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就像晨陽出生前的一點微露，幾乎沒能感到時間的流失，就已經是無法逾越的規則：0號和9號的歡樂，此刻不過是，一點微茫的燈火，在黑夜裏暈染開的光，照不到來路。
嬴子涼幾乎是被攥緊了心髒，看着更多的白衣研究人員聚集在這裏，來看這兩個孩子，或者是來看0號。
或是驚嘆，或是平淡的表情下面，不變的是一種熾熱，嬴子涼的心提起來了，底下沒着沒落的，懸在半空，他的心底湧起的憐惜在現實面前，轟然碎裂。
第二次實驗要開始了，那些多出來的白大褂，是請過來的專家，他們，想做什麽，嬴子涼只覺得自己連吞咽口水都很艱難，因為未知的命運，他害怕。
沒有緣由，只是恐懼。
但他轉不開視線，或者說，他不敢轉開視線，他怕這兩個孩子在他轉頭的時候就變成鮮血淋漓的屍體。
不是不敢，是不能，是不願。
和遙遠的記憶好似銜接在一起的，他隐隐知道這次的實驗将是一場意外，但他是身在神位的凡人，只能看着這個世界。
這次出席除了一群臉上帶着狂熱的研究員，還有一些他眼熟的人，比如K醫生，比如鶴立雞群一樣的葉家人，甚至，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嬴何笙。
只是，原來嬴家也參與了這個實驗嗎？
嬴子涼有些震驚，這件事父親從來沒露過一點口風，他胡思亂想着，就看見這些人聚在一起相互寒暄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他屏息看着一個身形修長挺拔的人從外面走來，一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這個人有刀削一樣的身材，面相陰柔，只是輪廓冷硬極了，像是陰翳夜幕下的冰山，渾身的氣勢就像深不見底的海，又像壓得人喘息不得的山。
這是顧城，公國的元首。
人們紛紛致禮示意尊敬，那三人躬身的弧度卻小了些，畢竟是大族的家主，他們間的禮節更多是平禮。
“元首，真是好久不見了。”葉家家主說道，“實驗似乎已經準備停當，我們開始麽？”
一旁的K醫生也抱着實驗記錄本，說：“今天0號的情況良好，無不良反應，可排除無關反應影響實驗。”
Advertisement
他的腿都在微微抖着，天知道，元首今天的威壓更恐怖了，而且他自己還是很激動地想，今天，今天他的奇跡将成神。
他很确信，但顧城卻沒有表現出太激動的神情，他心裏還是有期待，不過現在：“嗯，9號呢？他怎麽樣？”
“呃”K醫生被顧城突如其來的發問噎了一下，元首對9號，未免太關心了一些，但他不敢說什麽，只好回答：“九號的情況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他在心裏撇撇嘴，能有什麽變化，只是吃睡玩和傻笑，能有什麽情況。
“哼，廢物”顧城的嘴角咧開一個陰冷譏诮的弧度，但眼裏卻是有些笑意，只是別人都看不懂罷了，顧城本身就是陰晴不定的人，所以鮮少有人能真正說出他現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K醫生擡起衣袖擦了擦自己額間的冷汗，元首的怒火太恐怖了，他一個腦力勞動者，名副其實的戰五渣實在是有點扛不住。
顧城一揮手：“感謝大家應顧某人的邀請前來，現在我們就開始試驗！”這人的嗓音和他的外表有些不符，很是陰冷沙啞，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鐵血。
K醫生率先來到房間裏，零號和九號各自蜷縮在營養艙裏，0號一臉沉靜，好像沉睡着的神凍結在時間裏，有種永恒的意味。而九號，則是像個真正的懵懂無知的孩子，蜷縮着身子，小嘴不時蠕動一下，好像身在浮生鄉，做着美夢。
K醫生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表，元首快要到了，他現在只想讓實驗盡快進行，他一擡手。
一旁等待多時的科研人員就緩緩抽取營養艙裏的營養液，嬴子涼看見那兩個孩子似乎被刺激到了緩緩醒來。
最先醒的是0號，他赤着身子，一雙眼睛分毫不差的移到9號身上，似乎這個孩子才是他的所有。
9號皺着眉頭，掙了幾下，才緩緩睜開眼睛，他茫然的看着這個世界，好像感受到了0號的注視，朝着0號笑起來。
0號好像很高興的也朝他笑了，只是9號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嬴子涼看着0號的面色好似變得猙獰了幾分，他再看時卻沒有任何影子，他暗道自己是多心了。
