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
我的……
我的……
親愛的，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你，是誰……”
嬴子涼腦子裏完全被幾個字眼占據，在無窮無盡看不到光芒的意識世界裏，他只能聽到幾個不斷貼緊他、包裹他、纏繞圍堵他令他幾乎窒息的字。
就好像說話的主人什麽都沒有想，只是自顧自地呢喃着，向他灌輸着“你是我的”。
可是，這算什麽？
嬴子涼完全搞不懂現在的處境，如果說是夢，那麽他可以把先前光怪陸離的畫面作為夢境一樣很快遺忘，可是那夢就像活的一樣，即使醒來，他也會像現在這樣一樣，沉湎在黑暗裏不可擺脫無知。是，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很想快速地思考些什麽，但是昏暗的世界包圍住大概十幾分鐘後，整個視野忽然一片光亮，就好像熾日的光焰毫無顧忌地直射入眼底，嬴子涼下意識緊閉住眼睛。
……
親愛的，你知道你偷走了我多少時間嗎？
我的每一寸目光為你停留。
有你的世界容不下其他。
我唯一……我的唯一。
Advertisement
時間大概過去有五年了，原本器皿裏小小的嬰孩已經可以出來走動，還有元首每月一次……不，每月兩次的例行情況觀察。醫生默默地想。
元首是偉大的，但是也不可以像吸血鬼一樣緊緊盯着這兩個孩子，就好像只要有一點纰漏就會立刻毀了這次偉大的實驗！醫生心理對此一直很不滿，但他不敢吱聲，他明白能夠替代他這個位置的人有太多，元首從來不缺有才能的人，他只要手下的人乖乖聽話。
當然醫生絕不會承認他會是一個不聽話的手下，他就像元首手下的無數将士一樣狂熱地追随着元首，元首是他們的驕傲，元首是他們的神，唯有元首！只有元首……是的，只有元首的基因……醫生的眼裏再度出現狂熱，只有元首的基因這樣完美！只有元首的基因可以創造出最完美的神話！元首是神！但是他會成為創造出第二代神的……創始者！醫生的手指忽然一個哆嗦，他心髒一瞬間驟停。那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他願意用更多更完美的名詞稱贊他手下逐漸成長完美的神話，但是元首……元首好像重心有點偏移……？
0號毫無疑問是最完美的，在正常的嬰孩還在保持在母乳期的時候，他就已經表現出要汲取更多營養的意思，甚至在別的嬰孩還蜷縮在母親懷抱裏的時候，他就可以借助手臂力量、借助外力行走……甚至是短距離跑步，他自身仿佛天生就有着上進的要求和動力！除了那個一開始就莫名其妙随着0號留下的小鬼，9號沒有最完美的基因，但作為改進人也許在普通家庭還是個天資不錯的存在，但是五年來他一點都沒有看出他存在的價值！除了吃喝拉撒還有研究人員照顧！就知道一天到晚迷迷糊糊地看着0號學習傻笑！最可怕的是一旦研究人員把9號搬離0號周圍的氣壓又會莫名其妙地降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元首留下9號的先見就在于控制0號嗎？
不過，他沒有任何理由對元首的任何行為持反對意見，他要做的，只能是服從！
不過現在的元首先是從百忙之中把每月一次的例行查看改為了每月兩次，然後進來實驗室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端張靠椅大搖大擺地兩條長腿一翹就跟9號大眼瞪小眼，時不時還極其冷酷地來幾句。
“把營養倉的方向調整，我要他面對我。”
“你們是死了嗎？兩個實驗體都給我隔離開來，都混在一個實驗室裏像什麽話？！”
更有甚者，如果9號還是傻乎乎地盯着0號發呆的話，元首的眼睛會幾乎眯成一條縫，只留下眼角一點點狠厲地勾起，然後一把拉住旁邊随便一個研究人員大聲命令：“我要他，立刻看着我！”
