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合一) 大魔頭一言不…… (1)
宴廳的席面已臨近散場, 夏侯衍都沒有再出現,其他人對此早已見慣不怪,若是想走便可以走, 若是想留下繼續, 宴席上的酒水吃食也絕不會斷。
俞喬在宴廳外見到謝留,他神情有些急, 看上去很是擔憂, 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快步迎上來,又因為走得太急而嗆了冷風, 一句話還未說出口, 便偏過頭, 用袖擺掩面, 壓抑地咳起來。
吳若慢他身後一步, 一邊幫謝留撫背, 一邊略帶着些責備地疊聲問俞喬,你去哪裏了, 到處都找你不着,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不是叮囑過你別亂跑麽,連少主的召喚也不應, 平白讓人擔……
他沒說完,謝留擡手制止住他,微微喘一口氣, 問道:“是遇上什麽麻煩了?有沒有哪裏傷着?”
俞喬搖搖頭,“只是碰到一個朋友,便多聊了幾句。”
“朋友?”吳若表情有些疑惑, 謝留卻沒說什麽,只道聲“那就好”,然後垂眸瞥一眼她的手腕,“這院中的陣法只出不進,我也是無奈為之,還疼麽?”
俞喬摸自己的手腕,“現在不疼了,我們要回去了?”
“嗯。”謝留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推着她往外走。
姬長離身形隐在暗影裏。
系統檢測到他的情緒,激動地冒出頭來,“宿主好像不高興?”
呵,男人,現在終于知道急了吧!這就讓你嘗嘗嫉妒到發狂的滋味!
“這才幾日,便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人的感情就這般廉價。”姬長離嗤笑一聲,他食七情六欲,對情感自然要敏感些,謝留心裏對俞喬的感情,可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簡單。
在宴席上時,謝留心裏對煉器宗那叫方什麽的的殺意可重得很。
“因為男二比你有眼光,一眼就看出喬喬的好,對我們喬喬一見鐘情,自此便深情不悔,他可是有很多粉絲的,讀者當中站他和喬喬cp的人可多了。”
只可惜,他終究是個男二,若他是男主,它的任務一定更容易完成,系統默默感嘆完,繼續道:“宿主,若是你不努把力,很快就會被擠下位,成為掉在地上的白米飯,被拍死的蚊子血。”系統已經被逼得無師自通,學會了用激将法。
然而姬長離依然沒有半分觸動,“給我翻翻謝留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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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翻出男二的人設資料,用光幕投到他身前。
謝留,禦獸宗宗主謝朋義獨子,因為天資實在太優秀,從出生起便被暗藏的各類妖獸觊觎,十歲那年,因為禦獸宗的一次疏忽,他被一只心懷不軌的蛇妖拖走強行結契。
天才少年,骨子裏很是要強,哪裏忍受得了這種屈辱,他以築基的修為,直接越三個大境界,反殺元嬰的蛇妖,蛇妖到最後一刻都不死心,卷住他将全身妖力經由半成的契約,強行灌入謝留體內,然後自爆而死。
謝留連同丹田、經脈都被炸得稀碎,神魂也受到損傷,是他爹折損自己半生修為,才将他堪堪救回來。
只不過天才之名也從此隕落了。
“那麽,他想要俞喬的心火?”
系統的光團凝固了下,宿主說的好有道理,它竟無言以對,比起一見鐘情,姬長離這樣的聯想才更加合情合理。
但作為一個公平公正、毫不偏私的系統,它覺得自己有必要替謝留正名,“在書裏面,男二從始至終都沒有傷害過女主。”
姬長離側眸,系統聽見他在心裏嗤笑它為什麽這麽蠢,“他前不久不才挖了她的心頭血結契?”
