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傷信

收到史凡的那封信後,陳超才鼓起了勇氣,來到3班,和林弦見了面。

“林弦,這是史凡的電話號碼,他叫你有時間打電話給他。” 陳超把信上的電話號碼抄寫在了一個便利貼上,交給了林弦。

“陳超,你這周末有時間嗎?”林弦接過電話號碼,突然問道。

“有啊,怎麽了?”

“我們一起史凡的學校找他玩吧?”

“好啊!”

陳超終于等到了周末。他穿着長袖T恤,再套一件短袖襯衫。

吃過午飯後,陳超來到十字路口,和林弦會面。他們一起乘坐公交車,公交車上,司機播放着鄧麗君的歌曲,一首《春風滿小城》在春意盎然的空氣中傳播開來。

他們從一中來到了五中,見到了史凡。史凡是個純爺們,他兩手插在牛仔褲臀部位置的口袋裏,帶着陳超和林弦一起逛了一會校園。

“雖然我們的學習成績比不上你們學校的學生,但學校還是可以逛一逛的。”史凡帶着自嘲的口氣說道。

逛過校園後,史凡帶着他們去了游戲廳。這次的游戲廳,比電影院旁邊的那個,要高級一些,是一個踢足球的游戲,叫《實況足球》。

玩了一會,史凡見我狀态不夠活躍,提議到刺激一點的地方玩。

原來,那附近有一條溪流,河面寬約一百米,水深不低于五米。溪流上方有一高架橋橫跨過這條溪流,那是唯一通過這個小城市的鐵路線。高架橋距離水面的最低高度不小于十米。

史凡帶陳超和林弦沿着一個陡梯爬上了高架橋上,他們沿着鐵軌走到了溪流的正中央上方。從高架橋上俯視溪流裏的流水,陳超感覺兩腿有些發軟。

史凡說:

“曾經有個學生就站在這裏,突然火車開了過來,他就直接跳了下去,最後被水給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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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超說:

“他是在自殺?”

史凡:

“自殺的話直接到河邊往深水處走就好了,何必折騰一番先爬到這麽高的地方來再跳下去。”

陳超:

“或許他本來是想卧軌自殺,當火車來的時候就反悔了。”

史凡:

“你看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離火車軌道有半米的距離。即使反悔了,乖乖站在這兒,是絕對安全的。”

陳超:

“旁邊就沒有人将他拉住嗎?”

史凡:

“我沒有親眼目睹這個事,只聽說火車來了,他就跳了。”

林弦終于說話:

“當時一定只有他一個人,估計是被那高速駛來的火車吓慫了吧。且不說火車碾過鐵軌,引起高架橋的強烈震動,單就那刺耳的鳴笛就得讓人魂飛魄散。跟強勢的一個群體相比,形單影只的一個人是如此的弱不禁風,随風飄零。”

陳超和史凡都沉默了。

本來我聽了,心中暗暗想到:

“別怕,我在這兒,你不是一個人,我會牢牢抓住你的手,不讓你掉落下去。如果你願意,我會緊緊抱你在懷裏,當真要往下跳,我們一起跳。”

遺憾的是,這些心裏話,他沒敢說出口。

在高架橋上呆了一會,他們沒有等到一列火車經過,就一起去了史凡住的地方,在校外,是租的房子。

史凡躺在床上,放起了音樂,并叫陳超和林弦一起躺到床上來。林弦搖了搖頭,趴在了桌面上。陳超脫掉襯衫,躺到了床上。史凡問林弦:

“幹嘛不一起躺到床上來?”

林弦說:“沒關系,我就坐這邊。”

複讀機傳來了陳奕迅的《傷信》,三人同時沉默了。

徐徐又當這信是你緊貼我抱擁,

可惜信太單薄怎可填密落空,

愈信傷早抑壓痛便愈沉重,

難平衡自己忐忑的起伏,

難原諒我心反覆的變動。

仍多麽需要你仍多麽需要你,

如今天失去了怎麽退怎麽進,

如果可不要信寧死都不要信,

但看我手再激動仍只得傷信,

陳奕迅深情而刺痛的歌聲停止,史凡說話了:

“陳超,你在上次給我的信上,說了一些初三時候的事情。你說,中考的那幾天,因為床位不夠,我們是睡在一鋪床上?我怎麽都不太記得了。”

陳超聽了感到一驚,沒想到史凡會在林弦和自己面前說起這個事情,心裏一陣窘迫,連忙撒謊道:

“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呵呵。”然後,他及時撇開話題,繼續說道:“我倒是記得那年,發生了很多大事件。”

“大事?有什麽事?”

