再多給旁的。

“倒是如今六妹妹,因着前些時候姚家表弟來時不知為何沖撞了老太太,很是不安。”大姑娘忙轉移話題道。

大太太眉頭一挑,并未做聲。

那件事兒她是知道的,因來府裏住,姚俊特意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卻沒有想到老太太也有趣,劈頭就問姚俊喜歡什麽樣兒的女孩兒,還頻頻地看向身邊含羞帶怯的三姑娘,竟是一副立逼着要給姚俊做主的意思。姚俊本就忍她忍得辛苦,這一次真是被捅到了怒處,也不客氣,只直言自己的婚事父母做主,才不會做出私相授受有辱門風的醜事。

當然,當時姚俊的話很委婉很客氣,不過話裏話外也就是這麽個意思了,引得三姑娘掩面直哭,四姑娘上來勸,竟當頭挨了一個耳光,一時老太太的屋裏鬧得就不像。就算後來叫衆人都閉嘴不許傳,到底也被大太太知道了。

“老太太怎麽說?”大太太卻不知道還有六姑娘的事兒,沉默了片刻便沉聲問道。

大姑娘微微一頓。

第 20 章

“老太太慈愛,因着六妹妹的字兒好,便叫她這幾日在自己房裏給她抄寫經書。”大姑娘毫不猶豫地就把老太太給賣了。

因不叫大太太插手姑娘們的事兒,老太太将幾位姑娘把得極嚴,便是有事兒也不能立時得知,因此這消息大太太竟還不知道。聽到六姑娘這明顯是被罰了,大太太臉上怒氣壓抑不住,碰地一聲便将茶盅給坐到一旁的桌上。

老太太怎麽待她她都能忍,可是若是虐待她的孩子,索性她也不要名聲了,大家撕破了臉鬧一場,只是那樣,六姑娘的名聲也就完了。

大太太手上氣得直抖,錦繡眼見不好,忙上前安撫道,“六姑娘為了老太太竟然願意抄寫那麽複雜的經書,這般孝順,傳出去,誰不誇一聲姑娘純孝呢?”既然無法真的和老太太對着幹,那就只有想辦法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了。

大太太氣息平緩了些,點頭說道,“這倒是真的。”這種事兒,想要傳出去,不過就是幾張嘴的事兒。想到到時候老太太只怕會氣得不行,大太太方覺得心中怒氣稍緩。

然而到底心疼六姑娘吃苦,只皺眉道,“你們姑娘,可沒寫過那麽多的字兒呢。”

“幾位姑娘感情那麽好,姐妹情深呢。”錦繡抿嘴一笑,與大太太笑道,“您啊,就放心吧。”

大姑娘詫異地看了錦繡一眼,之後忙含笑道,“六妹妹雖然對老太太孝敬,可是女兒只能在府裏十多天了,雖然折了妹妹的心意,可是實在想和姐妹們多相聚幾日,女兒厚顏,也顧不得這些了。”到底在心裏看重了錦繡幾分,想着便是日後出閣,也要和這能在大太太面前說上話的丫頭好好相處。畢竟只有有了大太太撐腰,她方能在婆家立足。

如這樣能叫大太太對她言聽計從的丫頭,可是不能得罪。

這丫頭的一句話,說不得比她十句還管用。

“你們姐妹好,六姑娘不會在意的。”大太太果然就滿意了。見此時蘭芷去而複返,手中捧着兩個扁平的匣子,便将大姑娘喚到面前,親手打開,就見裏面是各是一套絞絲金頭面,一嵌紅寶一嵌翡翠。另有一套芙蓉白玉杯和一個羊脂玉佛手,眼見大姑娘目中詫異,她便微笑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些給你帶着玩兒,等過幾日,我再給你添妝。”只要大姑娘能用心照顧六姑娘,這些東西大太太并不看在心上。

見大姑娘臉紅想要推辭,她便含笑道,“知道你不在意這些,不過這些年我并不能照拂與你,就算是你出嫁前我的一些心意。”

