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是人妖

俞喬臉上帶着癡迷的神情,往後仰去,看着姬長離俯身撐在她上方,伸手攀上他的肩,手握劍氣,毫不猶豫地紮進了他的脖子裏。

鮮血噴了俞喬一臉,她尚未感覺到那血的溫熱,血痕就消失了。

姬長離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幻象一點點崩潰。

俞喬唇角微微一翹,甜甜道:“再見小師叔,你舞跳得真好。”看大魔頭跳一場脫衣舞,就算是假的,灑家這輩子也值了。

突然從名門正派內部不可描述的秘聞錄跳到兵刃相見,晚娘這個布置魅術幻象的人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人怎麽回事?怎麽可以一邊摸人家腹肌,一邊紮人家脖子?她什麽時候掙脫魅術的,她竟然不知道。

晚娘原想等着她沉淪于欲.望中時動手殺她,這樣比較保險,是狐妖殺敵的基本操作,但現在對方突然掙脫幻象,她措手不及,匆匆化作獸影,鋒利的爪子直朝着劍修心口掏去。

俞喬坐在矮塌上,不慌不忙道,“姐姐,我們打個商量可好?”

尖銳的指甲叮一聲撞上劍刃,俞喬扭身沖破窗戶,踩着船舷來到甲板上,畫舫孤零零地飄在江中,無風無月,水霧茫茫,她的神識在整座船中一掃而過,哦豁一聲。

她原以為這位袁公子只是招惹了一只小黃鹂鳥,萬萬都沒想到,他是捅了整個妖怪窩,這整座绮夢坊裏裏外外,沒一個是人。

在《上邪》剛開篇的這個階段,正道仙門勢大力強,魔域衰微,妖魔的處境并不樂觀,妖怪們無不躲躲藏藏,在深山夾縫中求得生存。

就連俞喬涅槃重生成半妖體後,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妖氣。

這座畫舫大張旗鼓地聚集這麽多妖,卻能隐藏住妖氣,連尋妖鈴進了這裏都毫無動靜,若不是她們主動暴露,俞喬當真還發覺不了,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裏面一定不簡單。

無數妖影在船艙樓閣中搖晃,鬼影幢幢。

狐妖站在船艙閣樓上,身後展開數條毛絨絨的陰影,細細一數,是只九尾狐,“對自己的心上人這麽狠的,你是頭一個。”

俞喬用一副受到莫大驚吓的口氣連連道:“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怎麽會喜歡他。”她不要命了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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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術幻象是中術者內心的映射,引人沉淪,堂堂劍修連自己內心都不敢正視,可笑。”晚娘譏諷道,“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慣常喜歡裝腔作勢,口是心非。”

俞喬:“好吧,我承認,我饞他的臉。”她和姬長離不過幾面,但這個人給她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不怪她。

晚娘陰陽怪氣地笑兩聲,也不管她饞的到底是人家的臉還是人家的身子,問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俞喬翻轉手腕,挽了一朵漂亮的劍花,“那個人從不碰別人的琴。”

大魔頭有千般不好萬般變态,但對自己的老婆還是很忠誠的,書中明确寫過,除了熒惑琴,他的手指就沒碰過別的琴,甚至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可謂男徳典範。

她一開始沒想起來,撲上去抱住姬長離的手,看見他修長的手指勾住琴弦,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個設定。

那麽眼前的姬長離必然不是真的了,所以她才會肆無忌憚地調戲他,如果是真的大魔頭,她怕是屍體早就硬了。

俞喬對這意料之外的附加服務超級滿意,甚至想給狐妖姐姐雙擊666,連帶着看狐妖也格外親切,好聲好氣道:“晚娘,我這人對斬妖除魔沒什麽興趣,只想跟姐姐讨個商量,放袁公子一條生路可好。”

晚娘妖媚的臉上陰雲密布,尾巴砸得甲板開裂,冷笑一聲,“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那尾巴看着毛絨絨,獸毛卻尖硬如鋼針,只要稍稍一碰,就能刮去人的一層皮肉,俞喬慌忙左右閃避,說了無數好話,對方都無動于衷。

狐妖尾巴的獸毛鋼針刷刷而下,将她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部封死,俞喬拔出長劍,指尖在劍刃上一抹,“那我就只能硬闖了,得罪姐姐。”

畫影劍的雪亮劍光登時大盛,帶着海浪一般的氣勢沖開妖尾,晚娘猛然一驚,喝道:“給我一起上!”

閣樓中數條暗影随着她的指示沖上甲板,雪亮劍光鋪天蓋地,在最盛之時,卻忽然黯淡消散,就像奔騰到最高點的海浪,眨眼之間連浪花都憑空消失,甲板上彌漫開比夜色更為深沉的影子,像是淌了一汪黑霧。

晚娘驚疑地站在閣樓上,她從未見過哪個劍修是這樣的,看上去簡直比邪魔外道還要邪魔外道。

俞喬伸手按上自己丹田,靈力入內,釋放出被封在內府的妖氣,妖氣沖入經脈,痛得她渾身一哆嗦。

這個妖氣是……

晚娘渾身一震,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她的九條尾影懸在甲板上空,瑩瑩紅光狀如盛開的芙蓉花。

正道修士的清靈之氣驀地消失,沖入畫影的小妖登時就成了失去目标的無頭蒼蠅,亂做一團。

俞喬順水摸魚,一路rua了各種毛絨絨,間或碰到一二光禿禿也不知道是啥的東西,她很嫌棄,妖獸在畫影劍域中亂沖,有妖自己把屁股撞到她手上,轉頭還要大罵她流氓。

俞喬:你開心就好.jpg

黑霧中傳來鬼哭狼嚎,完全辨不清到底誰是誰,有人嚎叫道,“哪個混蛋抓我尾巴?”

