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木頭與狗

就在夢裏,你忽然出現。

驚擾了我所有的命途。

我的信仰,我的忠誠,我所有的……愛。

做一只陸家的狗容易,做少爺的狗也心甘情願,可是,少爺,如果狗開始不聽話了怎麽辦?

我自然是不敢的。

因為不聽話的狗會死的。

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我的存在就是對陸家血脈傳承的諷刺。所以,我只能是個影子。不過幸好我是少爺唯一的影子呢……

除了少爺以外,再也不會有人注意自己這樣一個影子了。

自從有記憶起,我就是作為陸家的一條狗來培養的,我從最弱小的成為最強大的,用了整整十年,一步步,踏着同伴的鮮血爬上來的。

當我有資格見到家主的時候,當我滿懷着活下來的狂喜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入了一個更大的局。若是當年我知道如此,我還會選擇……成為影子嗎?不過都是死。

一個是沒人知道弱小的死去。

一個是沒人知道強大的死去。

如果少爺知道影子離開了,會為影子哭嗎……

少爺是那麽溫暖,天生屬于光,而我,即使長得與少爺一樣又如何?我只是最卑賤的狗,沒有人會在意我的生死。我是陸家的狗也是陸家的草,真正視命如草芥的陸家怎麽可能會有人在意?我拼命掙紮着、活着,賭上一切,只是為了能夠在陸家站得更高,離少爺更近,而不是像小時候那樣看到的永遠就只有黑暗與孤獨。沒有明天的日子裏,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

其實我曾經是很在意那個所謂的父親的想法。雖然我一刻也沒有真正喚過他“父親”,最開始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但是已經一只腳踏着黑暗裏的我……還有殘缺的人格……這些都讓我無法說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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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

那夜的媽媽慘叫着,偌大的院子裏生滿了雜草,女人凄厲的叫聲除了驚擾樹枝葉上的寒蟬再也沒有別的人能夠注意到這兒。我生來就是一直陪着媽媽,艱苦的日子讓我更加早熟,我是依戀媽媽的,哪怕這樣的生活很是凄苦,但是從未想過什麽事應該的、不該的。

媽媽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懂。偶爾問起“為什麽我們會一直待在這兒”和“父親是誰”之類的話題,媽媽的臉色就會灰暗下來,甚至還會不斷啜泣。一無所知的我只知道只要媽媽不要哭泣就好了,所以媽媽的哭泣就像一塊鐵石狠狠砸在我的心頭,媽媽難過,我也跟着難過,媽媽哭泣,我也跟着哭泣。雖然不明白,只是心揪着疼。

若是我勸慰道:“媽媽,不要哭了好嗎?”媽媽最多也只會用一雙憂傷的眸子瞅着我,霧一樣的眼睛我從來都不懂。在長大以前,我一直幻想着也許媽媽是聽進去了我所說的話。

而夢,打破在媽媽臨産死的時候。

即使是再多的痛苦和哭叫仿佛都抹滅不了這個女人眼底的堅持,她似是鐵了心的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不知道她生我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痛苦,但是媽媽哭我也跟着哭。沒有人打理的庭院裏就算是有婦人要生産也喊不來一個管事的人,到這時,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和媽媽在這個家中的尴尬地位——類似于一個被無視、抛棄的尴尬位置。

女人在哭嚎着,她即将誕生一個新的生命,但沒有會因為這個新生兒感到喜悅,就像我的出生一樣,這是不受祝福的。女人很是堅強,無論環境是多麽差,她還是咬牙堅持下來,硬是自己分娩、剪掉臍帶,生下來寶寶後的女人很是虛弱,她無力地躺在床上,以往習慣了富貴的身子躺在這粗糙的床面上居然嘴角漸漸洋溢出一絲微笑,面上心裏滿滿的都是暖意。

我是第一次看見女人那麽溫暖的笑容,仿佛抱着那個孩子就是全世界。

媽媽在生孩子前曾經有過一晚上哭得很慘。

哭着哭着我好像就以為媽媽就要死去,或是立刻就要抽搐倒地,滿面的眼淚代表着是脆弱,淹沒在眼淚下的就是哀傷。我陪着她一起哭,以前我陪着媽媽一起哭的時候媽媽會抱住我,但是那晚上媽媽就只是愣愣地盯着我,眼裏複雜難辨。

後來白日裏,我看到女人走到院子裏,在已經衰敗的花圃中跪下。

似乎是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人。

直到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是一個對于媽媽最重要的人死去的日子,最愛的人已死,世界上能夠承擔痛苦的只剩下媽媽一人,也無怪乎她哭得那般凄慘。可是後來我不解為什麽女人沒有随那人而去,再想到另一個孩子我便恍然大悟,想來媽媽是執意要先生下那個孩子的。

其中的淵源,活着的人,想來最清楚的也就是我,因為畢竟我可是代替弟弟活了十幾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女人抱着我不斷哭泣。

“真的對不起,嗚嗚嗚嗚,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産後的媽媽虛弱地将已經被血腥場面吓傻的我喚至床前,死死捂住我的手掌,一遍遍訴說着“對不起”,當時我只是搖晃着頭,不知道媽媽的意思,要是知道……要是知道……知道我也不後悔不是嗎?

