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劫,……
“顧梧!”
随着林奴兒的一聲疾呼, 衆人悚然而驚,下意識看過去,只見顧梧竟然還在象的背上,劇烈的起伏将他甩得飛了出去, 險象環生, 眼看就要撞上儀仗隊伍的鼙鼓, 說時遲那時快, 顧梧在半空中硬生生一個鹞子翻身, 騰挪間用力一蹬那鼓面, 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傳遍了整個宣德門。
顧梧輕輕松松便落了地, 林奴兒的一顆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裏, 她長舒一口氣, 這才驚覺自己的內衫都已經被汗濕了。
衆人一窩蜂圍上去,顧梧卻嫌他們擠, 不耐煩地喝退,然後興高采烈地跑過來炫耀道:“奴兒, 我厲害不厲害?”
林奴兒只好誇道:“厲害。”
确實是厲害, 剛剛那驚險的情景猶歷歷在目,旁邊那麽多的護衛都沒有反應過來,顧梧自己就化解了危機,尤其是那一個借力翻身,漂亮極了,林奴兒從前在街頭看到過賣藝人雜耍,都沒有他厲害。
緊跟着,另一個疑問就不可遏制地冒出了水面:顧梧有這麽厲害的身手,當初為何會因為墜馬而摔壞了腦子?
林奴兒看着他, 心情一點點變得凝重起來。
顧梧絲毫不覺,伸手在她眼睛前揮了揮,試圖引起她的注意,語氣疑惑:“奴兒?怎麽了?”
林奴兒回過神來,搖搖頭,拉住他的手,笑道:“沒事,我們回去吧?”
顧梧見過了大象,也坐過了,這會兒便覺得沒甚意思,遂答應下來,跟着林奴兒回宮了。
……
才到了重華宮,便有宮人迎上來禀道:“太子妃剛剛來了,正等着王爺和王妃呢。”
林奴兒一怔:“太子妃?”
她想了一想,才記起來太子妃是誰,太子顧璋的正妃,按理來說,顧璋與顧梧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她們的關系應該更親近才是,但是恰恰相反,自從林奴兒來了宮裏,就從未見過這位太子妃,這次她登門,還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也不知有什麽事情。
林奴兒轉念一想,又或許是因為太子如今病重昏迷,太子妃要照料他,無暇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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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顧梧一道入了正殿,進門就看見榻上坐着一名女子,正端着茶盞,聽見動靜轉過頭來,林奴兒看見她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女子生得很淡。
不是寡淡的淡,而是如白紙折就的一枝花,又如一盅新沏的清茶。
與淑妃和秋莺的美不同,太子妃的美并不豔麗,稱不上絕色,五官單看只覺得平凡無奇,但是湊攏來,又透着一股子出塵的味道,令人忍不住就想細細瞧。
就在林奴兒愣神間,太子妃已經放下了茶盞,起身道:“初次見面,我是尚花臨,叨擾二位了。”
林奴兒有點懵,她還是頭一次聽見這樣直接的介紹,微微一怔之後,才道:“我是林——柴晚晚,見過太子妃。”
太子妃微微一笑,道:“你如今既是秦王的妻子,只喚我嫂嫂便可。”
她這一淺淡笑,就如畫中的人忽然活了一般,驚豔無比,十分動人。
林奴兒覺得她有些特別,但是具體是哪裏,又說不上來,只好從善如流地道:“是,嫂嫂,我們方才出去了,嫂嫂等很久了吧?實在抱歉。”
太子妃搖頭,道:“剛剛才到,我算得你們這時候回來,并未久坐,再說了,原是我貿然登門,未曾提前知會你們,便是要等也是我該的。”
這一番話聽得林奴兒雲裏霧裏,不大明白,不解地問道:“算?”
“哦,”太子妃忽而反應過來,微笑道:“我會些掐算,不過皮毛爾,你只當我運氣好便是了。”
林奴兒:……
行吧,看來這皇宮裏真是千人千面,什麽樣的人都有,連太子妃都會算命的,這麽看來,自己倒真算得上平平無奇了。
她問道:“不知嫂嫂今日登門,是有什麽事情?”
太子妃再次坐下來,端起茶盞,道:“倒不是什麽大事,但想着人命關天,還是要來同你們說一聲。”
人命關天還不是什麽大事?林奴兒驚了,忙道:“嫂嫂但說無妨。”
太子妃喝了一口茶,才望向顧梧,幽幽道:“我昨夜推算,過不久秦王将會有血光之災,若此劫不化解,恐怕有性命之憂。”
林奴兒:……
她聽着這話怎麽恁的耳熟,想起來了,從前每次上街,街角都會有江湖騙子拿着長幡招搖撞騙,逢人就是我看你印堂發黑,諸事不順,近日會有血光之災,只需三十文,老朽便可助你破解此劫……
林奴兒越想越不對,連忙輕咳兩聲,順勢問道:“那……依嫂嫂看來,如何才能化解?”
