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譚源

楚洛強壓下眸間的慌亂,  佯裝平靜低頭。

實則心底打着顫,臉色都有些泛白,她不知道怎麽竟會在這裏遇見譚源!

整個軍中,  被稱為譚小将軍的只有一人——譚源。

譚源是東昌侯世子,朝中也都稱譚源為東昌侯世子,  但在軍中,  都稱譚源為譚小将軍。

除了譚源之外,軍中沒有旁的譚姓,  又能被稱為小将軍的人。

東昌侯府同建安侯府是姻親,  關系走得很近,侯夫人今次在祖母和她面前有意無意提及過多次譚源在軍中的事,  是想旁敲側點告訴她,  譚源年輕有為,  心懷大志,這個年紀在軍中便已有所建樹,  是這一輩的年輕子弟裏在軍中威望最高的一個……

譚源的心思不在房中,遲遲沒有娶妻,  房中也一直無人。

這次祖母帶她們姐妹幾人去東昌侯府給侯夫人賀壽,旁人都是幌子,  祖母和侯夫人是想讓她給譚源做貴妾,将譚源的心思攏一攏,  緩些娶妻并無所謂,  先讓譚源嘗到滋味……

這才有了後來,她借着倒春寒,在耳房中用冷水一遍遍得澆自己。

她當時是怕極的。

她幼時對譚源的印象就不好,譚源很兇,她很怕譚源。

小時候踢蹴鞠的時候,  譚源讓她湊過數,她根本就不會。但譚源做事極認真,也極較勁,她一個湊數的怎麽能和旁人比,譚源當時真将她吓哭,也将她訓哭過……

那時候她很小,遇事只知道哭。

她每回遇到譚源,要麽被他吓哭,要麽被他訓哭。

譚源會厭惡得叫她“哭包”,她也盡量都不惹譚源,少在譚源面前出現。她躲得遠遠的,譚源果真沒了機會兇她,後來譚源要去軍中,臨走前遇上,他狠狠使勁兒捏了捏她的臉,她疼哭,被他捏的臉,一連疼了好幾日。

但那都是很小時候的事情,後來譚源去了軍中,她再沒見過譚源,卻是見過譚孝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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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源和譚孝是親兄弟,但同成天油嘴滑舌,讨侯夫人喜歡的譚孝全然兩個性子。

……

當下,楚洛迅速斂起回憶,低着頭佯裝飲茶,等着譚源離開。

以東昌侯府同建安侯府的關系,此時若是露出端倪,譚源将她認出來,譚源是一定會讓人将她送回建安侯府的,此時若是被抓回建安侯府,會惹大麻煩……

楚洛一面飲茶,一面冷靜思緒。

心中祈禱着,果真,譚源和身後的幾個副将一道,頭也不回出了客棧。

楚洛一顆懸着的心才似落下,幸好走了!

只是慶幸過後,腦海中又忽得疑惑起來,譚源是東昌侯世子,在軍中官職不小,若是真的在此處往來,住得也應當是驿館,不會來客棧。

除非,不是來客棧投宿的……

楚洛心中微頓,尋了還在收拾地上的小二打聽,“客棧裏怎麽會有先前的軍爺在?”

說軍爺就對了。

楚洛先前是他招呼的,人也不錯,那小二對楚洛的印象挺好,趁着周圍都在三三五五聊天說話,小二湊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日京中出了大事的緣故,來來往往好多軍爺,剛才那位軍爺應當是來見人的,入內好久,我們也不好多問。”

楚洛也知曉再多追問怕是刻意,但至少,在小二口中弄清楚了一件事情,譚源是來這裏見人的。

今晨才來,談了有一兩個時辰,眼下才走。

楚洛心中唏噓。

能在這裏遇到譚源已是倒黴,她怕再倒黴些,與譚源同路,又似随意般問道,“小哥可知道這些軍爺要往哪個方向去?”

小二想也不想,“成州,方才聽到那幾個軍爺說要去成州!”

楚洛攥在袖間的手指不由捏緊了幾分,譚源也要去成州……

從這裏到成州只剩了一日路程,且只有一條路,她若不想同譚源在路上再撞上,她可以在這裏等譚源先去成州她再動身。

楚洛輕抿了一口茶盞,看了看客棧的樓梯,但譚源是自來此處見人的,那最好還是不要在客棧多留。

楚洛付了銀子,又喚了林子一道走。

等上了馬車,林子以為要啓程去成州,楚洛才道,“先等一日,林子,我們尋別的地方投宿一晚。”