系統弱弱道:“……這也算嗎?”您簡直杠出花兒了。
這座繁華的不夜城并沒有因為外面呼嘯的風暴而受到太大影響,長街上每隔百步便有一盞長明燈,左右商鋪大都晝夜不休,燈火輝煌,街上行人如雲。
俞喬透過車窗一路看過去,看到有孩子指着頭頂嬉笑,她便也伸出頭,好奇地往上打望。
屏障上方的蜃景斷斷續續,并不穩定,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這是一次圍獵,被獵的是山谷裏的一群小妖。
等她看明白了,車辇已經從那群小孩面前走過,她只能聽到一些零碎的叫好聲。
因為風暴原因,要在無方城長久逗留,所以禦獸宗之前便在城內租了一座院落,院內配備有侍從,等他們從城主府回到院落,已臨近子夜,回去後便各自安置了。
俞喬似乎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裏面唢吶聲長,一隊人沿着狹長的山階,擡着沉重的木箱往山上爬。
兩旁樹密如影,遮天蔽日,只有這條石階白晃晃的一條,直通而上,一直沒有盡頭似的。
她看着那隊人一步一步慢慢吞吞地往上爬,心急如焚,恨不能使一陣風把他們悉數卷上來。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爬到頂,這些人又張羅着燃香點蠟,嘴裏碎碎念着什麽她聽不清的話語。
待那一口口沉重的箱子被沉入水中,她人都等麻了。
她撲上去撞開木箱,俞喬只見着有什麽從箱子裏浮出來,還未看清,就被長街上更鼓的邦邦聲敲醒。
醒來後夢裏的內容很快就變得模糊不清,她躺在水泡裏發呆,直到天亮。
早上吃飯期間,俞喬好奇地看向謝留,“你不問問我昨晚遇上的是什麽朋友?”
她話音未落,另外三位長老就立即停筷看來,顯然已在心裏憋悶了一晚,只有謝留依然是一副從容悠閑的做派,很善解人意地笑道:“你若是想說的話,你會說的。”
真是一位民主又尊重靈獸的好鏟屎官。
“其實也沒什麽不可說的。”俞喬放下筷子,“我的那個朋友是一只妖,一只被夏侯衍控制的鳥妖。”
謝留的神情她看不透,但禦獸宗的三位長老卻不是心思深沉的人,她只說了這麽一句,對面的三人便都露出一點了然的神色,俞喬笑了下,“看來你們也是知道的,無方城的城主夏侯衍做的是什麽買賣。”
她心裏早有預料,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這也能理解,禦獸宗可以護住自己門下的靈獸,但若是去插手管別人如何對待妖,就管得太寬了些,除非禦獸宗統一修真界,自己當老大。
“我曾在他名下産業之一绮夢坊待過一段時日,坊中游伎皆是妖所化,她們雲游四海,取純陽之人的心髒精血喂養彤獸,每三月取一次彤獸翎火。”
“我當時就奇怪,她們一路殺人取心,不可能不留半點痕跡,為什麽卻沒有一個正道仙門去除魔衛道,現在想來這是正道默許的,死一兩個,”俞喬頓了頓,指尖沾了點茶水點在桌面上,“他産業那麽多,遍布九州四海,或許要死上幾千幾萬人,反正這些都是平民百姓,命如蝼蟻,用來換取仙門需求的資源,是筆劃算的買賣。”
禦獸宗的三位長老聽她說完,面上都不大自在,長久的沉默後,秋水開口嘆息道:“世态如此。”
是啊,世态如此,不管是人是妖是魔,都要屈服在這一句“世态如此”。
那些普通百姓,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妖魔沒把他們當回事,誅妖除魔,庇護一方的修仙門派,私下裏也把他們當韭菜割。
蝼蟻命賤,不過如此。
俞喬前世也是個普通人,若是生在這裏,怕是活不到成年。
她以前看書,每每看到那些穿越主角,以一人之力改變世道、拯救蒼生,總覺着浮誇,現在想來,浮誇什麽呀浮誇,這才是真的爽啊,她要是有金手指,她現在就去把夏侯衍那個狗東西剁了,辟一座山頭,把毛絨絨都領回家好好管教。
可是她一個人,那麽無力。
無方城主府。
姬長離飛身上馬,在他身後浩浩蕩蕩排列着六駕車辇,每一駕上都裝着兩口金絲楠木大箱,箱上貼着祥雲紋路的金箔,挂着紅綢,在陽光下甚是耀眼,一路引得路人圍觀追随。
系統憑空蹦出來,落到馬頭的銀色面甲上,“宿主,您這個進度是不是太快了點,你們大婚是到大結局才有的事!”
姬長離神色淡淡,在心裏道:“你不是一直嫌棄我進度太慢?”
系統:“……但也不能一步就跨到大結局吧。”步子這麽大,也不怕扯着你的O!
