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嬴子涼有些恍惚的走在路上,自己從來都不理解阿乘,他的世界裏有什麽,是黑暗還是光明,是溫柔還是麻木。每次從阿乘的眼裏,他從來看不到任何含義,而阿乘從來緘默。

那麽,阿乘為什麽會突然間接近名溪呢?嬴子涼垂着眼,心思裏隐隐約約的閃過一個猜想,但是半晌他也未能抓住。

他有些苦澀的笑了,擡頭看着天空,清透的藍色似乎能映照出這世界間所有的一切幹淨的,不幹淨的。

他合上眼,腳下轉了個彎,停下去嬴千乘房間的腳,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他要見一次顧城。

只是從他的背後卻有一個身影,半個身子露出來,半張臉上帶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為何不來我懷裏?不要違抗我,也別想逃離。

嬴子涼卻一心都撲在了顧城身上,畢竟顧城可以說握住了他的命脈。

顧城一身黑色的寬大袍子,兜帽把整張臉都隐藏在陰影裏,但是随着他的走動,隐隐約約還是看見那縱橫的傷疤,嬴子涼心裏不由想起了以前的小年那麽愛惜自己的一切,現在他的臉上卻是溝壑縱橫,他在心裏默默地說抱歉還有一絲隐隐的心疼。

說起來人心當真向來都是長偏的,嬴子涼也免不了俗,因為偏愛,所以在做選擇的時候才會變得如此簡單而傷人。

比如,他在火災裏選擇了嬴千乘,他在陸明溪和嬴千乘中選擇了嬴千乘,也許他自己還沒發現,他被自己的弟弟占據了将近大半個生命,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毒,交相纏繞,若骨生花。

“你來找我。”顧城見子涼來了,兀自坐在客堂中央的大椅子裏問道。“可是查到了什麽?”

嬴子涼收起自己的想法,打起精神來應付顧城,“這次去墨家,我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關于你的。”他說的慢條斯理。

顧城沙啞的聲線響起:“嗯?你倒是說來聽聽。”兜帽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裏的光芒危險地閃動着。

嬴子涼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仿佛漫不經心的說話,卻在仔細注意着顧城的臉色變化:“消息在這裏,顧元首,我是跑不了的,那麽,你的誠意呢?”

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嬴子涼就被一只手掼在牆上,背後發出沉悶的聲響,嬴子涼不适地悶咳了幾聲,卻又被脖頸上緊緊掐住的手壓在了喉嚨裏,瞬間喉嚨裏就好像被甜腥的東西灼傷了一樣的難受,顧城的身體前傾,寬大的袍子像一大塊烏雲壓在嬴子涼頭上,低沉嘶啞猶如毒蛇一樣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別跟我耍花招,說,還是不說。”說着緊了緊手,嬴子涼感覺到呼吸困難,但他還是笑着說:“你大可以殺了我,這樣反而一了百了,可是顧元首,你別忘了,你說過這個任務,非—我—不—可,咳。”他剛說完,就感到掐住自己脖頸的手狠狠地用上了力,讓他一口氣憋在氣管裏,又難受的咳嗽了起來,臉上的顏色隐隐泛起了青紫。

顧城低低地笑了幾聲,突兀地松開手掌,嬴子涼一下子坐在地上,狠狠地咳了起來,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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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弟弟,我不會動,不過前提是你能讓我滿意,現在可以說了?”顧城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視着他,兩只眼睛陰沉的像黑夜。

嬴子涼用手撐着身體站起來,臉上的笑得體大方,好像剛才的事不過是一場夢境:“多謝您的海涵。”

他細細地把自己所見所聞告訴了顧城,顧城卻沒有暴怒,但是這卻不代表這個人現在的狀态能好到哪裏去,嬴子涼謹慎地退了幾步,顧城卻揮揮手:“滾。”一個字裏好像有着血池深海,洗刷不盡的疲憊和恨意。

嬴子涼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就在嬴子涼把房門再次關上之後,顧城卻猛地眯起眼睛,盯住自己剛才掐住嬴子涼脖子的手,似笑非笑地呢喃道:“小東西……”

一路從書房走回房間,卻在瞥到一旁那郁郁蔥蔥的叢林的時候,突兀的愣住,名溪……她,哦,是的,已經死了……措手不及的,他就想,也許上天真的不願意這世界有一朵處于塵世而不染紛雜的花,這世界容不下她熾烈而自由的心,所以如芳菲花魂一般,歸于沉寂,這世界,只有如自己,如名潛,如顧城,這樣要麽掙紮痛苦,要麽為了利益和顏面舍棄一切,要麽一念執着,誓死報複,只有肮髒的人才活得下去,那麽阿乘會是下一朵消失的優缽羅華嗎?

他拐進那偏僻的院子裏,青苔不知道物是人非還在為了陽光而生長,推開塵封的門,小木頭臉上的笑,名溪臉上的笑

重疊在灰塵裏。

他細細看着這個空蕩的房間,還沒等他感嘆,他的瞳孔一縮,那是什麽?

他蹲下身子,更加清晰的看見了那些指甲抓撓的痕跡,連床凳上也有翻倒過的痕跡……

比照了一下身高,嬴子涼渾身發冷,是名溪在掙紮,他甚至能想象她拼命逃離卻始終無法的絕望……

在她生命最後,她到底遭遇了什麽?為什麽會說她是瘋了而自殺?

嬴子涼捏緊了拳頭,到底是誰一定要為難這樣一個幾乎被所有人都無視的弱女子。她到那時,畢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啊!

眼睛一掃,他心口一震,徒勞地睜大了眼睛,他探出手掌,捏起一根發絲,這上面帶着他熟悉的味道。這莫不是阿乘的發絲?

可是他怎麽會來到這裏?難道……

不,不會的,他肯定只是和名溪一起玩耍而已……

他說服自己,但是懷疑的種子已經悄悄種下。

嬴子涼清楚的知道阿乘也許和自己面前的那個乖巧的孩子不一樣……畢竟三人成虎,已經有幾個人在提醒自己小心阿乘了?可是……他畢竟是自己寵了多少年的弟弟。

就算是他多麽的讨厭名溪,也不可能……嬴子涼閉上眼。

他的嘴唇輕輕抖了抖,而後緩慢地抿緊成一條堅毅的直線。

但是如果是阿乘的話,這種事情也——絕不能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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