“多謝太太。”大姑娘恭敬接過,感激道。

有了大太太這話,她的底氣才更足了些,即将嫁去陌生人家的恐慌也消失不見。

到底,只要大太太喜歡,這裏就永遠是她的退路。

除此之外,大姑娘也不多說別的姑娘如何,只笑着說了幾句園子裏的好景色。見她并不是一味踩着別人讨好她,大太太便越發地滿意,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模樣。到了最後,已然目中溫和,又要留大姑娘在此吃飯,只是想到要回去将六姑娘給帶出來,大姑娘到底走了。

見她走了,錦繡方才在大太太身邊笑道,“大姑娘這一回去,咱們姑娘再不情願,也只能擱筆了。”

“你這個丫頭。”大太太含笑點了錦繡一指頭,這才嘆道,“她倒是個聰明人,只是卻要嫁人了。”

“四姑娘心裏也是明白的。”錦繡微微猶豫道。

“太小了壓不住。”大太太拉着錦繡的手恨道,“也不知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這樣天天算計着過日子,哪裏還有樂趣呢?

“奴婢只知道,若是有人待自己不好,無視她也就完了。”錦繡輕聲勸道,“若是還為這樣的人傷心,豈不是平添煩惱?”她抿嘴一笑,方才說道,“況且若是不能避免,倒不如想着法兒還回去,生氣的人,不知是誰呢。”

“你說的很有道理。”大太太面上一松,方笑道,“為這樣的人難受,真不值得。”當初因老太太國公爺對她的态度傷心,還是因為自己将他們當做了家人吧?若是陌路人,她會難受這麽多年?目中一冷,大太太便覺得為這樣的人很不值,倒不如像如今這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舒坦日子,便是有什麽事端,事不關己便只當看戲,若是與自己有關,不動聲色抽回去還叫他們說不出苦來,方才叫她能過得快慰。

再如何,她的兒女也漸大了,守着這一雙兒女,可比守着那對無情無義的母子靠譜多了。

錦繡見大太太的眉目舒展來,心中也很歡喜。

大太太待她太好,她不忍心叫她過那樣心裏苦的日子。

不提大太太日漸想通,卻在此時,另一處屋子裏,七姑娘正被一名年輕的美貌女子瞪着,臉上通紅。

這女子未過三旬,鳳目修眉,一臉的精明厲害。

七姑娘對着她,嘴角一動,将身後桌上的東西掩住。

見她這麽緊張,那女子目中一閃,幾步上來就将七姑娘拉到一旁,就見不大的楠木嵌螺钿雲腿桌上,正坐着四個巴掌大的小壇子,壇口處被封着,壇身上還繪着幾株桃花,很是好看。然而她看着卻是越看越生氣,操起一個壇子就要往地上丢。

“母親!”七姑娘忙叫道。

這女子便是如今掌家的三太太,她這輩子不過也只出了一雙兒女,一個是七姑娘,另一個就是倍受老太太寵愛,甚至想要将公府爵位從世子手裏奪下來安到其頭上的五少爺。這一雙兒女中,七姑娘年紀小卻很有主意,況且女孩兒不同男孩兒,三太太真是為她操碎了心。

然而見七姑娘緊張,她到底舍不得,只狠狠将壇子放在了桌上,怒道,“你裝病不去上學,就是在鼓搗這些東西?!”

“我沒有不去上學。”七姑娘小聲道。

身邊的丫頭見了,忙都出了屋子,只有一個年紀不小的婆子,還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兒的小矮榻上,對着七姑娘殺人的目光視而不見,還探出手去取桌上的壇子,顯然對裏頭有什麽很感興趣。

“誰叫你碰的!”七姑娘便指着她呵斥道。

“太太……”那婆子求救地向着三太太看去。

“你怎麽與人說話呢!”這婆子是三太太的陪房,被人叫一聲馮祥家的,最是被三太太信重,又幫着三太太管家,一般的小事兒三太太是從不背着她的。

“我的東西,憑什麽叫別人看?”七姑娘漲紅了臉說道,“我是主子她是主子?”