“寶貝,求你,求你代替你弟弟吧!”

女人叫我成為她與那人的孩子,而弟弟作為她和父親的孩子。當時我不解,但是為了不讓媽媽再哭,我還是答應了,只要還有媽媽陪我,想那時的我是說什麽都願意的。

“對不起……”女人拼命流下眼淚,她用脆弱無力的手掌撫摸着我的臉龐,“拜托……請一定要照顧好他,他是你的弟弟……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女人的目光看向襁褓中的孩子中的時候雙眼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溫柔。

我想,即使是時至今日,如果女人還在的話,看到今天這個局面,就算我問她一句後不後悔,她也會為了那個男人說一句,不後悔。

是因為,愛上了就不會後悔嗎?

因為深愛。

我是不懂的,就在我點頭之後,就看到滿世界的血。

女人用最壯烈的姿勢告訴了我們她的死亡。

即使那時候,就在兩個孩子面前,一個孩子甚至已經開始有了記憶,但是一生悲慘的女人在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後就直接選擇死亡。她是多麽自私,全然不管當時是否能死。只是為了追随那個男人而去,甘願抛下一切。

女人才生産完,由于沒有人照料,下身還在流血,女人本就已是極端虛弱,産後卻還要執拗地站立,女人勉強起身扶住桌椅,最後給了點溫暖給床上的嬰孩,然後拿起桌子上用來剪掉臍帶的剪子,在我目眦俱裂下,女人決然揮起剪子,所有的動作就像一場慢動作,我眼睜睜看着卻吓呆了,沒有絲毫力氣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女人就在我的面前,将剪子一下子紮進腹部,仿佛不知痛似的,一下接着一下,鮮血噴濺出來,連着下身的血液,浸滿了整塊床單和地面。

滿眼都是血色的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有這麽多鮮血,到底是多大的決心讓她這樣不畏痛苦,做好抛下一切的準備?

鮮血、鮮血、鮮血。

腦中不斷回蕩着這兩個字的我往後退了幾步,最後眼睛一翻就昏死過去。

不如不要醒來,是不是就沒有然後?

再次醒來獲得的就是絕望。

沒有媽媽。

我待在這死屍旁守着嬰孩讷讷地過了三日,若是餓了也就麻木地找些野草根來食,勉強度了三日,快要瘋掉的我以為不會再有人找到這裏,這裏的門居然第一次被打開。

外面的人進來,看到女人凄慘的死相,似是像被驚駭到的樣子,我隐約還聽到有人私下裏嘀咕——

“冤孽呀!冤孽呀!”

就算是再多的孽債又如何,女人死了,在她的孩子面前自殺。

而我也瘋了。

大約不說話,癡癡傻傻又過了兩日,別人喚我從來沒有動靜,唯一的反應就是在別人碰觸我的弟弟的時候。才會有些虛弱地轉動幾下眼珠。

以後……其實以後我也始終都沒有反應,但是我的身體似乎産生了第二人格,第二人格仿佛是代表着我最純潔的一面,不記得媽媽的死亡,不記得媽媽的交代,不知道一切的真相,也不知道弟弟的存在,恍如個白癡一樣過着正常千金小姐的生活,整個名家沒有一個人說出來,而知道的人也沒幾個——畢竟這可是醜事。

而我,就像有了第二雙眼睛,可以用上帝視角看着周圍人的喜怒哀樂。至于單蠢的第二人格卻是無法察覺到我的存在,作為主人格,在經過巨大刺激後,居然有些時日都無法掌握身體的主動權,另一個人格也就安樂地度過幾年。

就在我以為我再也無法掌握這具身體的時候,事情又發生了轉機。

或者說,也許我這個人格,就是專門用來承受苦難的。

“小姐,你和那個孩子就和陸家人走吧!對不起了小姐,但是這是名家欠陸家的,還是得要還……”

所以呢……要我來還嗎?