研究人員哪裏能揣摩到元首的什麽心思，不過奇怪的是，這時候9號确實會睜着他那雙傻得不得了的眼睛瞪着元首，醫生那時候的小心髒都快被元首吓死了，卻還有着閑工夫揣測估計這個9號也被元首吓住了。
可奇怪的就是9號也就是瞪着他那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元首看了幾秒，還沒等他有什麽後續反應，元首卻又嗤笑道：“這個小東西腦子裏是不是長得都是草！”
9號沒有意識到元首在罵他，還是仿佛很好奇又像失了魂一樣定定地盯着元首看。
“這麽醜的眼睛果然還是哭出來好看！啧……”
醫生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可是每次到元首前來例行查看的時候，0號的情緒波動都會大些，不是一本正經地書寫讀書、汲取着來自外邊世界的各種知識，他好像有了點正常人的反應，起碼在元首來的時候，他還知道皺眉？5、6歲大的小小身軀微微倚靠在9號方向的玻璃器皿上，用他還很小的手掌印在玻璃上，這時候9號甚至也會慢吞吞地跟着把手掌印在玻璃上，一般這時候大概就是元首要來了。
元首從一開始就不待見0號，盡管他們有着更深層次的聯系，元首也不見得多喜歡9號，他已經有好幾次地罵過9號“愚蠢”，其中一次還生怕9號聽不見，刻意隔着玻璃器皿點着9號的鼻子，經常把弄槍支的手指很輕易蓋住了小孩的唇瓣。
滿臉嫌棄。“你怎麽可能蠢成這樣！”
9號永遠都是一臉茫然。
恰到好處的是，元首的身影大概是正好擋住了0號和9號隔空手貼手的位置。
醫生也不知道元首到底是更讨厭誰了。
0號就像沒有思想的學習機器，但如果說他有什麽情緒波動的話，除了從出生開始對9號的詭異占有欲，還有就是對元首不應該存在的排斥感。沒錯，就這個實驗的來源以及目的而言，這些排斥感是不應該存在的。
原因？來自血。
最完美的基因。
醫生覺得自己想像狂熱教徒一樣詠嘆，“哦！來自血！”
0號現在似乎有點蠢蠢欲動。0號的成長實在是太快了，5年的時間不僅讓他更快更好的接收更多的知識，也讓他擁有一個更好的思維——不是普通孩子，他那雙沉靜的眼裏仿佛透出如同成人一樣的智慧。
與此同時，不斷滋生蔓延的還有他的沉默。
他幾乎不講話，即使是面對着一同成長了5年了的9號，他也僅僅只是用眼睛溫柔地看着……好吧，能從小孩的眼裏看出溫柔醫生也是該洗洗眼睛了。
不過，說真的，即使9號和0號再如何天差地別，他也不敢拿9號怎麽樣。不說9號是元首說要留下的，對于0號來說，任何“多餘人員”對9號的觸碰都是“多餘的讓他憤怒的事”，像小獸一樣在嗓子底下低啞的嘶喊，撓動着玻璃，那雙黑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周圍的所有人，就好像要爆裂開來。
這不是一個特別的發現，在0號誕生蘇醒之後，他就毫無顧忌地表現出對9號特別的喜愛與依戀。研究人員也曾經試圖用這種奇怪的聯系做些實驗，探究0號更多的能力以及進一步發現他內心的想法，可是起初還有效，随着0號5年來的成長，研究得到的更多的就只有沉默。
或者說，所有能夠得到的就只有兩個情感：愛與憎。
喜愛着唯一的一個，憎惡着所有“多餘的”。
醫生難得有心思在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
他擡手，手下的研究人員立刻會意，在營養器皿裏逐漸抽出營養液，刺激其中蜷縮着的稚嫩的孩子醒來。
嬴子涼被強光猛地一刺激，一直緊緊閉住眼睛，現在感覺本來周圍包裹住自己的溫暖液體在流失，他有點冷。冷也沒辦法，似乎現在的身體有點不協調，眼睛慢慢睜開也不能立刻看清楚周圍的事物，不過至少他發現了自己渾身赤裸着……的小孩子的身體。
見鬼，難道還沒擺脫那個奇怪的夢？
閉眼，再睜開眼。
果然！