林子人老實,沒有太多心眼兒,楚洛這麽說,他便應好。

放下簾栊,其實楚洛隐隐見得滿城都是駐軍。其實這兩日往成州來,路過的地方都能見到駐軍,京中出事幾日,怕是各地都暗潮起伏。

她往成州來都是如此,可想而知李徹往京中去。

楚洛擔心李徹。

思緒一起,楚洛心中很難平靜,早前林子問要去何處,眼下是城東,那便去城西投宿。

……

另一處,譚源已打馬出城許久。

身後跟得都是譚源在軍中的心腹,方才在棉城見過趙有志,譚源更加确信這次是蓄謀已久的謀逆。

而且,一定不是惠王餘孽所做。

惠王餘孽如此行事看似合理,但細究,并無好處。若光是為惠王報仇雪恨,大可用更洩恨的方式,而不是在南郊馬場這樣隐蔽的地方,是想藏秘密。

有人在借惠王的名義行事。

陛下在朝中提拔了封相,主導新政之事,得罪了不少世家的利益,陛下動了不少世家的人,也提拔了不少新貴,有人想利用世家的懷恨在心挑事。

那這人一定隐藏得極好!

更有甚至,譚源忽得勒馬,身後十餘二十騎也通通停下。

譚源目光黯沉,更有甚至,他甚至擔心父親是否參與其中!

自天子登基以來,東昌侯府一直在走下坡路,而父親一直都在隐忍,甚至被奪了手中大半兵權,交換了他在駐軍中的一席之地。父親沒有說旁的,父親自有傲骨,但他是怕這傲骨适得其反。

早前母親生辰,他是回了府中,卻不想父親在文山随侍,他沒有見上便折回了軍中。

眼下,越發覺得京中平靜之下暗潮湧動,更怕父親站錯隊伍。

父親應當看得出來,陛下看似在擠兌東昌侯府,實則每一步都穩妥,去了父親手中的兵權,換了他手中的兵權,有人奏父親管束譚孝無妨,陛下開了聖口斥責,旁人不好再繼續奏東昌侯府。

陛下的行事不拖泥帶水,但同樣都是深思熟慮之後的事情。

陛下不是這麽好對付的人!

如今軍中大半都是陛下的人,朝中也都在洗牌,看的明白的世家心如明鏡,看不明白的,尚在铤而走險。

文山祭天,朝中已經狠狠震蕩過一次,陛下借清除惠王餘孽的由頭已經動了一批世家。這次南郊馬場出事,若是陛下安穩歸來,同有些世家之間,最後的遮羞布怕是都要撕破。

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輕易很難收場,但贏得一方會徹底贏,輸得一方會一敗塗地。

譚源眉頭皺緊,他是怕父親一時糊塗。

“小将軍?”副将疑惑。

譚源看向最近的兩人,朝其中一人道,“快馬加鞭去一趟東昌侯府,就說我念着家中,想見父親書信安心。”

副将意外,但還是拱手。

譚源這才看向另一人,“你先回駐軍中,讓所有的駐軍全部戒備,留意駐軍中可疑的人,沒有我吩咐,在軍中傳播任何謠言者,軍法處置。”

另一人也拱手應是。

兩騎絕塵而去,譚源才繼續打馬,往成州方向去。

他還要去見一人,成州知府單敏科!

出了這麽大的事,還繼續穩坐成州的單敏科……

才出棉城不久,騎快馬到成州需要大半日,譚源忽得想起今日在客棧見趙有志時遇見的那個人!

穿得是一聲粗布麻衣,但五官清麗,英姿飒爽,只是這五官裏有幾分說出的不同,他說不好哪裏不對。

而且,他總覺得在何處見過這個人,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加上當時着急走,也未多花心思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只是當下,譚源忽得眸間微訝,他忽然想通了何處不對,那個粗布麻衣,在他面前打翻碗筷的人是一身男裝,但耳垂上隐隐有耳洞,他是因為她剛好打翻了碗筷,所以下意識仔細看她的時候才留意的,只是當時也沒反應過來。

是女扮男裝的姑娘,譚源意外。

但讓他有印象的女子本就很少,他不應當覺得在何處見過她,而她也在聽到身後的副将喚他“譚小将軍”之後,也明顯低頭飲茶,他當時以為她是害怕。

譚源在腦海中飛快搜索着對這人的印象。

他本就對女子沒有太多印象,若不是女扮男裝倒是還好些,但也是因為他有印象的姑娘實在太少,忽得,譚源眸間詫異,再次勒馬停下。

這一次,身後幾騎險些同他撞上。

楚洛?

怪不得他先前就覺得眼熟,是同小時候長變了,但是,眉眼和輪廓還是大抵能看出端倪,而且她那要哭不哭的害怕生态,同早前一樣。

他更加肯定是楚洛!

譚源眸間微滞,建安侯府在京中,她一個侯府的姑娘不應當一人出現在棉城……

……

客棧內,小二見先前譚源折回,有些吓倒。

譚源一臉陰沉,指着先前楚洛坐下的桌子,沉聲道,“方才這裏的人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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