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後怒極反笑，她細長的手指染着火紅的丹蔻，指着南宮嘉：“此事你知我知她知，你我絕不會向外透露半分，倒是她，回了林将軍府，誰知道她透露了沒有！”
“母後！”朱黎當場跪下，急切地想再為身邊的人辯解，卻被旁邊的一只柔軟的手拉住袖口。
朱黎一怔，回首看去。南宮嘉無聲地向他搖了搖頭，利落地站起身子，說道：“皇後娘娘，奴婢與朱域隔着一條人命，這條人命不是旁人，是奴婢的生身母親。”
她似乎有些悲涼，聲音也帶着哽咽：“有奴婢母親這條人命在，奴婢有何理由倒戈睿王？因為對他的愛嗎？娘娘現下看得出奴婢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愛慕嗎？”
皇後聞言微怔，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做理睬。
南宮嘉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奴婢今生只願救父親與兄長出水火，奴婢不懂朝堂政治，也不願參與其中，若有一天，睿王被扳倒，三皇子殿下成功去主東宮，願将所有的罪責攬到奴婢身上。”
見皇後面露遲疑，她又繼續開口：“三殿下是要入主東宮的，身上不可有任何污點，皇後娘娘日後要做太後，手中也不可沾染任何陰私，但是奴婢可以，奴婢願意攬下所有罪責，只為換得親人安寧。”
朱黎聽罷，斷然拒絕：“本王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讓一介女流背負罪名，這也太過窩囊了些。”
最重要的是，一旦南宮嘉承擔了所有的罪責，她必定會成為史官筆下的罪人，日後會受百姓唾罵，性命也必定不保。他心中有南宮嘉，作為男人，也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可皇後卻不這麽想，見殿中的女子神色坦蕩，她面色稍有緩和，又問道：“你真如此恨睿王？當初你執意要嫁入睿王府，一度在汴梁盛傳。”
“當初真心錯付，如今家族慘敗，我還有何顏面再去癡戀？”南宮嘉神色淡淡的，好看的眉眼輕皺，似乎并不想提起此事。
是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單方面癡情，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平添幾分恥辱罷了。
皇後看南宮嘉的神色又深了幾許，似乎在考量她話中的真實性，深埋皇宮許久，她見多了女人之間的明争暗鬥，陰險算計。在她手中慘死的冷宮冤魂數不勝數，見過的閨秀佳麗也是無數，可卻獨獨沒有見過如南宮嘉一般清澈的眼睛。
那雙水波盈盈的眼睛不染一絲雜質，縱然長在一張絕世的好容顏上，也擋不住眼眸顧盼間的神采飛揚。
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黎兒也動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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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光憑南宮嘉曾是睿王妃這一點，她就絕對不允許這個女人與黎兒有任何利益之外的牽扯，就算是婢女也不行！
現在黎兒已經動了心思，自己要處罰或打發了她，勢必引起母子間隙，倒不如現在加以利用，日後将所有髒水潑到她身上，即使到最後南宮嘉不死，與身份高貴的黎兒也絕不可能了。
想到這層，皇後眼中又重新浮起笑意，還不等她開口，朱黎卻猛的跪在地上，哀求道：“母後，兒臣此前從未求過您，現在，兒臣求您，千萬不要将南宮嘉牽扯進其他事，她是無辜的……”
“你……”皇後皺了眉頭，眼中閃過詫異之色，她沒想到南宮嘉在他心中的分量已不輕，今日她若固執己見，說不準一向聽話的黎兒會引起極大的反彈，萬一母子因為此時生了嫌隙，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她正要開口安撫，忽然見南宮嘉朝她使了一個眼神。皇後何等精明，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南宮嘉的意思——今日先暫且安撫朱黎，日後的事可不只是今天的一個承諾就能解決的了。
既然當事人都這麽承諾了，皇後又何不順水推個人情，讓朱黎更加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籌謀呢？
這樣想着，皇後笑意更顯，塗着正紅色澤的唇一張一合：“看來是本宮誤會南宮姑娘了，南宮姑娘不惜犯險也要為黎兒謀劃，本宮甚是感動，既然站在本宮這邊，本宮自然不會任由他人欺負你去。”
南宮嘉明白皇後已懂她的意思，也裝作感激的樣子說道：“多謝娘娘體恤，南宮嘉必定竭盡全力。”
朱黎站在一旁，看着兩人一來一往頗為熱絡的樣子，又見自己的母後改口，雖然不知道她的态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快，但也不再多想，既然母後已經答應不再傷害南宮嘉，自然也是作數的。他上前一步，開始禀告朱域封地——楚州的近況：“母後，兒臣前幾日又去了一次楚州，那裏盛産鐵礦，對兵家來說絕對是一塊寶地。只是不知怎麽的，從去年開始楚州的鐵礦采買突然停了。”
皇後聽罷，陷入了沉思：“鐵礦既然停了，咱們也就沒法子抓他‘意圖謀反’的把柄了。”皇後揉了揉眉心，很是頭疼。這個朱域真是陰險狡詐，每每他們能找到一點暗中打擊他的思路，還未等調查完全，就被中途一刀斷了。
他就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緊緊盯着汴梁及周邊城池的一舉一動，一旦有一絲絲的異樣，朱域必定會迅速行動，讓人抓不到一點把柄。
只是，如今似乎有些不同了……皇後的目光又轉回到了南宮嘉的身上，根據眼線的彙報，朱域似乎并不是完全對南宮嘉無心，否則怎麽會與一個被廢的王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觸呢？要說起南宮嘉肚子裏的孩子，也早過了利用價值，現在不正是去子留母的好時機嗎？
可朱域卻遲遲不動手除去這個孩子，反而光明正大地帶着她到林将軍府泡溫泉養胎，這不是打聖上的臉嗎？
她真是越來越猜不透睿王的心思，這算什麽呢？
皇後沉思着，視線不停地在南宮嘉瘦弱的身形流連，忽然就心生一計，笑着開口道：“既然睿王做事滴水不漏，要抓他的把柄難上加難。既然他沒有把柄，咱們就給他制造把柄，這件事，就全靠南宮姑娘了。”
說罷，皇後竟起身緩緩走到了南宮嘉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