“主線劇情沒有崩。”
系統無語,要是崩了,那就太晚了!不過它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不把主線劇情搞崩,已經是宿主對它最後的溫柔。
系統很快振作起來,繼續為宿主的副線任務操老媽子心。
“按照原文,在你離開太珩派後,喬喬在朔月之夜被發現妖身,應該是被秦無念追到這裏,然後被你英雄救美。”
“嗚嗚嗚,在風暴蜃景的漫天花雨中,你摟着她的腰,旋轉跳躍你們閉着眼,多麽美好的畫面,這是愛情故事永不褪色的經典橋段,我建議您想辦法重新安排上,一定能提升一大截好感度。”系統語氣一秒切換,無語道,“雖然之後又被你吓跑了,才會遇上男二。”
“唔。”姬長離不鹹不淡地唔了聲,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系統又開始叽叽咕咕地朗誦原文,姬長離都懶得理它,他手握缰繩,任胯.下駿馬不快不慢地走着。
系統讀到一半,猛地頓住,用一種甚是欣慰的語氣叫道:“喬喬的心态總算有所改變了。”
果然,它的快樂都是女主給的。
姬長離漫不經心地問:“改變什麽了?”
“從冷眼旁觀,只把遇到的人和事當做紙上的字符筆墨,到現在會憤不公、氣不平,真心憐惜身邊的人。”
系統滿是自豪,如果它有胸的話,此時定然挺得老高,說道:“我就知道喬喬不是冷血無情之人。”不像某人。
當然,後半句話,它是打死都不會說出口的。
姬長離動作頓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好半天才問道:“這麽說,我之前在她眼裏就是一個字符?”
系統:……nice,宿主,您可太會抓重點啦。
“你還說朱雀塔劇情結束,她應該對我懷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絲了。”姬長離語氣危險地問道,“對一個字符産生情絲?嗯?”
嗯??
他居然用鼻音說,嗯?
系統:“……”求求,別用這種霸總的語氣,它不适應。
系統的光團閃兩閃,在被捏之前,迅速地遁逃了。
長街兩旁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連商鋪閣樓上都站滿了人,還有個別看熱鬧積極的,禦起法器就急沖沖趕來,有人高聲問道:“夏侯城主,您這是要去求娶誰家的女郎啊?”
姬長離冷淡地擡眸看他一眼,并不回話。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在人群中傳開,說雪姬專寵這麽多年,夏侯衍終于對她膩味了?
還有人接口說雪姬終究不過是個妾室,此番夏侯城主親自上門求親,定然是要娶正妻。
一堆人交頭接耳,怎麽如此突然,之前半點風聲都沒有。
不消片刻,夏侯衍親自帶着聘禮上門求親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城。
俞喬早膳的一碗粥才喝下去半碗,聽到這個消息,她愣了愣,在心裏琢磨,姬長離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他這是要娶誰?
加上她在內,早餐桌上四臉懵逼,俞喬轉眸看謝留,後者用手帕慢慢地擦嘴,說道:“我也不知。”
她擱下碗,興致勃勃地就要去圍觀,有一團影子跑得比她更快,倏地一下從她眼前掠過,她眨眼瞧了半天,才看清楚那是吳若長老的寒月兔。
吳若長老幹咳一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說完,又陡然反應過來,害怕俞喬誤會,便補充道,“我們呆在無方城,對各大小信息,都要緊密關注着些為好。”
俞喬給他點個贊,坐回去繼續喝粥,禦獸宗不會為了她的小黃鹂鳥朋友和夏侯衍翻臉,他們之前就表達得很明确了。
她一碗粥喝完,吳若長老的寒月兔又一陣風卷回來,吳若長老捧起它,片刻後驚得目瞪口呆。
謝留察覺到不對勁,皺起眉頭,問道:“怎麽?”
“夏侯衍的求親車隊停在了我們院落門口。”
俞喬嘴唇微張,筷子上的花生米叮一聲落到碗沿,又咕嚕嚕順着桌子落到地上。這院子裏除了侍從,就在座的幾位。
姬長離總不至于是來向謝留提親的吧。總不至于是想娶對面三位長老的吧。
什麽情況?大魔頭最後的那一句“好”竟然包含了這麽多內容嗎?多說幾個字是怕閃着舌頭是嗎?一言不合就要來娶她是幾個意思?
三位長老還懵着,沒反應過來,但謝留卻已轉瞬想通其中關節,他猛地站起來,撞得身前瓷碗哐一聲響,厲聲道:“閉門,謝客!”