嬴子涼下意識地感覺右側有什麽在看着他，扭過頭就看見一個和現在這具身體差不多大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自己。
很漂亮的一個小孩子，如果不是同樣渾身赤裸的話，他會覺得這是什麽貴族家的小孩待錯了地方。嬴子涼朝他裂開嘴笑了一下，小孩頓了一下，也跟着把嘴巴扯開相同的弧度，一樣的笑容。嬴子涼一怔，飛快地掠過孩子黝黑的眼睛又将視線投向別處。
自然沒有注意到，孩子表情一瞬間的微微扭曲。
“K醫生，要不要先将0號推出去？”一名研究人員有點猶豫地詢問道。元首對0號的感官實在不咋地，上次差點下令毀了這兩個來之不易的研究成果。
K瞥了一眼研究人員，“先留在這兒吧。”
研究人員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內部就響起了人員進入的警報，沒過幾分鐘，研究室的大門就緩緩開啓，嬴子涼聽到警報聲吓了一跳，他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樣的環境，在門打開的時候，他還用力盯着。
這個身體太短小了，他使勁把頭伸直擡高也就看到幾雙軍靴。最前面的軍靴上還細細紋着暗紫色的蛇像，陰冷真實得好像在吐着舌尖。前面的人腿太長了，嬴子涼就看到最前面一雙軍靴在迅速向他靠近，長腿邁開大步也就幾跨就過來了。
軍靴的主人的聲音也有點微妙的像蛇。“小東西就一直傻愣在這兒？”
小東西……？
嬴子涼的腦中一下子清空了，這個聲音口氣，難道這兩個夢是銜接的？他上次也是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實驗室裏？
“啧啧，這表情就像個白癡一樣！”
忽然嬴子涼的面前出現一張大臉，他就來得及看到一雙陰柔狹長的眼睛微眯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場景忽然又眩暈起來，就像彩色畫面突然支離破碎，一點點破碎的片段組接在一起，乃至世界也失去了顏色，嬴子涼又重新失去了看見世界的機會，他回到了黑暗裏。
聲音也在破碎。
“什麽情況……把……出來！不要我說……”
元首滿臉暴戾地掃視向另一邊忙弄着0號的研究人員，“我要你們……”
“報報告……這不……”
“請給我們……很快……不不不……”
在這邊忙活得人仰馬翻的時候，嬴子涼已經完全沉浸在黑暗裏，他看不見周圍的事物，聽到的聲音就像第一次夢裏的場景一樣混亂，只有觸感……好幾雙手在托着他，他不知道有沒有脫離出那個玻璃罩子，反正他也沒機會看看旁邊的事物作進一步的判斷，他現在只能靜靜地等待一些人在身體上的“操作”和“實驗”能很快過去。不僅如此，他更希望盡快脫離這個詭異的夢境。
他無比清醒地知道，這是！夢！
K醫生本來和其他人員都在忙着安撫測試0號，沒想到9號那裏會出什麽岔子，看到元首暴怒的臉的時候全都吓得哆嗦，恨不得能把眼一閉就沒了反應的9號給搖醒！
不大不小的實驗室裏區分為兩塊地方，一邊是專門照料0號的，一邊是留給9號的，就在一群研究人員慌忙把9號移動到卧床上進行電子腦波檢測的時候，另一邊忽然爆發出響亮的爆裂聲“刺啦”“砰”。
斷斷續續傳來女研究人員驚慌的啜泣聲：“這……這邊的精神力儀……爆開了……”
什麽！
0號恍如無知地伸出兩只小小的手掌緊緊地貼在玻璃器皿上，仿佛嘴巴蠕動了幾下，又好像緊緊只是單純的抿住嘴唇，手掌貼緊的方向對着卧床上的9號。他一點一點地笑開。
我的……我的只是我的……
看着我的……聽着我的……
都是我的……
嬴子涼清醒的腦子裏似乎傳來了什麽只言片語，最後回歸于一片沉默。
實驗室裏的人吓得不敢多說什麽了，最後還是元首沉住一口氣，似乎想到什麽，笑得格外猙獰，“哦？最，完美的實驗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