“你!”

“姑娘還小,太太別氣。”馮祥家的忙堆笑起身,安撫了橫眉立目的三太太,便小聲在她的耳邊說道,“正事兒要緊。”

果然,大太太臉上閃過幾分厲色,深呼吸了片刻,方開口問道,“你不去學詩,是六丫頭的主意?”

第 21 章

“什麽詩啊幹啊的,母親很不必将這些算在六姐姐的身上。”七姑娘臉色一變道,“我就是個榆木腦袋,不會寫什麽詩,學了也白學。”

“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三太太頓足道,“你不學這些,以後怎麽和外頭的小姐們玩耍。”若不是世事如此,她也不會叫七姑娘去學這連她都弄不明白的詩詞歌賦。不過如今在京中,才女很是受歡迎,只要有了才女的名號,如後七姑娘想嫁到清流家去也行,想嫁到高門也可,可比如今屢屢碰壁強的多。

“玩耍?”七姑娘稚氣一團的臉上通紅道,“沒事兒拿着我們半吊子的詩耍着玩,這叫好朋友?”她唾了一聲道,“沒的惡心我。”她眼眶一紅方說道,“若是自己尊重起來,不去亂巴結追捧,就算不會作詩又如何?看看六姐姐,她也不會作詩,誰敢低看她一眼?”

“六丫頭是個傻的,你還學她?”三太太幾乎想要暈過去算了。

“我知道太太是為我好,可是很不必這麽幫。”七姑娘一抹眼淚說道,“我這樣的身份,高攀不起那樣的人家,況且就是嫁進去了誰又能看得上我?太太碰了好幾個釘子,難道還不明白?”

眼見年紀這麽小的七姑娘竟然說得頭頭是道,三太太渾身發顫,尖叫道,“你是公府嫡女,誰還趕得上你的身份?”

“那我還去奉承別人家的姑娘做什麽?!”七姑娘回嘴道,“有爵的是大伯父,與我們有什麽相幹?”

“姑娘這話差了,老太太還在,這不是沒分家呢嘛。”馮祥家的一轉眼珠,便湊上來賠笑道。

“你閉嘴!”眼見是她,七姑娘眼裏更恨,指着她叫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幾個撺掇了些太太什麽,那點子算計別叫我說出來,沒得大家都沒臉見人!”之後便對着三太太垂淚道,“母親這是要做什麽?這麽一出一出的,叫我怎麽面對大伯娘和六姐姐?”

“我做什麽了?!”三太太眼中一驚,卻還是犟嘴道。

之後就是大怒,坐也不坐,叫馮祥家的扶着,臉色發白地說道,“我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和小五!你竟然還不樂意了?”

眼見三太太這麽傷心,七姑娘便摁了摁眼角,“就算不樂意,我也知道母親為了我好。可是這不像樣,”她哀求地看着自己的母親說道,“外頭如今風言風語的,說母親仗着老太太喜歡,連正經的國公夫人都不看在眼裏,還敢掌家,這樣的名聲好聽不成?”

“老太太還在,哪有你伯娘什麽事兒。”三太太卻嗤笑一聲,對着七姑娘的目光不以為然道,“掌家的是老太太,我不過是孝敬長輩,給老太太搭把手罷了。”她愛憐地摸着自己女兒的小臉兒,柔聲道,“好孩子,不要去聽那些胡說八道的,她們都是嫉妒你呢。”想到一直以來的風光,和大把的銀錢随意取用,更有自己後來添到自己名下的三個小莊子,她便越發地覺得不能叫七姑娘也跟着折騰她,含笑道,“況且以後,這府裏還不定是誰的呢,你且放心。”