另一個名溪根本就承受不了這種類似于被抛棄的結局,她頭一暈便要昏厥,而我在一瞬間居然感覺到束縛着我的那道桎梏有些松軟,就趁此機會我居然掌握住了身體的使用權!

“必須去嗎?”我問道。

仿佛是詫異于我的冷靜,老管家愣了一下,緊接着回答道:“是的……但是小姐,你畢竟是……他應該是不會拿你怎樣的。”

……多麽天真的安慰話。

但是我還是半相信了,也許已經麻木的我也不是那麽在意。我只是在做出一個我認為掌握住身體之後最正确的選擇,直接問道:“我弟弟呢?”

“小姐,您沒有弟弟啊!啊……”管家似乎終于反應過來,他指着我顫聲道,“你不是小姐……不,你是另一個人格?”

是的,名家從一開始名溪忘記記憶開始就明裏暗裏把名溪查的很透徹,即使是人格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但是這些看似關愛的人沒有把人格之類的事情告訴名溪,但是今天卻要為了還債親手把名溪交出去。這又算什麽?

“對。”我低着頭說道,擡起頭之後便是含着眼淚懇求道,“請讓我見一下弟弟。”

“這……”終于老管家看在照顧名溪這幾年的情分上帶我去見了一眼弟弟。雖然我從他的言行中隐約可以察覺出他對我這一主人格的不喜。是覺得我才是那個不應該存在的嗎?還是覺得那些肮髒的歷史應該永遠歸為歷史……

我小小的弟弟已經會走路了,但是名家人把他随意關在一件破落的屋子裏,只有一個奶娘過來照料照料他,我的心髒疼得都要縮起來,于是我一邊流着眼淚一邊抱緊了小小的弟弟,發誓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很快,管家口中那個名家欠債的陸家來了,來的正是陸家的家主陸衍。我和弟弟怯怯地站在一起,我們倆長得一模一樣,還是小時候,甚至連男女都分不出來,一臉陰戾之色的陸衍撥開我們,在兩者間仔細看了看,最後陰森森地問我道:“你是名家的小姐?”

我點點頭。

“啪”緊接着臉上就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陸衍居然當衆就扇下一巴掌,極其冷漠地說道:“真是一副賤人的模樣!”

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一邊的弟弟,弟弟還未知世事的樣子,嘴巴裏砸吧砸吧着手指,陸衍的神色卻是溫和下來,一臉陰戾之色的男子居然一瞬間讓人感受到而來溫情。“這是我的孩子?”

他轉過頭反問管家,管家早在他一巴掌扇向我的時候就氣得直哆嗦,但是卻不能說些什麽,見陸衍問他,最後還是只得點點頭。

“好。”陸衍的眉眼都柔和下來,他親昵地抱起弟弟,親了一口,臉上透露出一絲倨傲,“這是我陸衍的兒子!”

我跟在最後,在陸衍等人都上了能動車之後才坐上最後一輛,只是捧着還是很疼的臉頰,想到弟弟被陸衍關愛地抱在懷裏,忽然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是為了,我,親愛的弟弟。

——都值得。

真正到了陸家,我才知道什麽是地獄。

真的是沒有明天的日子。

我一進陸家就被丢進小黑屋裏待了十天,每天僅僅從小窗口送來一個饅頭,我再餓也不能多吃,但是名溪這個脆弱的小姐身體又怎麽受得了?

可是現在待在這個身體裏的是我,我又有什麽事忍不下來的?

度過了十天的饑餓訓練,很遺憾的是我沒有如陸衍所想的那樣中途餓死,反倒是堅強的活下來,我接着從小黑屋出來,進入了陸家專門用來訓練死士的地盤,在這裏我被剪去頭發,劃花臉,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

不,我的目标應該是——活下去,見到弟弟。

真正是踩着無數人的屍體,只是為了最後的暗衛位置!為什麽?不僅僅是因為只有一個人才能活下來,最重要的還是這個暗衛是專門照顧小少爺的。

少爺……他是我弟弟呢!