侍從都吓得一抖,聽命往外跑,謝留轉向吳若,“三位長老,你們去。”
“是,少宗主。”
俞喬:“……”她默默夾起一顆花生米丢入嘴裏。
三位長老就跟吳若那兔子一樣,前腳出去,後腳就又退回來,與他們一道進到院子裏來的,還有身着绛色繡金紋長袍的夏侯衍。
他頭戴金冠,眉目飛揚,意氣風發,大步踏進院內,笑道:“謝少宗主,客都登上門檻了再急着關門,可就太過失禮了。”
謝留站起身,走到門廳,擋在俞喬身前,“如城主這般,一沒有遞上拜帖,二不曾譴人來知會,便闖入禦獸宗別院,恐怕要更加失禮些。”
夏侯衍對此不以為杵,仍是滿臉笑意,俞喬知道那皮下是大魔頭,看着他這笑就覺得滲得慌。
“我求娶俞喬姑娘心切,不免急躁了些。”
吳若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面面相觑道:“誰?你要娶誰?”
夏侯衍朝俞喬看去,謝留腳步微動,再次将他的目光擋住,“那恐怕要令城主失望了。”
夏侯衍笑一聲,“我聽聞禦獸宗的宗門規矩之中,明确寫着契主不得幹涉自己靈獸的婚姻嫁娶,謝少宗主,這件事你說了可不算。”
俞喬驚了,原來禦獸宗的靈獸竟是可以戀愛自由的,這個宗門很有前途。
“若是靈獸因為成親而要解除契約,契主也不得無故刁難。”夏侯衍轉頭看向吳若三人,“三位長老,你們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吳若:“……”他手裏的寒月兔,都娶了六只媳婦了,他的洞府裏,遍地都是它的崽,若是能幹涉,他早就幹涉了,他就是這條門規最大的受害者,又豈會不清楚這一條。
“……的确如此。”他說完,立即補充道,“但須得靈獸和另一方乃是兩情相悅,若是逼迫靈獸,我們禦獸宗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夏侯衍擡了下眉,“那便請謝少宗主挪步,讓我問問俞喬姑娘的意思。”
謝留臉色已冷得如冰,一貫含着些許笑意的嘴角抿得死緊,一動不動面對着夏侯衍,就連被擋在身後的俞喬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
真沒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也會遭遇修羅場,這不應該是女主才有的待遇嗎?
僵持好一陣,謝留才慢慢讓開腳步。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夏侯衍拱手道:“昨夜宴席,我對姑娘一見鐘情,願聘姑娘為妻,一生一世,白首不離,請問姑娘意下如何?”
俞喬:“……”若不是他提到昨夜宴席,又随風而來的淡淡龍涎香,俞喬得懷疑眼前的人是假的大魔頭,真的夏侯衍了。
她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點頭,“我願意。”
謝留不敢置信地失聲喊道:“俞喬!”他這一聲喊幾乎劈了嗓子,退後半步扶住桌案,捂住嘴劇烈咳嗽起來,眼角飛速竄上抹紅痕,看上去竟然像是真的傷心。
俞喬被吓了一跳,愣愣看向他,不至于吧,他們二人滿打滿算相處也不過七日,七日的感情能有多深,何至于此。
謝留一開始契約她便契約得令人生疑,為了救她不得已而契約,這勉強說得過去,畢竟七日相處下來,謝留看着是那種會救死扶傷的大好人。
可也是看着罷了,七日,還遠遠不夠看透一個人。
俞喬下意識捏住自己的手腕,柔娘昨夜拽着她的力道恍惚還停留在皮肉上。
若謝少宗主只是做做樣子,他表現得這樣地情真意切,讓人心悸,未免太深不可測了。
“別跟他走,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他娶你定是另有所圖。”謝留用神識傳音,“你就算因此潛入城主府,單憑你又做得了什麽?”
