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劍氣……
他這一句“閉嘴”, 如此地耳熟,俞喬想起自己在神識混沌時,腦海裏冒出的聲音。
她實在無法想象那土撥鼠一般的尖叫是從姬長離嘴裏發出來的, 幾乎震得她耳鳴, 緊随着的一聲冷斥,讓她神識短暫清醒, 俞喬現在想來, 猶覺得不真切,那極有可能是她在藥效作用下産生的幻聽。
她試探性地問道:“在雪姬将我推倒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你的聲音, 你一早就在了?”
姬長離臉上沒有絲毫愧疚, 泰然自若地給自己斟一杯茶, 答非所問, “他如果真的對你做什麽, 我會殺了他。”
沒有否認, 姬長離真的在旁邊,就在旁邊看着她被人動手動腳。
俞喬心裏禁不住湧上些失望, 她當時心裏是真的慌, 任何一個女孩子在面臨那種處境時, 都會覺得害怕,可她不能表現出現, 她用一驚一乍無厘頭的話,去掩蓋自己真實的眼淚。
她渾身無力,任人擺布, 只能反複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就想着能夠拖得一時算一時, 等來姬長離。
可她等的人,原來就在她身邊。
舌尖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嘴裏的血腥味卻未消退,俞喬覺得自己真傻,她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把大魔頭擺在了可以依賴的位置,遇到危險時,竟然天真地期望他來救自己。
房間裏短暫地沉默下去。
即便是感知不到俞喬的情緒變化,姬長離也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點端倪,他皺了皺眉,心裏有些煩躁,說道:“我不會讓他真的碰你。”
他并不想解釋什麽,只是很不喜歡被人誤解。
俞喬點點頭,彎起眼角對他露出一個笑,“我信你,好歹我們現在也算是盟友,你還需要我為你奪走雪姬掌控下的妖,又怎麽會讓我受到傷害。”
她嘴裏說着相信,但她的眼睛卻表明着,她明明是不信的。
姬長離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手裏的杯子被他砰一聲捏碎,臉色陰沉得能掐出水來。
溫熱的茶水濺在俞喬手背上,吓得她肩膀一顫,十分莫名其妙,搞什麽啊,不論怎麽看,該生氣的人都應該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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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在俞喬肩膀上蹦跶,終于找到機會發洩不滿,“活該,你活該!你明明可以出手救她的,卻非要冷眼旁觀,在這個城主府裏,當時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了。”
“被雪姬壓在身下的時候,她一定想着你,希望你快點趕來。”
姬長離伸出手一把将它捏進手裏。
俞喬只感覺到耳畔一陣微風,畫影劍嗡一聲,穿透屏風落到她手裏。
然而姬長離并未做什麽,他的手已經從她耳際收了回去,掩進袖口裏。
這便顯得俞喬的反應過于大驚小怪,她一時間有些尴尬,解釋道:“這屬于劍修的自我修養,條件反射,不是針對你。”
系統的光團被捏得變形,依然不肯死心地繼續叫道,“是,這個世界都是因她而誕生的,你在幽冥裏游蕩萬年也是為了等她,但喬喬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她是為你而來的啊,她在這裏同樣什麽……都沒有,沒有親人朋友,只、只有你……你卻……”
後面的話掩蓋在滋滋的雜音裏,聽不清楚。
姬長離沉默地捏着它。
為我而來的。這個想法火星一樣在他心裏炸開,一瞬間流淌過他的全身經脈,燒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發熱,是他從未感受到的暖意。
他下意識解釋道:“我沒想過利用你來掌控妖獸。”他從沒想過掌控它們,願意留就留,不願意就滾,惹到他,他就殺。
就是這麽簡單粗暴的一個邏輯。
她的心火,她身上的妖王血脈,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
俞喬眨眨眼睛,一臉茫然,“啊?那為什麽……”那為什麽當時會答應自己,還用這種方式急不可待地把她從謝留那邊搶走。
《上邪》原文裏都圍繞着沈依溪和秦無念的狗血糾葛走,大魔頭在前期都屬于隐匿在背景裏的角色。
朱雀塔倒後,妖魔重新崛起,和修仙門派勢不兩立,不是這個仙門被妖獸襲擊了,就是那座城池在大戰中被一夜覆滅了。姬長離正式出場時,妖獸便已追随在他身邊。
難道大魔頭不是靠着特殊手段控制妖獸的,而是靠自己的人格魅力讓人跟随的?
那她對姬長離來說不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俞喬腦子裏一剎那轉過許多念頭,越想面色越凝重,産生了濃烈的危機感,以大魔頭的性子,沒有價值的人,那還不是想殺就殺。
姬長離回道:“因為我……”
【叮——女主好感度跌破-100/100,副線任務輔助程序已啓動,将根據具體場合,為宿主強制寬衣,本程序将在好感度平均值穩定在50/100以上後,自動關閉。】
姬長離:“……”他一把将系統捏爆了。
俞喬巴巴望着他,還等着他的下文,就見大魔頭忽然閉上嘴,面頰的線條繃得死緊,淩厲如刃,額角上青筋突突直跳,壓抑不住的怒火從他眼眸裏噴薄而出。
什麽情況!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嗡鳴了一聲,他身上的殺意幾乎凝為實質,俞喬猛地跳起來,第一反應便是禦劍跑路。
可周圍凝滞的威壓就像是沼澤一樣裹在她周身,讓她每動一下都覺得萬分困難,她一步一步退到屏風旁,背上已出了一身汗,手裏緊握畫影,全神戒備地盯着他。
果然如此,伴姬如伴虎!