眼見三太太說不通,七姑娘已然是一臉的慘淡。

只顧眼前,竟是完全沒有想過日後真的清算,他們還有沒有臉見人。

三太太摩挲了七姑娘的臉一會兒,又打量起屋裏的擺設,就見高高的博古架上頗有幾件真玩,靠墊迎枕也多是簇新,這才滿意點頭,見馮祥家的頻頻對自己使眼色,這才想到這回來的目的,便拍着七姑娘的肩膀含笑道,“對了,我這次來,是想要跟你借一樣東西。”

“太太什麽沒有,還用借我的。”三太太在府裏上下其手,七姑娘多少知道,然而作為女兒卻不好多說,聞言便搖頭說道。

“你這孩子。”三太太點着七姑娘的額頭笑了一下,便溫聲道,“我記得前兒我給你了兩套茶具很是新鮮,這回你把那套綠地粉彩琺琅的借我待客。”感覺到手下的小身體一僵,她臉色就是一變,問道,“怎麽了?”想到之前馮祥家的打聽出來的事兒,她便忍不住一怒。

“叫我賞人了。”七姑娘沉默了片刻,方回話道。

“賞人了?”竟果真如此,三太太便氣得肝疼。

那兩套內造的茶具花樣新鮮,在京中也不多見的,她偷着給了七姑娘,卻沒有想到這丫頭竟然這麽沒心沒肺,竟真的賞了人。

“賞誰了?”三太太逼問道。

七姑娘閉嘴不言,偏開了頭去。

“必是姑娘被哪個下作的小蹄子給唬了。”馮祥家的見縫插針,似在思考,卻一邊偷看七姑娘的臉色一邊說道,“似乎是大太太身邊的丫頭。”就見七姑娘清粼粼的眼睛看過來,不由一陣心虛,躲到了三太太的身後。

“可是真的?”雖然見着七姑娘的臉色就知道了,三太太還是強撐着問了一句。

“本來就是大伯娘的東西,我不過是還回去罷了。”眼見事情都被揭穿了,七姑娘也不準備打謊,直言道,“那兩個丫頭我看着喜歡,本就是要賞的。況且那兩套茶具,不就是母親截留的大伯娘的禮麽?”

當初她得了就知道了。只是若是還給大太太或是六姑娘,難免就打了三太太的臉,雖然不認同母親所做的事兒,她也沒想着給自己的親娘沒臉。正要遇上了這回事,将這兩套茶具送給了三太太身邊的丫頭,也算是物歸原主,又不顯得自己理虧。

“姑娘這就錯了。”馮祥家的就說道,“大太太也是府裏的呢,上有老太太,有了好東西她還想自己藏着掖着不成?就應該拿出來孝敬……”

“閉嘴!”一團孩子氣的小人兒發起火來也十分駭人。七姑娘一把将手邊兒的茶碗砸到地上。天青色舊窯茶盅碎成了七八片,直叫三太太心疼的要命,又見七姑娘指着馮祥家的恨道,“都是你們這些人挑唆母親!”她轉頭對着三太太叫道,“大伯娘的東西,有這麽貪墨的沒有?素日裏伯娘不在意這些也就罷了,母親也不能總這麽那人家當傻瓜!”

想起有一回她拿着一套白玉棋子兒和六姑娘下棋時,六姑娘身後幾個丫頭那帶着譏諷的目光,她就忍不住渾身發抖。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大太太聽說六姑娘在學棋,特地找人尋來的。

雖然後來大太太和六姑娘也沒說什麽,這事兒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可是她還是沒臉。好容易求着當時還常來往的姚俊給尋了一套水晶棋子,在六姑娘過生日的時候當壽禮還給了她,雖然花了她攢下來的所有銀子,可是看着六姑娘溫和的眼睛和她身後丫頭們越來越善意的目光,她就覺得心裏安心。

不是她的,她不要!