“若是想救那只鳥妖,我可以幫你。”
俞喬看到吳若他們很氣憤的表情,是一種遭到背叛的憤怒,可她想救的又何止是一只鳥,她想掀了夏侯衍的整個窩,她不希望還有另一只彤獸被鎖在暗無天日中,遭受抽筋脫骨的摘火之痛,也不希望還有另一個袁茫稀裏糊塗就被人挖掉心髒。
可她一個人做不了太多,只顧得了眼前。
姬長離若是想殺她,在太珩派就能殺了她,而如今,他們至少有部分立場是相同的。
“我願意。”俞喬又重複一遍,一字一句很是清晰,她眼眸略彎,甚至含了點笑,像個無心之人。
夏侯衍拍手喚進随行侍從,将聘禮全數擡入院中,又留下幾名侍女,一個小身板從院外颠颠地跑進來,站到夏侯衍腳邊。
夏侯衍拍拍他的頭,“這個侍童也留給你。”
小童邁着短腿,聽話地跑到她身邊,是姬貳。
“三日後,我來迎親。”夏侯衍轉向謝留,“到時候希望謝少宗主開啓中門,可別做今日這樣的事了。”
這句話帶着明晃晃的威脅,謝留面無表情,只冷冷看着他。
夏侯衍轉眸對俞喬一笑,笑得俞喬後背發涼。
他的笑容在離開院落後,轉瞬就收了回去,系統蹲在他肩頭,不解地問道:“宿主,你不是懷疑男二對喬喬心懷不軌嗎,剛剛為何不強逼他解開契約,把喬喬帶走?還三天後再來迎親,你就不怕他帶着喬喬連夜跑路,讓你連根頭發絲都找不到。”
姬長離被它吵得煩,“我留了姬貳。”
系統沉默片刻,它的智能程序怎麽也理解不了姬長離的做法,“何必多此一舉。”
姬長離摸了摸身下順滑的馬鬃,淡然道:“讓你的喬喬親自逼着他解契,不是更有趣些?”
系統恍然大悟:“……”大魔頭蝦仁豬心,蝦仁豬心!
“那萬一喬喬不忍心呢?”
“她哪來的心?”
系統:呸!你才沒有心。
姬長離語氣篤定地說,“更何況,她沒得選擇,只有我才會幫她救那只鳥妖,救她的兒子。”
“……那以後也是你兒子。”
姬長離不悅地瞥系統一眼,在它再提問之前,先開口問道,“為何我感受不到俞喬的情緒?”
他之前便發現這個情況,只是沒放在心上,但剛剛在院中,他有那麽片刻,很好奇俞喬的情緒波動。
系統:啊這……
“說。”姬長離捏住它。
系統哭唧唧道:“因為女主是異世來魂,是不一樣的,你當然感知不到。”其實不是,如果喬喬一點感情變化就被他捕捉到,那女主就太處于被動了,這很不ok。談戀愛嘛,當然要朦朦胧胧一層紗,才更有情趣些。
“但作為彌補,所以就有了好感度實時播報功能啦。”
系統歡快的尾音結束在被捏的尖叫中。
無方城主要迎娶禦獸宗謝少宗主的靈獸這個消息,在當日就傳遍整座無方城。
街頭巷尾全在議論這件事,有些單純的百姓茫茫然地問道:“靈獸?靈獸也能嫁娶麽?咱們城主的口味也太重了點。”
夏侯衍,風評被害。
有修士道:“你懂什麽,禦獸宗的靈獸能是一般靈獸嗎?禦獸宗少宗主的靈獸,那就更不可能是一般靈獸了。”
“禦獸宗門內,同靈獸成婚的可多了去了,我記得禦獸宗九域長老就嫁給了她的靈獸,孤陋寡聞,少見多怪。”
“禦獸宗也有靈獸同別派聯姻的,有那麽幾樁,夏侯城主不是頭一個。”
“啧啧啧,不敢茍同,不敢茍同啊!”
