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47.
楊鷗極度具有勞模精神,《夢中人》劇組前腳剛殺青,後腳他就去了真人秀當飛行嘉賓。
周海怡想趁着春節檔把楊鷗熱度穩定住,最好的辦法就是多上綜藝。她使了一番勁,好不容易把楊鷗塞進了一個時下最熱門的綜藝。
這檔綜藝是複制了韓國大熱的密室逃脫明星真人秀,嘉賓們需要一同配合做任務,解開謎團,逃出生天。節目配置一向很高。
楊鷗看了一下其他參與的嘉賓,個頂個的牛B。再看了一下劇本任務,也是個頂個的帶勁。
周海怡這人是真有兩把刷子,本事那可是越來越大了。楊鷗不禁在心中感嘆。
以前最火的時候楊鷗也錄過綜藝,但那時的綜藝和現在不一樣,嘉賓展現得是原生态的狀态。而現在的綜藝不比拍電視劇要輕松,尤其他錄得還是連檔的。
熬大夜不算什麽,很多鏡頭怕穿幫,并且為了達到更好的娛樂效果,必須讓嘉賓們反複上陣完成,最重要的是還要求一氣呵成。
畢竟燈光、攝影、布景、道具每多耗一小時,就是在燃燒着實實在在的人名幣。楊鷗當小演員時吃過苦,大冬天下水,大夏天暴曬,去山區拍攝被蚊蟲叮得一身包,甚至為了拍某些扭曲的角度而受過小小的傷。但這些他都一咬牙一閉眼的熬過來了。再後來走紅那段時間,拍攝環境簡直好得不像話,基本上都是被趨奉着完成工作的。
大概是為了替《夢中人》宣傳造勢,這次拍綜藝,邵青也被邀請了,同楊鷗一樣是飛行嘉賓。
趁着拍攝休息空檔,邵青過來和他搭話,恭維他敬業有加。
楊鷗笑笑,也商業互吹了回去。聊着聊着,話題自然繞不開邢望海。
邵青說:“邢老師最近也沒什麽活動啊,是不是提前放春節假了?這節目應該是他的檔期沒喬上,才給了我們機會吧。”
楊鷗并不介意邵青的口無遮攔,更何況他說得就是大實話。
楊鷗順着邵青話頭開玩笑,“那我們得除夕時候給邢老師發大紅包了,謝謝他的慷慨。”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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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邵青忽然語氣低沉,表情也變得神秘起來,“你知道易一群現在在招募演員試鏡嗎?他要拍新戲了。據說要去國際參賽的作品,三年都沒動靜,這可是有備而來啊。”
楊鷗沒接話,靜默了半晌,問:“你有興趣?”
“這可是易一群的戲啊,誰會沒興趣?”
邵青語氣有些激動,意識到自己音量過高,他心虛地環顧一圈,又壓低嗓子,“你知道這個劇本是誰寫的嗎?”
楊鷗搖搖頭。
邵青說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令楊鷗皺起了眉頭。
有幾個工作人員走過來,想同他們拍照合影,邵青爽快地答應,楊鷗退到一旁,表情有些凝重。
輪到與楊鷗合照,其中一個女孩子,緊張地勾住楊鷗胳膊,趁着手機咔嚓那一瞬間小聲地說:“望楊興嘆是真的。”
楊鷗:?
等到楊鷗想再問些什麽,女孩子已經紅着臉小跑開了。
拍完綜藝,楊鷗回到家已經是淩晨。
他疲憊不堪,放任手機在一旁狂震不停。他在心裏罵娘,最後還是接了周海怡的電話。
周海怡激動不已,差點破音,“易一群欽點你去試鏡啊!你他媽是中了什麽頭彩啊!否極泰來否極泰來!”
周海怡把“否極泰來”強調兩遍,的确有點魔怔味了。
楊鷗:……
挂了電話,楊鷗揉着發脹的太陽穴,心想,現在是怎麽都避不開易一群的戲了嗎?
須旭想要他演,周海怡不出意外,也想讓他演。
楊鷗吐了口氣,莫名的惆悵。
48.
