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辦法

一想到皇帝在宮裏頭抱着美人, 喝着美酒, 吃着美食, 他們卻在外頭吃糠喝稀, 還得風吹日曬保家衛國,就是張城防一腔護國之心也覺得有些發冷。

心裏頭不痛快, 張城防的臉上也帶出幾分來, 吓得那錢文書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卻見他話音一轉, 開口問道:“既然來了,不如幫本将軍想想有什麽辦法。”

張城防神來一筆, 要知道想辦法這種事情,不請幕僚過來,找他們兩個小小的文書有何作用, 錢文書自以為猜到了這位将軍的心思, 不就是朝着他們撒氣呗。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大着膽子說道:“将軍, 不如咱們多寫幾本求情的奏折,将谷城張家軍的困難說的更加嚴重一些,陛下總不能放着不管吧。”

張城防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派你上京去訴苦, 看看能不能哭的皇帝老子軟了心腸,将咱們的糧饷發過來。”

錢文書一縮脖子不在說話了, 張城防原本也沒指望他, 轉而問道:“小童生, 你可有什麽辦法,你們讀書人鬼點子多,可有想到什麽好主意。”

秦春沛正在後頭裝鹌鹑呢,聽見這話只得擡起頭看向張将軍,發覺他眼中帶着幾分興味,倒是被激起幾分熱血來:“将軍想要穩妥的法子,在下肯定是沒有的。”

張城防眯了眯眼睛,繼續問道:“哦,不穩妥的法子,難道你就有?”

秦春沛有些為難的看了眼錢文書,張将軍立刻會意過來,挑眉說道:“你先出去。”

錢文書內心郁悶憋屈的很,但也毫無辦法,根本不敢忤逆張将軍的話,忙不疊的走了出去,等走出了營帳才回頭哼了一聲,顯然是把秦春沛記恨上了。

等屏退了閑雜人等,張将軍才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

秦春沛也不兜圈子,開口說道:“奏折自然得寫,還得多多的寫,能寫多少寫多少,最好一日一本奏折,一直到陛下看的心煩,将這些奏折扔的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才好。”

張将軍橫眉一豎,冷聲問道:“陛下不看我們的折子,那豈不是更不會派送糧饷過來?”

秦春沛反問道:“難道他看到了,就會送過來嗎,想必在此之前,将軍已經送了不少奏折過去吧,若是陳情有用的話,糧饷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既然沒有用,何必再派人陳情?”張将軍反問道。

秦春沛卻說道:“張将軍,不管朝廷的糧饷有沒有來,這裏這麽多的将士們都是要吃飯的,他們的吃用能用哪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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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将軍吓了一下,瞪着秦春沛問道:“這是本将軍問你的話,若是我有答案的話,何必多此一舉,怎麽,你也沒法子?”

秦春沛卻搖了搖頭,指了指外頭說道:“谷城遍地都是金谷,将士們何愁吃喝。”

這話一出,張将軍的臉色卻是一變,皺眉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春沛卻像是看不明白他的震驚和恐懼,繼續說道:“在下是說,谷城遍地是金谷,足夠當地的百姓和谷城将士們吃喝。”

張将軍緊緊盯着秦春沛的臉色,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但遺憾的是這個孩子一如既往的鎮定,就像是第一次在那家酒樓後院看見他的時候,連臉色都沒有變化一下。

是真的無知者無畏,還是膽大包天,張将軍私以為是後者,一個拿到童生文書的書生,不可能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張将軍冷喝道:“秦春沛,你可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谷城的稅收乃是要收歸國庫的,即使我等鎮守谷城,也不可能節流大周稅收,不然跟造反有什麽區別?!”

大周立國可還不到一百年,如今看着還算安穩,造反這樣的大罪名自然沒有人敢擔。

秦春沛自然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更加知道在沒有糧饷的情況下,當地的駐軍最後必定是要對百姓們伸手的,他們不可能白白餓死在這裏。

到那個時候,谷城的百姓交過一次稅,再來一次的話哪有什麽存糧,他既有私心不想讓家人受苦,也有大義不想讓谷城不安定。

造反兩個字,對于現代人而言并無多少分量,當年他還在考科舉的時候可也沒有把皇帝放的多重,也許沿着當年的路走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認識到天威,但可惜的是,那條路早早的已經斷了。

秦春沛笑了一下,開口問道:“張将軍,既然南北都受了災,那咱們谷城就是豐收嗎,既然不是豐收,稅收少了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谷城上了那麽多的折子,求情的求情,希望朝廷撥款的撥款,是朝廷對這些奏折置之不理,那麽作為谷城的父母官,事從權宜又如何?”