太子妃輕輕吹了吹熱茶,悠然道:“說難也不難,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劫,只要舍得花錢。”
她說着,擡起眼來看了呆住的林奴兒一眼,又露出一點笑意來,像是覺得頗有意思。
林奴兒也是目瞪口呆,心說您這回登門原來是打秋風來了,遂默然無語,又問:“要花多少銀子?”
太子妃比了一個手勢,林奴兒遲疑道:“一兩?”
太子妃搖頭:“十兩。”
林奴兒險些沒罵出來,街頭的騙子也只敢要三十文,到您這兒就要十兩了!
十兩銀子,足夠普通百姓家三年的花用,當初她給小梨贖身也不過才十兩,都能買個大活人了!
不過林奴兒最終還是沒罵出來,面上勉強帶着笑,道:“嫂嫂,十兩銀子是不是有些多?”
豈料太子妃表情訝異地道:“誰說是銀子,我是說十兩黃金。”
林奴兒:……
打秋風也不是您這麽個打法,這簡直是秋風掃落葉了,她好懸沒讓自己當場失态,端住了表情,作出一副為難的模樣,道:“不瞞嫂嫂說,我們如今住在宮裏,吃住都是父皇的,王爺如今又是這般情形,也沒個差事在身上,哪裏拿得出十兩黃金呀?”
聞言,太子妃面露幾分失望,只好道:“既如此,那就罷了。”
她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對林奴兒道:“不過我方才看你面相,印堂發黑,三日內恐有血光之災,你若使些錢,也能化解。”
林奴兒努力克制了自己罵人的沖動,擠出一點笑意,沒等她說話,太子妃便認真問道:“你可是覺得貴了?”
還不貴啊?十兩黃金呢!
林奴兒這輩子都沒見過十兩黃金,她輕咳一聲,委婉道:“是有些貴了……”
顧梧立即財大氣粗地開口道:“我幫奴兒給!”
林奴兒氣死了,心說你還真是個傻子啊,十兩黃金白白送人,扔水裏還能聽個響呢,她故作生氣道:“你哪兒來的銀子?”
不等顧梧回答,她繼續道:“咱們吃穿用度不是錢?宮裏上下這麽多口人,難不成以後喝西北風麽?”
顧梧被她這連珠炮似的一通說,有點兒委屈,林奴兒忍着沒去哄他,只歉然對太子妃道:“嫂嫂,他不曉事,十兩黃金确實拿不出來。”
心裏又暗自嘀咕,就算拿得出來也不能給你啊。
太子妃想了想,卻道:“這倒不必擔心,你這是小劫,用不着十兩黃金,只需十文錢便可。”
降價還挺快,林奴兒頓時震驚了!她忽然就想起來自己從前在瓊樓時的模樣,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撈油水的機會,堪稱雁過拔毛,這太子妃簡直是與她師出同門啊!
看來這位今日是不打算空手回了,十文錢不多,林奴兒倒是能拿出來,畢竟是妯娌,不到必要時候,還是不要把關系鬧得太僵了。
這麽想着,她便讓小梨取了十文錢來,親自放在太子妃手中,笑吟吟道:“那就麻煩嫂嫂千萬要替我化解此劫了。”
太子妃仔仔細細地把那十個銅板數了三遍,擡頭看見林奴兒一言難盡的表情,笑了一笑,将那十文錢收入袖袋中,道:“那我就先告辭了,還要去泰和宮一趟。”
泰和宮是淑妃的住所,林奴兒疑惑道:“嫂嫂是去見淑妃娘娘嗎?”
“不錯,”太子妃道:“聽聞淑妃娘娘落了水,我昨日順便替她算了算,日後也有生殺大劫,且去瞧一瞧。”
林奴兒頓時笑起來,熱情地道:“那就不留嫂嫂了。”
快去吧,最好狠狠地敲趙淑妃一筆。
太子妃微笑颔首,盈盈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嫂嫂慢走。”
太子妃走了一步,忽然頓住,林奴兒疑心她又要想出個什麽借口來敲銀子,卻見她只是盯着一旁侍立的春雪,柔柔道:“這丫頭,我瞧你的面相也有大災,就在近日了,不如也使些錢來,我一并替你化解了。”
春雪一僵,忙搖首道:“謝謝太子妃娘娘的好意了,不過奴婢賤命一條,實在是當不起。”
太子妃欲要開口,但還是沒再勸她,輕輕嘆氣:“天命不可違,罷了,你命數如此。”
那高深莫測的模樣,幾乎讓人覺得春雪明天就要死了。
她又看向冬月和夏桃等人,衆人齊刷刷退了一步,面露緊張之色,生怕她又說出些什麽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的話來。
不過太子妃這回倒是沒再說什麽,辭別了林奴兒,帶着她搜刮到的十個銅板,款款離開重華宮,往泰和宮的方向去了。
林奴兒有些遲疑地道:“你們說……淑妃娘娘她肯花十兩黃金嗎?”
衆人皆默,小梨低聲道:“應該不會吧?”
林奴兒無語道:“這太子妃實在是個狠人。”
甫一照面,就能從她手裏弄到錢,可不是個狠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