“好啊,我好容易把你拉拔大,就是為了叫你與我置氣的?”三太太也不耐煩了,将七姑娘往着座上一甩,怒聲道,“給我在這好好地想!是你親娘親近,還是你那伯娘姐姐親近!”她領着馮祥家的沖出了屋子,見外頭一圈七姑娘的貼身丫頭噤若寒蟬,便目光冰冷地說道,“給我好好勸着你們姑娘!再叫我見着誰吃裏扒外,你們給我小心着!”

說罷,便領着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得幾個丫頭發抖的馮祥家的揚長而去。

此時屋裏,便傳來了七姑娘的大哭,幾個丫頭臉色慘白地對視了一眼,到底無人敢去勸說。

第 22 章

錦繡也不知道七姑娘給的茶具生出了這樣的風波來。

如今府裏,大姑娘的喜事将近,竟是風平浪靜。平日裏與三太太說笑幾句,或是與蘭芷學規矩或是與芳芷盤查大太太的私庫,閑了的時候就和紅玉一同奮鬥給大太太的被子,這樣的日子竟是極悠閑。更有前幾日,二少爺得了準信兒,進了西北軍中,還在安國公麾下,正是出人頭地的最好途徑,便叫二太太十分感激,頻頻來了幾回,與大太太越加的親密。

又過了幾日,便是大姑娘的好時候。府裏張燈結彩,滿眼都是紅色,喜氣洋洋。畢竟是小輩中第一個成親的,哪怕大姑娘是庶女,可是卻生出十分的熱鬧。因是大太太身邊的人,錦繡便極為忙碌,跟着蘭芷往大姑娘的院子裏跑了不知多少趟,最後竟是累得不行。

大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在自己的屋裏躲羞,然而再躲也躲不過自家姐妹,幾個姑娘聚在一起玩笑,便極為熱鬧。這其中錦繡便發現,七姑娘竟是與六姑娘越加親密,而三姑娘與四姑娘之間竟似有了隔閡,哪怕是有時三姑娘說錯了話,也不再見四姑娘為她轉圜,便曉得這一回,四姑娘是真傷了心。

也難怪,任誰一片赤誠到頭來叫人給誤會成這樣,都會寒心的。

三姑娘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然而越加地高傲。見着了大姑娘,說話也很不客氣,顯然是覺得大姑娘叫大太太給坑了,嫁了那麽一個清貧的人家兒,還就是個芝麻小官,以後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見她這樣不曉事兒,大姑娘就十分憂愁。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還能眼看着她這麽長歪了?便頻頻懇求地看六姑娘,想着請她別跟三姑娘計較,然而見她目中冷淡,到底便歇了自己的主意。

妹妹再好,可是若是為她叫六姑娘惡了自己,也太不劃算了。

畢竟三姑娘不是個姐妹情深的妹妹。

大姑娘擱開了手,大家就毫無所感地說笑。這一日,便到了大姑娘出嫁之日,府裏頭的下人全都忙活了起來,竟是匆匆忙忙的。錦繡與蘭芷便趁着大姑娘屋裏無人的時候進了屋,就見裏頭大姑娘端坐在梳妝臺前,已經刮了臉,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白皙豐滿的臉,竟是個十足的美人。

又穿着一身的大紅嫁衣,極為端莊,便是錦繡也忍不住在心裏贊嘆。

也難怪,當年大姑娘的生母多少攏住了國公爺幾年,自然是個美人。

見大姑娘要起身,兩人忙上前扶着大姑娘坐下。

“太太可是有什麽教導?”大姑娘雖不敢大動,然而卻還是帶了幾分恭敬。

蘭芷忙笑道,“姑娘大婚,太太很是舍不得,因着前兒人多,不好叫別人看見。”她将幾張銀票雙手奉給大姑娘,見她一怔,便笑道,“單給姑娘的。太太說姑娘以後自己過日子,還是手上松快些好,畢竟咱們府裏的姑娘,也真沒過過苦日子。”