對上大魔頭,她沒有半點勝算,俞喬毫不猶豫地示弱,安撫道:“我不問了,真的不問了,你別生氣,我們有話好好說。”
姬長離渾身湧出濃重的陰影,幽冥深淵暗無天日,生于其中的冥魔只知厮殺,他從誕生起,食的便是殺欲。
他想要活着,也得無休無止地厮殺,他殺盡幽冥所有冥魔,才從深淵裏爬出來,然後被一個可笑的光團綁定,他才知道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全是因為一個人,他得保護她,所以他必須要強。
他還要配合她,完成那些可笑的劇情。
殺了她,世界會崩塌,他同樣會死。
系統被捏爆,光團散成朦胧的光暈,滋滋滋地響着,急得要死,它深切懷疑它的智能程序有點問題,怕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人工智障,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開啓輔助程序。
這不是故意刺激人嗎?
這算個鬼的輔助程序,該改名叫做大家都去死程序才對。
俞喬被沉重的殺氣逼得耳鳴,隐約間似乎聽到滋滋的電流聲。
姬長離的手按上了她的脖子,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脈搏,四肢百骸中未曾退去的熱複又被她點燃。
這個人是為他而來的……這個念頭在他心裏落地生根,牢牢紮進心底。
姬長離忽然就不生氣了。
身上的壓力驟然一松,俞喬控制不住地往下跌去,被人一把托住,半攬進懷裏。她幾乎是本能反應,身上的劍氣一剎那迸發,盡數朝着對方撲去。
她聽到一聲悶哼,有些驚疑地擡起頭,只見大魔頭皺着眉,睫毛輕顫,發帶輕飄飄地落下,滿頭青絲順滑地垂落肩膀。
俞喬一下子呆了,姬長離偏過頭吐出一口血。
俞喬:“……”
姬長離被她的劍氣捅了個對穿,身上的衣袍粉碎,破破爛爛的衣襟下,他渾身也被劍氣劃開無數道傷口,頃刻間就成了一個血魔頭。
啊這……大魔頭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是不是腦子有病,明明剛剛都還一副要對她殺之而後快的樣子,為什麽轉眼又全無防禦地伸手攬她。
你這樣真的讓人很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啊。
俞喬退後兩步,心裏還是有些警惕,問道:“你、你沒事吧?我以為你……”想殺我。
不,不是以為,姬長離剛剛分明是對她動了殺心的。
姬長離緩慢擡手擦去嘴角鮮血,只不過他手上也是血,直蹭得下颌上一片血痕,他臉色陰沉地扯掉身上的破衣爛衫。
俞喬呆呆看着,快哭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劍氣爆衣,她的劍氣為什麽這麽不正經?
畫影劍嗡一聲,它不是,它沒有,它是把正直的好劍。
姬長離的身體半隐半現進陰影中,鎖骨上的劍傷鮮豔刺目,說道:“叫人打水來。”
“好好好。”俞喬心虛點頭,拔腿往門外跑。
姬長離的聲音從她身後幽幽傳來,“你敢逃,我就殺了彤獸和小鳥,把謝留大卸八塊。”
俞喬:“……”不敢逃不敢逃。
侍從們之前被雪姬遣走,都在院外候着,這些侍從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那個時候踏進這座院子的人,并不是夏侯衍。
後來姬長離急匆匆趕來,也是一陣風卷過,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雪姬離開時,滿心要去找夏侯衍給他快樂,出門的時候,一陣風就飄走,她們自然也瞧不見。
這院子裏人來人去,熱鬧都是別人的,侍從們渾然不覺,只覺得今夜的風格外大,一陣一陣的,刮來刮去。
等候的侍從見新娘子衣衫不整地跑出來要熱水,臉上表情都有些微妙。
熱水是早就備好了的,不消片刻,侍從便将水灌滿淨房的浴池,侍女端着沐浴用品,恭敬道:“夫人,洗澡水已經備好了,奴婢們伺候您和城主沐浴。”
俞喬下意識往內間看了一眼,說道:“不用了,我伺候城主就好了,你們下去吧。”
侍女順從地放下東西,恭敬退出門去。
修仙中人耳力非常,只聽那兩人邊走邊小聲笑道:“真想不到,洞房花燭夜,咱們城主下不來床,新夫人反倒活蹦亂跳的。”
“足以見得新夫人定是有什麽了不得的閨房絕技傍身,要不然城主獨寵雪姬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在如此短的時日內移情別戀。”
“說的也是,新夫人深不可測。”
深不可測的俞喬看着內間下不來床的姬長離,她還能說什麽呢,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