“該上報的,谷城都上報了,該請示的,谷城也請示了,最後朝廷還是不滿意,與造反兩個字也搭不上邊。”秦春沛長嘆一聲,繼續說道,“若是朝廷咬死不松口,張将軍倒是可以問問那些大人,拖着糧饷不放,餓死邊關數十萬将士的人,莫不是勾結了外族,想要來一個兵不血刃,所以才行如此狡詐陰險之事。”

張城防的臉色越來越奇怪,原本他詢問秦春沛,确實是帶着幾分試探幾分打趣的意思在,但誰知道這一問倒是問出東西來,實在是讓他心中奇怪。

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孩子,竟然說得出這話來,并且給朝中設下了連環套,一來是送了無數的折子過去,逼得皇帝不想看,以至于錯漏他們的請示。

等朝廷錯漏了請示,谷城這邊事從權宜,到時候追究起來就有些說不清了,就算是處罰,那皇帝老子無憑無據,再有一個他們還是上報過的,又能把他們怎麽辦?

若是以往,張将軍肯定不會動這個心思,要知道老皇帝在的時候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誰知道他會不會來一個将計就計,到時候收攏了他們張家的兵權。

但現在情況又不同了,精明的老皇帝已經死了,上位的是名不正言不順,還有一群兄弟一腦門子皇家官司的二皇子,這位只顧着自己享樂,屁股都還沒坐穩呢。

張将軍甚至開始琢磨,若是到時候皇帝真的發難,他們随便找一個皇子來支持,都能給他惹出巨大的麻煩來,讓那皇帝無暇他顧。

不過張城防好歹是讀者忠君愛國的思想成長起來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這法子雖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到時候也是後患無窮。”

秦春沛卻說道:“若只有谷城這麽做,自然是後患無窮,若是大家夥兒都如此,自然是法不責衆,陛下總不能講邊疆的将領們都治了罪吧?”

“其他人何須如何?”張城防奇怪的問道。

秦春沛卻說道:“将軍不如派人打聽打聽,鎮守邊疆的幾個軍隊,到底有幾個收到了朝廷的糧饷,又收到了往年的幾成,夠不夠吃過一年。”

說完這話,張将軍頓時陷入沉默,之前一門心思折騰張家軍的糧饷,他倒是忘了這事兒,想來也是,南北大災國庫空虛,這可是持續了快要三年的事情了,張家軍要不到糧草,難道其他的地方都能要到不成?

秦春沛見他聽了進去,繼續說道:“咱們谷城還算是好的,至少當地産糧食,但有些地方土地貧瘠,軍糧都靠朝廷運輸過去,如今又不知道如何了。”

說到這裏,他想到一件事,擡頭看了一眼沉思中的張将軍,提醒了一句:“去年留下來的難民不少,原本是人口興旺的好事,但若是糧食短缺,怕是分分鐘就成了壞事。”

去年秋收之後,明城果然沒有收留那些難民,反倒是在難民營的基礎上建立了一個城外村,官府發放一些工具和糧食,讓那些願意留下的難民野外開荒。

原本官府不收取當年的稻子的話,這些百姓的日子還是能過的,畢竟今年雖不算豐收,但收成卻還算不錯,這麽一年年下去肯定能安穩了下來。

明城的辦法是極好的,他們拿出來的糧食不多,難民也就是餓不死,等他們自己能種地了,又開拓了明城之外許多荒地,多過幾年這些又都是肥沃的土地了。

但若是明城也沒有得到糧饷,當地将領為了養活軍隊,必定是要朝着明城伸手,這些難民身無長物,哪裏分攤得了這些壓力,到時候還不是矛盾重重!

秦春沛這會兒十分慶幸他們落戶到了蒙山村,至少現在他們是谷城之內的人,而不是像明城城外的難民村一樣,随時都處于被抛棄的處境。

不過就他看來,明城那位大人聰明絕頂,并不一定會聽從朝廷的吩咐,秦春沛掃了一眼張将軍的臉色,最後說了一句:“這不過是在下不嚴謹的想法,将軍聽過便忘就是。”

張将軍看了看眼前的人,秦春沛長得極好,但這些年歷經波折,肯定是沒有城裏頭那些小少爺那樣細皮嫩肉的,但這會兒一看,倒是有幾分睿智冷厲,竟是有幾分像他大伯營內的那位大參謀,張将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說道:“行了,你也先回去吧,左右我總不會讓諸位兄弟跟着我忍饑挨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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