“這如何使得。”大姑娘大急,推辭道,“這幾日太太已經賞了許多的東西,我本就汗顏,怎可還收這些。”她見這竟是幾張每張千兩的銀票,幾乎能與她的嫁妝比肩,便怎麽都不肯要。

“太太心疼姑娘呢。”錦繡也勸,又聽到外頭已經有了人聲嬉笑,忙說道,“姑娘先收着,叫人看見不好。”自然是因這幾日大姑娘将六姑娘帶了出來,又頻頻相護,大太太才生出了幾分的愛心。不然這銀票是絕對不會給的,大太太又不真是聖母。

大姑娘也知道這若是被姐妹們看見,別人倒還好,不會計較,三姑娘只怕就得翻天!微微遲疑,便将銀票收到了裏懷,感激道,“叫太太為我費心了。”

“姐姐說什麽費心?”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頭三姑娘的聲音傳來。因今天是喜日子,她也穿了一身喜慶的衣裳,只是一跨進屋裏,見了錦繡與蘭芷也在,目中便閃過幾分懷疑,打量了大姑娘幾眼,見她并無不同,方才收回了目光。

兩個人給她與身後進來的姑娘請了安,便出了屋子,還沒走得遠,便聽到屋裏三姑娘問道,“太太身邊的丫頭來找姐姐做什麽?可是……”她拖着聲音問道,“可是給了姐姐什麽東西?”

“這三姑娘真是上不得臺盤。”不知裏頭是怎麽說的,蘭芷便小聲在錦繡耳邊說道。

錦繡微微一笑,見四下無人,方輕聲道,“多虧了老太太與三姨娘的教導呢。”這種看人有點兒東西就眼紅的毛病,以後有得苦頭吃了。

“聽說前兒個,你給綠珠那丫頭指了一條明路?”錦繡是蘭芷帶進來的,蘭芷待她更有幾分不同,含笑點着她的頭笑道,“你這個小促狹鬼!咱們院裏是平靜了,你知不知道,世子院裏的荷香姐姐來找我訴苦了?”

那荷香就是管着世子房中一切事務的大丫頭,據說是大太太親手挑的,忠心耿耿,素日裏壓着那些老太太賞下來的丫頭,卻從不與世子太過親密。錦繡也見過幾回,是個極溫柔妥帖的人,聽了蘭芷這話,她便有些心虛道,“如何能牽連到荷香姐姐?”不是應該窩裏反的麽?

“都是不曉事兒的,還能太平?”蘭芷便笑道,“如今天天拌嘴,又拉幫結派,很有些計謀。”見錦繡垂頭喪氣,她便含笑道,“行了,不過是唬你玩兒呢,荷香那丫頭這點兒本事都沒有,還能在世子屋裏站得住腳?況且你這主意,荷香很是歡喜呢。”從前一致與荷香争鋒的丫頭,如今先要與綠珠分個高下,她也輕省了許多。

兩人走走停停,便回了大太太的碧梧院。

今天大姑娘還要拜別長輩,大太太已帶着紅玉與芳芷往正房去了,只留了蘭芷與錦繡看院子。

聽着外頭叫聲樂聲大作,蘭芷便笑道,“似乎是來了。”

“今天誰背大姑娘出去?”錦繡便問道。

“自然是世子。”蘭芷含笑道。

“這可是天大的臉面了。”錦繡吐出一口氣來。

世子親自背大姑娘上轎,哪怕大姑娘是庶女,婆家也不會小看她了。

“大姑娘人明白,自然是個有福的。”蘭芷搖頭笑道。

人明白,也得碰上如大太太這樣的嫡母。錦繡斂目,不過是一笑而已。

這一日匆匆過去,到了大姑娘三朝回門的時候,便親自來拜見了太太。這一回跟在大太太的身後,錦繡就見大姑娘氣色極好,顯然是新婚過得不錯。身邊的青年雖然不是特別的俊美,然而一臉的溫文,書香氣十足,卻并不迂腐,與大姑娘交彙的目光也十分親密,看了這,大太太也覺得滿意,便溫聲與兩人道,“能在一起就是緣分,日後你二人要好生過日子,方不負長輩的苦心。”