楊鷗終于閑下來,他歡欣鼓舞地約邢望海,準備展開追求之路。
邢望海最近也的确沒在工作,葉嶺替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節後開工。
接到楊鷗的邀請,邢望海也不算訝異,畢竟楊鷗告白那幕還像在昨天,栩栩如生地在腦海裏跑圈。
他只輾轉反側了一晚,就決定給兩人一個機會。至少,他想摸清楚,這份悸動到底是屬于李鈞承的移情,還是屬于貨真價實的邢望海。
楊鷗在追人這件事上一向質樸,他花花腸子有那麽丁點兒,但他不想拿來應付邢望海。他想了解對方,更想對方也試着了解自己。所以,他決定帶邢望海—看音樂劇。
邢望海也覺得很新奇。不僅是對約會,還對約會的內容。
他以為楊鷗要麽庸俗至極,要麽浪漫到底,結果選了個不上不下的。
兩人約好在劇院門口碰頭。
邢望海喬裝打扮得連媽都不認得,縮着脖子,搓着小手,在寒風裏望穿秋水。
“怎麽不進去等?”楊鷗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雖在責怪,眼神卻在心疼。
“來,把手給我。”
還沒等邢望海有所反應,楊鷗二話不說就把對方的手往自己兜裏揣,用掌心的熱度散去寒涼。
邢望海沒抗拒,耳根兀自紅了。
大概是春節将近,焱城有一半以上的外來客都已經返回故鄉,人流陡然銳減,劇院比想象中要安靜。
邢望海挨着楊鷗坐下,心裏有幾分期待,還有幾分不确定。
舞臺上挂着厚重的帏幔,仿天鵝絨的質感,像另一個空間的門,等待着被開啓。
邢望海想到自己中學時,被撚簽撚到演話劇,扮演莎翁《第十二夜》中的龍鳳胎妹妹薇奧拉。這出戲全員女角都由男生扮演,編劇做了大量細節改動。少了古典鯨骨裙,回歸到現代背景,依舊是個啼笑皆非的好故事。
邢望海演得很盡興,從此打開了另一個世界,明白自己戀慕成為聚光燈下的焦點,他應該生來就屬于舞臺。
今天他們看的是百老彙經典曲目《吉屋出租》。
渾厚的念白聲忽然在空曠的劇院上方響起,邢望海一個激靈坐直,一眨不眨地盯着舞臺。
幕布緩緩拉開,光影交織,人影憧憧,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紐約公寓呈現在眼前。
這是一個聖誕夜,各懷心事的租客們聚在一塊兒,因為交不起房租,故事拉開了序幕。
扮演馬克的男演員在講述自己的紀錄片,他害怕電話答錄機裏的父母留言,同時又充滿期待。
視角又慢慢轉到了其他租客身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問題,或許是跟疾病有關,或許是跟生活,但更多的是關于愛。
當舞臺變成沉郁的藍色時,濃烈的情緒像潮水一樣襲來,《seasonslove》的前奏響起。
邢望海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覺得喉嚨幹澀,眼眶濕潤。
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鐘,五十二萬五千個精彩時刻。
這句歌詞幾乎調動起了邢望海所有和音樂有關的時光,他的汗水和青春,以及被塵封許久的共鳴。
他甚至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鏡頭前翻唱的歌曲是《we are young》,當時是選秀的初舞臺,他和隊友們唱完下臺,抱在一起哭泣。那些純粹動人的時光,就這樣被喚醒了。
後來,他承認自己不夠好,沒有唱跳天分,當不了合格的偶像,便向葉嶺申請,希望進修,去做一名演員。
當演員并不比當偶像輕松,更多時候,他感到無助而孤寂,背地裏的議論和質疑從未斷過。葉嶺擔憂他的心理狀況,委婉地暗示他,大可不必如此拼命。邢望海看起來犟,本身也的确犟。與大多數無名之輩相比,他已經贏在起跑線,怎能輕易将一手好牌打爛呢?
被認可成為真正演員的那刻,他站在領獎臺上,說不出一句話。背好的演講稿作廢,巨大的追光罩着他,他感到虛脫,像是從起點拼盡全力,倒在了終點,呼吸不上來。
邢望海讨厭刻奇,卻抑制不住傷感,無聲地流淚。
他很小心地吸吸鼻子,忽然,手肘被輕輕撞了一下。
楊鷗側身,覆了過來,隔着座椅,摟住了他。
誰在傷心,誰在掙紮,誰在感動,誰又在害怕。
聚光燈裏有他,劇本裏也有他,他們演了一出戲,記住了彼此的體溫。
“不要哭。”楊鷗貼在他耳邊,聲音低沉悅耳,像是暖風拂過。
故事結束,演員們在謝幕。
最前排座椅上的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楊鷗拖着邢望海的手,朝自己的車走去。
邢望海的手很熱,臉上卻很涼,他感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楊鷗打開後車門,将邢望海推進後座,然後自己也鑽了進來。車廂內空間狹小,讓原本身高腿長的兩個男人顯得十分局促。
邢望海半躺着,楊鷗居高臨下地看他,緩慢而沉重的呼吸落在邢望海的臉頰,掃蕩他絕倫的五官。
他們就像這樣對視着,根本躲不開,任眼神糾纏着,化成一池春水默默流進夜晚的夢裏。
誰都沒有作聲,害怕一出聲就會碎成粉末,在水裏稀釋。
楊鷗俯身,像電影裏的慢動作那樣,用唇舌虔誠地撬開他的唇舌。
邢望海一動不動,任他予取予求。
時而高亢,時而婉轉,他們就像從來未接過吻那般,吻得神魂颠倒。車外是冬天,可他們知道,車裏這麽熱,春天來了。
邢望海摟住楊鷗的脖子,頸後短短的發茬撓在他的心扉。他的思緒四散漂浮,想到剛剛在現場聽到的那段詞,仿佛還在耳畔萦繞:
“敬沒有絕對正确的真理,
敬有絕對自由的選擇,
敬不随波逐流的自我,
敬情感信仰和騷動,
敬一切禁忌,
敬佛陀,
敬同性戀,
敬任何性戀,
敬智人,
敬布蘭詩歌,
敬冷漠,
敬信息論,
敬共情,
敬狂喜,
敬S&M,
敬攪拌冰茶的聲音。 ”【1】
敬這場相遇,敬愛将身體包裹,敬愛将呼吸沉溺,敬海洋與海鷗,敬你終于來找到我。
“你在想什麽?”楊鷗撫摸着邢望海額角散落的頭發問。
“在想……你就在我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