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次日一早，程燊早早起來，洗漱的時候，魏哲海站在一旁，小聲提醒他:“你的眼睛有點紅腫，拿濕毛巾敷敷吧。”
他朝洗手臺上的鏡子裏看了一眼，眼睛的确是有些紅腫。他拿冷水洗了洗臉，又拿濕毛巾稍微敷了一會，感覺沒那麽紅腫了，他急忙換上跑步鞋，穿上外套擰開宿舍門。
平時早上只要他一打開宿舍門就會看到鄒冰站在對面的寝室門口，等他一起跑操，可是今天卻沒有看到鄒冰，對門的宿舍門還在緊閉。
程燊倚靠在牆邊眼睛一直看着對門門口。
過了一會兒，聽到門裏面有人開門的聲音，程燊立馬站直了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徐徐打開的門。
幾秒鐘後從門後走出來一人，不是鄒冰，是馬小樂。
馬小樂見到他，問道:“是等鄒冰嗎？”
“嗯。”程燊啞聲應道，眼睛朝馬小樂身後的宿舍裏看了看。
“別等他了，鄒冰早早就背着書包出去了，說是這段時間不住宿了，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宿舍。”馬小樂說，他左右看了看，看走廊裏人不多，他低聲對程燊說道，“鄒冰可能是失戀了，昨天晚上從外面回來，就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裏嚎啕大哭，把我們幾個吓的，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平時我們也沒見過……”
後面馬小樂又說了什麽，程燊已經聽不清了，他只覺心髒一陣一陣抽着疼，眼眶瞬間就紅了，他吸了吸鼻子，對馬小樂說了一句“謝謝”然後就失魂落魄地向樓梯口方向走去。
馬小樂站在程燊身後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剛才好像看到程燊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
下了樓梯，出了宿舍樓，外面天色還未亮，冬天的早上寒氣逼人、寒風刺骨，可是程燊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可能是心痛的已經麻木了沒有知覺。
程燊跟在人群中跑了起來，他今天跑的速度比平常要快很多，他就這樣一直跑着，跑着……
跑完操，打完卡，天色已經亮了起來，程燊一個人慢慢走回學校。
走到學校門口，程燊又習慣性的朝學生食堂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偏頭往左邊看了一眼。
可是，那個人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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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燊的眼前慢慢模糊，一滴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程燊還想着上公共課的時候他能碰到鄒冰，可是沒有，鄒冰請假了也可能是曠課了沒有來上課。
老師在講臺上講了什麽，程燊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茫然地看着黑板發呆。
這一天他沒有見到鄒冰，他一個人去的食堂吃飯，一個人去的圖書館看書，他還像往常一樣在他旁邊多占了一個座，可是鄒冰一直都沒有來。
這一晚，鄒冰也沒有給他發“晚安”，沒有鄒冰的“晚安”，程燊又輾轉反側了一晚上。
第二晚，第三晚，第四晚……鄒冰都沒有給他道“晚安”，也沒有再給他發過一條信息。
程燊連續失眠了幾個晚上，也偷偷流了幾次眼淚，沒有鄒冰的“晚安”，他是如此的不習慣，原來這個習慣已經深入到骨髓裏，一旦抽離仿佛鑽心刺骨的疼，疼的讓人無法呼吸。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鄒冰了，明明學校就那麽大，可他們竟然一次面都沒碰到。
如果一個人真心不想見你，他就不會讓你有機會見到他，連一次偶遇的機會都不給。
飯桌上，看着死氣沉沉、郁郁寡歡的兒子，李媛擔心地問道:“小冰，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這兩天你也沒去學校上課，是不是在學校犯了什麽錯了？”
一提到“學校”兩字，鄒冰的心倏地一疼，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顫抖，眼眶突然就紅了，他擡起頭看着李媛，吸了吸鼻子，說:“媽，告訴您一個事……我喜歡男生，我是一個同性戀。”