見她慈愛,大姑娘目中就是一紅,竟大着膽子伏到了大太太的膝上,全心全意地喚了一聲,“多謝母親。”

大太太面上一震,便笑道,“已是嫁人了,怎麽還這麽孩子氣,”見蘭芷笑着扶大姑娘起來,方才對大姑爺說道,“這孩子在府裏從未受過苦受過氣,以後若是叫我知道她受了什麽委屈,我是不依的。”言下之意,便是會給大姑娘撐腰了,聽了這話,大姑娘果然目中更加感激。

見大姑爺躬身應了,外頭就有小丫頭來說外頭二老爺三老爺在等着大姑爺。大太太只一笑,便放了兩個人走,待得大姑娘給老太太等長輩請了安,又與姐妹們玩笑了幾句,這才又回來,與大太太說些私房話。

見大姑娘面上并無不妥,大太太便笑問道,“你們可好?”

“他待我很好。”大姑娘含羞地說道,見大太太欲言又止,便輕聲道,“雖有個通房,不過他并不十分看重,那丫頭是個規矩的,我也容下了。”初時她也含酸,不過見丈夫并不在意,自己也不願一進門便攆了丈夫的丫頭,使得叫人說她仗着國公府跋扈,也就罷了。

況且這幾日與丈夫也算是一雙兩好,她不願因這點兒事兒引得夫妻間生出嫌隙來。

更何況拈酸又如何?

哪個爺們沒有個丫頭呢?

雖是這樣想,心裏卻憋悶的很。大姑娘不願在今天露出來叫大太太跟着不開心,便掩下了,只與大太太說些這幾日她如何侍奉公婆,服侍丈夫,又聽說她一入門,婆家便将管家權給了她,十分看重,大太太便滿意道,“果然還算規矩。”又摸着她的頭發嘆道,“至于那個丫頭,你也別太不當一回事兒!你是國公府的大姑娘,可沒有由着丈夫納小老婆的規矩!”

這是肺腑之言了,大姑娘心裏一酸,忙低頭掩飾異樣,強笑道,“還是母親疼我,女兒記下了。”這與老太太說得不妒不嫉,先把自己的丫頭開臉讨丈夫喜歡完全不一樣。

哪怕是知道老太太這說辭更能叫丈夫歡喜,可是她心裏,卻覺得大太太的話,真的落到她的心坎裏了。

天下的女子,誰會甘心給自己的丈夫納小老婆!

第 23 章

大姑娘回去後,錦繡就聽說果然世子也敲打過大姑爺,顯然是要叫他做個明白人。

不過這位大姑爺還真是個明白人。

大姑娘嫁過去不過四個月,便有了身孕。這消息傳回來,大太太便使人送了東西,聽回來的人說,因着大姑娘懷着胎不方便,那府的太太便親自管起了家,也不叫大姑娘立什麽規矩。房裏的那個通房也打發了出去。還是大姑娘見自己身子重,姑爺的身邊空虛,想着要把身邊的丫頭開了臉放在屋裏頭,也被大姑爺給拒了,如今真是琴瑟和鳴,說不出的恩愛。

聽了這個,想起大姑娘也善待過自己,錦繡也很為她高興,然而見到聽着這消息臉上帶着淡淡笑容的大太太,她便在心裏嘆了一聲。

世間的男子,也有很多重情義的。可那最無情的,卻被大太太這樣好的人遇上,誤了一生。

只是如今大太太日漸想開,人也活泛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平日裏也不總在屋裏寫字作畫,與外頭的走動也多了起來。

跟着大太太去了外頭幾次,錦繡才知道這位主子從前的手帕交都是什麽樣的人。

不提親嫂子福昌郡主,還有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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