“別揉我的耳朵!”這個抗拒的聲音沒過一會兒,變成了一陣舒服的呼嚕嚕。

是只貓妖。

袁茫說得沒錯,绮夢坊絕妙之妖數不勝數,當真叫人沉迷绮夢,樂不思歸!

畫影之中那縷妖氣時斷時續,實在太過孱弱,裹在衆多小妖雜亂的妖氣當中,就像是一個錯覺。

但就算是錯覺,她也必須要再次确認一下。

狐妖站在閣樓上,尖利的嘶鳴将腳下的小妖震得噤若寒蟬,她一身紅紗化作烈火一般的巨大獸形,從空中俯沖而下,爪子撕開彌漫的黑霧。

甲板上的劍修已經不見了蹤影,随之消失的,還有那縷似曾相識的妖氣。

俞喬戀戀不舍地最後揉了一把不知道是哪只小妖怪的尾巴,随着退潮的劍影,悄無聲息地潛入船艙中。

先前拍在袁茫身上的追蹤符還有用,她循着追蹤符的氣息,往畫舫底倉跑去。

妖氣在經脈裏不安分地沖撞,害怕暴露位置,她又不敢用靈力鎮壓,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船艙裏燈火昏黃,就算遇上守衛,初一看她滿身的妖氣,對方都以為是自己人,對她沒有防備,俞喬三兩下就解決幹淨。

她一邊感嘆妖妖們就是心思單純,一邊順着樓梯飛快往下跑去。

跑到倉底 ,她整條腿都麻木了,活生生體會了一把小美人魚的心酸。

倉底有一座結界,俞喬手執畫影,剛準備劈去,那結界忽然晃過一波水紋似的微瀾,豁開了一個能容納單人通過的口子。

柔娘捏着沉睡不醒的袁茫,手裏抓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尖對着他的心口,冷笑道:“沒想到你能追到這裏,我絕不會讓你把他從我手裏奪走。”

不曾想劍修反而收劍回鞘,毫不猶豫地踏入結界,眼尾飛揚,杏眼裏漾出笑意,“直說吧,你故意引我來此,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柔娘神色一變,呼吸聲重了幾分。

“我當時在街邊樹下吃飯,頭上有鳥啼,還挺熱鬧。”她仔細打量柔娘的神色,一開始只是猜測想詐一詐她,現在卻是完全确認了,“你明知道我在那裏,卻還是過來,暴露身份。”

就如她先前所想,正道勢大,妖邪莫不膽戰心驚過活,俞喬身為一名金丹境的劍修,在年輕一代行走江湖歷練的修士中,實力屬于佼佼者,绮夢坊這一船的妖,就那只九尾狐讓她忌憚些。

柔娘這樣一只小黃鹂鳥,完全就是送人頭。

柔娘臉色幾經變化,忽而笑起來,譏諷道:“都說太珩派的劍修禦劍乘風,見妖就誅,見魔必斬,尋妖鈴在你身上響了半天,我若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裝聾作瞎?”

俞喬:“……”被看穿了。

其實,要不是砸了袁茫的頭,俞喬還真打算一直裝聽不見。

她對妖魔沒有偏見,在這個世界裏,人和妖在她這個外來者眼裏,都不過是紙上的筆墨,她沒有什麽濟世救人、行俠仗義之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妖也一樣。

何況自己現在也是個半人半妖,妖妖這麽可愛,她怎麽會随便殺妖呢?

俞喬收斂了一身劍氣,打算好好開導一下這只尋死的小黃鹂鳥。

“你身上……你不是太珩派的人?”柔娘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她原以為劍修身上的妖氣是在外沾染上的,此時她收回劍氣,那若有若無的妖氣分明是她身上而來。

俞喬微微一笑,說道:“你終于發現了?”

她話音剛落,柔娘忽然爆喝一聲,“你這個死騙子!”

俞喬:“???”

怎麽回事?難不成你很期待遇上太珩派的人?換做是其他人,尋妖鈴響的那一刻,就已經一劍把你捅穿了!

柔娘一把甩開袁茫,雙眼通紅朝她撲來,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活像是她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

密閉的艙底響起黃鹂鳥撕心裂肺的唳鳴,聲浪震得周遭嗡嗡作響,袁茫終于從酒醉中驚醒,條件反射捂住耳朵,滿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張張嘴,話未吐出口,先噴出一口血,眼角耳朵都被鳥啼震出血來,俞喬身形如鬼魅瞬移到他身邊,畫影紮入船底,用劍氣辟出一塊結界。

袁茫徹底酒醒,滿臉是血地撲過去抱住俞喬的腳,哭道:“媽呀,好大、好大一只鳥!”

鳥妖歪着脖子打量她,“你到底是人是妖?”

俞喬下巴一仰,“我是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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