研究人員猶豫着問要不要把0號推出去，但K醫生拒絕了，他看着0號的目光變的狂熱起來。
嬴子涼心裏一陣陣冒冷氣，這些科學瘋子真是可怕。
這時，警報響了，研究人員緊張起來，大門打開，進來的是顧城，他的眼睛徑直看着9號，聲音微諷：“小東西就一直傻愣在這裏？”
以嬴子涼的角度看來，這一幕有點微妙的不和諧，但他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啧啧，這表情就像白癡一樣。”
嬴子涼不知該說些什麽了，顧城和這麽個孩子到底是得多對不上眼，犯得着這麽針對嗎？嬴子涼挺想問問顧城腦子裏在想什麽。
可是，你看不上他，還整天看他，你這是太無聊了嗎？
“哼，蠢貨，開始試驗吧。”他擺擺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撐着下巴，有些無趣地說。
K醫生聽了，朝一邊的研究人員打個手勢，營養倉被打開，兩個孩子被取出來。
穿着白色衣服的研究人員帶着無菌面罩，橡膠手套帶着冰涼的觸感，将0號和9號分開，分別放在兩個實驗臺上，用黑色的無菌束縛帶綁好，9號似乎被弄痛了，小嘴一撇，眼圈有些紅，0號敏感的轉過頭，目光似乎很溫柔的安撫住了9號的情緒。
研究人員面面相觑，手下的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顧城一瞬間皺了一下眉，但又看下去了。
0號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漠然。
嬴子涼看着一根根管子連接在0號和電子儀器之間，一個研究員拿起一個開關一樣的東西，K醫生一臉嚴肅的站在一邊，“現在開始體質調試。”
紅紅綠綠的光芒開始閃爍：“實時心室壓力1.5，肌肉**張力正常。”
“實時血壓正常，血液流動較緩慢。”
“實時腦電波形正常，精神力正常。”
“給予電擊，加快血液循環流速。”
散着淡淡的藍色電弧的趾夾板夾上他的腳趾，一瞬間，0號的身子繃得直直的，肌肉微微顫抖，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他的手暴起小小的青澀血管，緊緊地抓住手下的束縛帶，胸膛劇烈的喘息着，而後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紅暈，而他的眼睛始終執拗地盯着9號，嬴子涼看的心裏酸澀，0號還在用目光安撫自己的夥伴。
“血液流速較快，可以進行試驗。”研究員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然麻木，只是機械的做着實驗。
“開始抽取脊髓制作切片。”一個研究員拿着一個大號針筒，将已無反抗之力的0號，半反轉身子，叫他的後背露出來，在腰椎處消毒之後，毫不憐惜地将針頭送入0號的身體，嬴子涼看得渾身發冷，可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泛着淡淡血色的脊髓被抽出，0號的手指微微蜷緊了，臉上的神情卻麻木了一樣，只緊緊抿着唇，好似在忍耐着痛苦。
單這還不算完，九號那邊的實驗也開始進行了，但是人們的目光大多還是集中在0號身上。
“準備切開肌肉組織，進行裸露電擊測試，測試肌肉群強度。”
閃着銀光的手術刀緩緩地劃過0號蒼白的肌膚，一旁的研究員将血液清除幹淨，點上鹽水，就看見一黑，一紅的兩個金屬裸露電極被放置在他的肌肉裏。
通電，只能聽見刺啦的電弧在空氣中爆裂的聲音，他甚至聞到了焦糊味。
“快，分析肌肉強度！”
“肌肉強度在慢慢變強，哦，上帝啊，這真是傑作！他在自我修複！”
“修複速度在提升！”
“快看，他适應了！”
那小小的軀殼顫抖着，慢慢平靜下來，一雙眼睛無悲無喜地盯着天花板。
K醫生壓下自己的激動，“快，準備腦域刺激！”
研究人員收起驚嘆各自回到崗位，熟練的開始操作儀器，一個半弧形頭盔被附在0號的腦袋上：“一級刺激！”
話音剛落，就開動了開關，0號終于開始正紮起來，他睜大了眼，四肢無意識的亂動，但是他還是被牢牢的綁在實驗臺上。
窗外的人看他掙紮如同看一石子，他扭頭去看和自己同樣在這裏茍活的9號，眼睛裏仍是嬴子涼理解不了的執着。
過了大概10分鐘，0號慢慢适應了這個刺激強度。
“二級刺激！”這是最關鍵的一次，如果他能适應那麽，他們的造神計劃，就能完成90%了。
然而，異況卻發生了，0號瞪着血紅的眼睛，身子僵硬着像脫氧的魚一樣，拼命地往上掙紮，精神力大量外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