“……什麽？！”李媛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到了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得人心也跟着發顫。
李媛的反應，鄒冰早有心理準備，他知道他媽媽肯定會難以接受，可是他還是要說，因為他真的很難受，鄒冰紅着眼睛顫聲說道:“我喜歡一個男生，可是他拒絕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好難過……”
他真的很難過，難過到連呼吸都是痛的，痛心入骨的痛。他逼迫他不去想他，可滿腦子都是他……
李媛真是又驚又氣又心疼，她沒有想到她最疼愛的兒子竟然喜歡男生 ，她無法接受同時也不敢相信:“兒子，咱們明天去醫院看看，你這個可能是得了什麽病……吃吃藥估計就好了……”
“這個不是病，而且永遠也改變不了。”鄒冰有些氣急，他放下筷子，看着李媛，“媽，我告訴您這些，是想讓您知道，您兒子喜歡的是男生，我也不指望您一下子能接受，我現在也很難受。”
李媛的臉色變得慘白，聲音有些發抖:“兒子，你是媽媽的希望，媽媽是因為有你才隐忍了這麽多年，媽媽絕對不允許你有什麽不良的行為和想法，那簡直是要媽媽的命，你明白嗎？”
“媽，我只是喜歡男生，這不是什麽不良的行為和想法。我也只是以後不會和女人結婚，并沒有什麽改變，我仍然是您的兒子，我一樣會孝順您，還是您的希望。”鄒冰着急地說。
李媛很悲痛:“你都不結婚生子了我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鄒冰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媽，我不喜歡女人，我要是跟女的結婚肯定也會過得不幸福，女人嫁給我她也不會幸福，就像您和我爸一樣，沒有感情的婚姻過得能幸福嗎？”
李媛怔住了，一時無言以對，沉默了許久，她自責道:“是不是因為我和你爸爸經常吵架，所以你才會變成這樣……因為缺乏安全感缺乏父愛，你才會喜歡男生，對不對？”
“不是的媽，跟你們沒有關系，我這個是天生的，”鄒冰連忙安慰李媛，懇切地說道，“我知道您一時難以接受，沒關系，您可以慢慢去了解再慢慢地接受，我真的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我知道您希望我開心幸福，我也是一樣的，當時您和我爸離婚，我一直站在您這邊，我希望您也能站在我這邊，好嗎？”
李媛的眼睛紅了，她非常自責，同時也很矛盾，她真的無法接受她唯一的兒子喜歡男人這個事實，她有一個不幸的婚姻已經夠不幸的了，鄒冰就是她的希望，可是現在這個希望沒有了，也就沒有了盼頭。
可是看到自己的兒子這麽言辭懇切地求着她，她既心疼又矛盾。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李媛怔怔地看着鄒冰，沒有說話。
鄒冰知道他媽媽一時難以接受，換做是誰的家長都接受不了，父母不理解，他也很難過，可是他現在最難過的不是這個，所有的難過都比不上他心裏的痛。
“媽，您慢慢吃，我吃飽了，先回卧室了。”鄒冰站起身，走進卧室，關上門。
坐在床上，看着手裏拿着的鑰匙扣，鄒冰的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眶，落了下來，落到了那條小鯨魚上……
“62號，62號取餐！”站在售飯窗口裏的師傅喊了幾次都沒見人來取餐，他把頭伸到窗口外沖着不遠處坐在餐桌前發呆的一個俊秀男生喊道，“小夥子，你的燴面做好了，過來取餐。”
“哦，好。”聽到叫聲，程燊這才回過神，他看了看手裏的取餐小票，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口前，把票交給窗口裏的師傅，然後端着碗面坐回餐桌前。
看着碗裏的燴面又發了一會兒呆，程燊才拿起筷子夾着面條放進嘴裏，吃了兩口，他皺了皺眉。
辣，面條裏放有胡椒粉。
他忘了交代師傅不要放胡椒粉了。
他和鄒冰經常來這家售飯窗口吃燴面，每次點餐的時候鄒冰都會不厭其煩地叮囑售飯師傅“不要辣椒，不要胡椒粉”……
程燊低着頭繼續吃着燴面，吃着，吃着，他的眼睛模糊了，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到了碗裏。
原來這個人，從他重生回來第一天開始他就帶着他所有的關心、所有的寵愛，一點一點的闖進他的生活裏，讓他不再孤單，不再彷徨，讓他的生活又重新活了過來。
可是現在，他好像把鄒冰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