茶館說書先生迅速編寫了一個跌宕起伏、蕩人心魂,一城之主與小小靈獸的愛情故事,簡而言之,就是修真界版本的灰姑娘,在這篇故事中,謝留也友情出演,是個慘遭靈獸抛棄的可憐男二。
被全城熱議的當事人之一此時正縮在輪椅上,被禦獸宗三位長老虎視眈眈地瞪着,乖得像只鹌鹑。
禦獸宗的長老們愛憎分明,之前好不容易對俞喬态度有所改觀,今天她就成了叛徒,長老們的态度自然又恢複到最開始的敵視。
俞喬無話可說。
謝留斜靠在軟榻上,臉色慘白如紙,他早間被姬長離——不,更可能是她——氣得氣血翻湧,大魔頭剛走,他就吐出一口血,軟倒下去,幸好被吳若及時撈住。
過了大半個時辰,又服過湯藥後,謝留的臉色才稍稍恢複些許,對被防在角落裏的俞喬招招手。
三位長老很不情願,他們擔心謝留年少,會因為一時的沖動做出錯誤的決定,這樣一條魚妖是不值得禦獸宗和夏侯衍翻臉的。
更何況,無方城背後還牽扯着那麽多的正道宗門。
謝留擺手,讓他們放俞喬過去,嗓音很虛弱地問道:“你如果反悔,我現在就可以帶你走。”
俞喬餘光掃見三位長老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她彎起眼眸笑了笑,“謝謝少宗主這幾日的關照,我只是一條草莽水精,自由自在慣了,不習慣被束縛,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你的靈獸。”
謝留沉默片刻,嘆息道:“今日夏侯衍這般志在必得地要你,想來定是就留不住你了。”
在俞喬開口答應之時,謝留便猛然猜到他們昨夜恐怕就已經達成共識,昨夜那座只出不進的陣法就讓他心生疑慮,只不過,他還是太過自信。
忽視了眼前的人是半妖啊,它有一半的異心,不可能再如從前一般聽話。
他們如今都被困在這無方城中,以他現在這具羸弱的軀殼,根本做不了什麽。
謝留的眼眸越發陰翳,他狀若虛脫般地垂下眼,遮掩住眼底的情緒,過了好半晌,才重新開口道:“我不清楚你與他做了什麽交易,但夏侯衍此人絕不簡單,他那妾室雪姬亦不是普通人,而是北極雪原誕生的雪妖,你在她面前定會處處受到壓制,萬事都要當心。”
俞喬點點頭,謝留既然這樣說,難道他沒看出她的妖王血脈?
謝留又遞給她一塊玉珏,“這是禦獸宗的傳音符,你拿着,如果有事随時聯系我。”
俞喬沒有接,禦獸宗這個時候不願意牽扯進來,難道以後就願意了嗎,傳音符給她也無任何用處,只多負擔一份人情,徒增牽連,“我與少宗主只是萍水相逢,以後想必也不會再有交集,不值得少宗主如此待我。”
謝留被她清淩淩的語氣弄得怔了征,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複雜神色,隔了半晌才勾勾嘴角,說道:“你現在還是我的靈獸,自然值得。”
他嘴角雖含着笑,眼裏卻沒有笑意,将傳音符收回去,“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伸手過來,趁着解契之前,我教你如何将靈妖二氣調理順暢,好解下禁靈镯,免得你到了夏侯衍那裏吃虧。”
三位長老一直在旁邊沒吭聲,此時終于忍不住,急道:“少主,以你的身體情況,哪裏還受得住……”
謝留擡眸看去,一瞬之間的冷厲眼神讓長老們都噤若寒蟬,眼帶驚疑。謝留垂下眼眸,掩嘴咳了下,溫聲道:“長老們無須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
俞喬猶豫着沒有動,謝留好得讓她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麽,你想帶着禁靈镯入夏侯衍的門?”謝留說完,便攤開手靜靜等着她。
俞喬沉默片刻,将脈門放到他手中。
謝留先将法訣傳給她,才放出靈力順着契紋湧入她經脈,禁靈镯的枝蔓銀絲一根根漸次打開,緩緩放出她被禁锢的靈氣和妖氣。
他的靈力很弱,游絲一般,卻能精準地将她經脈裏絞纏在一起又互不相容的兩股力量一縷縷分開,俞喬神念跟着他的引導,大致明白些許,往後再自己研究一下,應該不難領會。
如此循環一周,謝留額角出了一層薄汗,面色越發蒼白得透明,宛如一碰就會碎似的。
“這只能維持一時,不能長久,妖修和人修走的是不同的修煉路子,可以說截然相反,你若想完全掌控兩種修行,就需得在身體裏煉成兩套修煉體系,将劍靈之氣和妖氣徹底分開,彼此互不幹擾才行。”
靈獸和妖系出同源,普天之下,應是沒有哪個宗門能比禦獸宗了解妖修的修行體系,“我予你一套靈獸的修行功法,你可參考。”他說着,不等俞喬說話,便指尖輕點,将那套功法傳入她的神念。
“夏侯衍來迎親之前,我會取出心頭血,将解契靈符一道給你。這兩日你便自行去領悟修煉,務必要取下禁靈镯。”
謝留的這一番舉動,對俞喬來說,可以算是仁至義盡,簡直是在世的活菩薩。他做的實在太多,俞喬不由得有些動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他的年歲,明明還未及弱冠,比前後活了兩輩子的俞喬要小上好幾歲,可能是纏綿病榻的緣故,心性成熟得比較早,謝留說話做事沉穩得不像是個少年人。
尤其是現在,這種感覺愈發強烈,讓她心底不由得竟生出些許依戀。
這種感覺,她還一點都不陌生,從她心底深處浮現,俞喬心裏猛然一驚,腦海裏依稀閃過一副模糊的畫面,一個人影映照在水面,水波晃蕩得太厲害,她實在看不清。
腦海裏的畫面一閃而逝,快到她根本捕捉不住,俞喬茫然地眨眨眼睛。
謝留問道:“怎麽了?”