當然我的相貌在暗衛的訓練地也給我帶來不少的麻煩,因為剪去了頭發又很少說話,少女的發育不良實在看不出男女,索性暗衛訓練裏的人都把我當成男的,但是陰柔美麗的相貌還是會代理不少麻煩的,因為這會帶來更多的輕蔑之心和調戲起意的人,這塊黑暗的地方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死去,能找到一個更弱的人欺壓是再好不過的了,而且美麗一般都與脆弱聯系在一起,也許我看上去實在是太脆弱了。

所以每一天都會有很多人找我麻煩。

最後一次解決麻煩,才告訴我一個道理,那就是以暴制暴,以殺止殺。

“你後悔了嗎?”我當時一只腳踩在一少年的手背上,問道。

“我我我……我錯了!啊!”少年沒想到居然碰到一塊硬茬,他被揍得很慘,現在身上都是烏青,現在終于得空說句話,連忙求饒。

“知道有些人是不該惹的嗎?”我輕輕問道,然後恍如才明白的捶捶手心,道,“既然你看不出來,那麽你這雙眼睛留着也沒用了!”說罷,我眼疾手快,就雙手成爪狀摳向少年的眼睛,就在少年凄慘的叫聲中,我的手心已經躺着兩個不明物體,我把玩着手心裏的兩顆眼珠,在少年疼得要命的猙獰面孔上碰了一下,少年像是觸電一樣驚恐地向後退去,但是被我迅速一腳踩住。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我回首看了看一邊麻木看戲的訓練者們,然後笑開了花,緊接着就手指滑向訓練者的嘴角,一下子用力就把兩顆眼珠塞到他嘴裏,在少年惡心要吐的動作下,我立刻一腳踩中少年的腹部,直截了當地一刀割下了少年的脖子。

旁邊的人目瞪口呆,而我想要表示的也僅僅就是“不要惹我”四個字。

疼痛還是有的。

畢竟站在眼前的還是我真正的父親,陸衍。

但是他只會冰冷冷的一張臉,命令、懲罰和詛咒。他是極其厭惡惡心我的,這點我在第一天就知道了。

“賤人,不要讓我看到你的樣子!”

大概就是這樣的。

“賤人,你是想讓少爺看到你這樣子嗎?”

是的。可是我不能說出來,我只能用,帽子遮住和少爺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或者說是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容貌。

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是嗎?

我被訓練,最後選拔成為暗衛,終于可以得償所願守護在少爺身邊。少爺和我一起玩鬧到大,我成了少爺童年生活中獨一無二的“小木頭”,陪伴少爺一直到大。

早就習慣了少爺的一颦一笑的我,怎麽忍心看到少爺因為另外一個人受傷,那天少爺在水下被嬴千乘單方面壓制還有被嬴子涼誤會的時候,那副哀傷的神情幾乎就要讓我的心碎掉,但是我還是忍住了,一面心裏流淚,一邊只想着撫着少爺的額頭,告訴他,不要哭。

不管有什麽事,都有小木頭在前面扛着,不管怎樣,都有小木頭相信你,無論是誰讓少爺傷心了,少爺都要記住,你的背後還有小木頭,而正如陸衍自小教育的那樣,小木頭就只是少爺的狗。

既然是狗,怎麽可以不聽少爺的話,讓少爺難過的通通都該死掉不是嗎?

我早就想要嬴子涼死掉了,嬴子涼那副沒用的神情,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為什麽還可以剝奪少爺的目光?我,我才是一直陪着少爺的人不是嗎?我是這樣的愛少爺,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少爺的心裏眼裏占據的卻是一個中途殺出的人呢?

看着少爺哭泣,我也很想流淚,但我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脆弱,咬落了牙齒最後還是吞下了肚子,我無法掩飾的無法欺騙自己的是自己內心深處看到少爺如此難過之後産生的喜悅感,如果那個人讓少爺難過了?是不是?少爺就只會和我在一起了?

可笑的是我的第二個人格偶爾還是會蘇醒的,一般都是在我回到名家的時候。真是脆弱的可憐的人格啊!可是呢,她還是有存在的價值的不是嗎?比如說欺騙嬴子涼……這是我的任務,但我也有自己的一點私心,就是奪得嬴子涼手中的“命”。

第二人格存在的時間是越來越短了,本來我是不能自由轉換的,但是漸漸的,我卻似乎可以沒有絲毫痕跡地轉化人格。

我得到了石頭,可是沒想到卻仍然一無所獲,我努力想要保護的少爺,卻是輕易地把自己的“命”交給了嬴子涼,事實上,我不認為這個只用活在自己白癡世界裏的人有什麽危險?真正危險的就是知道什麽的人,一無所知的人……才是最可恨的啊!

我現在很累了。

少爺就在我的懷裏,靜靜地閉上眼。

我想說很多東西,想一遍遍地把內心的愛都傾訴出來,但是話憋到嘴邊,只能無比哀傷地看着少爺沒有血色、沒有笑意的臉龐。

最後輕輕彎下身子,烙下一吻。

——啊,我所摯愛……

“陸家之肮髒——”

“唯有你……純白。”

少爺,請讓我陪你去吧。

不要孤寂。

不要傷心。

少爺的狗一直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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