“比如非典啊,還有伊拉克戰争啊,我都記憶猶新呢。”

“對噢,那時候離中考還有幾個月,每天學習累死了。伊拉克戰争發動前幾天,我記得,我們每天睡覺前就聽收音機,盼望着什麽時候開戰,然後幾天後就真的開戰了。後來就來了非典,我們都提心吊膽着,害怕會被隔離,好像還有傳言說,中考不用去城裏考了,為了防止疫情傳染。”史凡被陳超一說,也想起了那些事兒。

“那個非典病毒到底是怎麽來的?”林弦問。

“那個病毒是叫H7N9對吧。” 陳超說。

“沒錯,你們好好學習生物課,哪天知道了這病毒怎麽來的,告訴一下我這個不會讀書的孩子。”史凡又自嘲了起來。

“估計也得學好政治。因為有可能,這個H7N9是美國制造的一種新醫毒,為了讓中國沒精力應對伊拉克戰争。” 陳超難得開了個小玩笑,把史凡逗樂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三人一起吃過晚飯後,陳超和林弦告別了史凡,坐公交車往一中返回。下車後,林弦說想上廁所,于是帶着陳超去了網吧的廁所。林弦上過廁所後,想上網,就叫陳超陪他玩一會。于是,陳超坐在旁邊,看林弦上網。

陳超這是第一次進網吧裏來,平時用電腦都是在學校的機房裏。林弦不斷找一些網頁給他看,似乎在示意陳超看一些新鮮的玩意兒。但陳超好像沒有适應網吧的環境,一直心不在焉。一段時間後,林弦見陳超狀态不佳,說道:

“我還想多玩一會,你要不要先回去。”

陳超本想留下來多陪林弦一會,偏偏卻不知怎麽地,說出了再見。

一個人回家的路上,陳超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時候和林弦在同一個世界,有時候好像又在不同的世界似的。

又一個暑假來臨,暑假還未結束,他們就提前進入了高三。陳超也從學校宿舍又搬到了校外,和張翔住在了一棟房子裏。這棟房子是個農家的舊房子,就在建州一中的正門口,離快餐店就幾步的路程。舊房子的優點是房間比較大,但有個缺點是,廁所不夠現代化,俗稱茅坑。

高三的九月份,陳超給史凡寫了封信。但到了十月份,仍然遲遲不見回信,陳超以為是寄丢了,就沒再想。直到國慶假期過後,陳超在快餐店裏偶然遇見了林弦。

那天,他中午放學後,照例到校門口的快餐店吃飯。就在陳超點菜的時候,林弦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嗨!這麽巧。”林弦說。

“是啊,我一直都在這個店吃飯。” 陳超好像在為巧遇作解釋,或者說是在申明這此的巧合并非有意制造。

“我倒是很少在這裏吃。”

“怪不得,之前都沒看見你。”

他們點好菜後,坐在了一張桌子上。林弦點了一份豆皮炒肉。

“你喜歡吃豆皮炒肉?” 陳超問。

“嗯,應該說是喜歡吃豆皮才對。你呢?”

“其實我也很喜歡吃豆皮。”

陳超說完,低下了頭,扒着飯。

“對了,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的。”林弦突然說。

陳超“嗯”一聲,心裏琢磨着,會是什麽事情呢?

“上周末,我去了史凡那裏,他給了我一封信,要我轉交給你,但是我随手一放,後來就給忘了。”

“哦!看來他是收到我的信了,我還以為信寄丢了呢。”

“史凡也跟我說了,他主要是太懶了,所以沒有及時給你回信。”

倆人沉默了一會,林弦聊起了這家快餐店。

“這家店的生意一直不錯啊。”林弦說。

“是啊,比起學校的食堂,這家店的飯菜都好吃。”

“你看,老板娘站在後門口收錢,完全來不及算賬,全憑我們自覺買單。而且還有一個前門,這樣有個很大的問題。”

“我沒聽懂你的意思,你說的大問題是什麽?”

“我怕有人吃霸王餐。”

“不會吧。”

“怎麽不會,別看一中好像都是優等生,其實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陳超沒有再說話,這個話題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哲思範圍。

吃過飯後,倆人來到店門口,各自付了錢給老板娘。陳超沒有想到,林弦竟然和老板娘聊起了剛才他說的那個大問題,便建議老板娘招個小工,或者只留一個門進出。

老板娘笑了笑,顯然是覺得林弦杞人憂天了。老板娘表示對一中的學生非常信任,同時感謝了林弦的熱心提醒。

林弦的建議沒有被老板娘接納,但陳超看得出,林弦跟老板娘交談之後,變得愉快了一些。

“晚上仍然一起來這裏吃飯吧。”林弦說。

“好啊,”陳超驚喜地說道,“那放學後在店門口見。”

這對他來說,像是一個約會。

放學後,陳超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快餐店。林弦還沒有到,他已經站在了店門口等待。陳超遙望着路的前方,放學的同學們緩緩而過。他辨認遠方出現的每一張臉孔,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遠遠就看見林弦的出現。同時,他又擔憂着林弦是否會忘記這個約定。直到林弦真的出現,陳超有了釋懷的感覺。他還是太年少,沒有深刻體會到,約會、等待、見面,再伴随着一連串複雜的情緒變化,這分明就是一場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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