俞喬呆怔片刻,搖搖頭,低聲道:“對不起。”
謝留笑了,“不怪你,本就是我強行契約的你,是我應該先道歉才對。”
他說完這句話便頹然地傾靠到塌上,阖上眼睛,白色長袍下的身軀單薄如紙,像是呼吸重了都能将他吹走。
俞喬最後看他一眼,領着姬貳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情緒不大高,呆呆地坐在那盯着燭火看,若是一直能只把他們當做紙上的一段筆墨,她肯定會輕松很多。
正失神間,嘴唇上被喂來一塊硬物,一股甜味鑽入鼻息,俞喬迷蒙的眼眸重新聚焦,近距離看到姬貳那張面無表情的娃娃臉。
他捏着一塊饴糖往俞喬嘴裏塞,就跟當初往俞喬手辦嘴裏塞一樣。
俞喬下意識張開嘴,讓他把這顆糖抵進嘴裏,姬貳喂完糖,什麽都沒說,又乖乖退回角落去,骨碌碌的眼睛盯着她,盡忠職守地當着不起眼的工具人。
她白日裏雖然答應了姬長離的求親,可并不代表心裏就樂意,她明明說過自己能解決契約的事,姬長離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他打算做什麽,連告訴都不告訴她一聲,就直接上門來,簡直就是把她當鴨子趕,去踐踏別人的心。
俞喬恨不能現紮一個大魔頭的小人出氣。
實際上,不用她做,姬長離這邊已經被紮得不輕,俞喬這裏發生的一切,姬長離都通過傀儡侍童的雙眼看在眼裏。
他手裏拿着一卷賬簿,就聽着系統的聲音三不五時地叮一聲,播報女主好感度下降。
那緩慢跳動的數字,跟鈍刀子割肉差不多,傷不了他分毫,就是惱人得緊。
姬長離煩躁地一把甩開賬簿,不等他說話,系統先行搶答:“這是被動播報功能,我也沒辦法,別捏我,求求了!”
系統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這可真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姬長離:“……”
之後的三天,俞喬都閉門不出,她循着謝留教她的方法,終于将自己體內打架的力量拆分開,再次用靈力将妖氣鎖入內府。
這兩種力量,天生就不對盤,一道順流,一道逆流,俞喬運轉劍靈之氣時,便不能運轉妖氣,運轉妖氣時,便不能運轉劍靈之氣,若想要建立起兩套互不幹擾的循環體系,這怕是個修建長城一樣的持久戰。
好在現在也不着急,禁靈镯從手腕上松脫,她的魚尾終于重新分化雙腿。
她終于又站起來了!
俞喬起身蹦跶兩下,抱起姬貳小可愛,倒頭撲到床上,她這兩日多來,心力交瘁,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
逆鱗感應到主體的變化,泛起微微波動,姬長離拿出來看一眼,重又放回去,他閉上眼睛,連上傀儡的五感。
視線裏朦朦胧胧,什麽都看不分明,繼而他感覺到勒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還有臉頰下柔軟的觸感,一股泛着甜味的馨香湧入嗅覺。
姬長離猛然意識到靠在他臉上的是什麽,急匆匆切斷聯系。
姬貳眨巴着烏黑的大眼睛,“???”
俞喬感覺自己才合上眼沒多久,就被人拖起來,她渾身無力地坐在梳妝臺前,牽線木偶一樣被人擺弄。
姬長離将成婚的一應嫁衣、頭面,甚至花钿都送來了,熟練得宛如一個結婚無數次的老司機。
吳若長老按時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