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張讓與趙忠這會就感覺有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處,想吐吐不出來,又根本咽不下去!
聽聽陛下說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什麽叫糜荏那麽可憐,身邊什麽人都沒有,就只有陛下?他一個琉璃商賈,還整了京中人翹首以盼的香露與綠茶,那麽有錢。又買官當着長史,也算有權,還帶了個小妹說不定就是打着把人養兩年再獻給天子的心思……
這叫可憐?!
他若是可憐,他們十常侍豈不是一群鳏寡孤獨中老年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這糜荏究竟是給陛下吃了什麽迷魂藥!竟讓陛下如此偏愛他!
才三個月啊,就叫陛下與他們離了心!若是再給他一段時間,豈不是能把陛下哄得服服帖帖的,甚至于把尚書臺的權利都交給他?
不管用什麽手段,必須要将他們隔開。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瞧見對方眼中的忌憚與狠戾。
若所有彈劾奏折原先只是逼迫糜荏就範的手段,那麽現在的張讓與趙忠,已經徹底放棄認他為義子的打算。因為他們發現,即便是收糜荏為義子,他對天子的影響也太過強大。
而他們用義親綁定的利益戰船太小,容不下糜荏日漸增長的野心。
只是貶谪糜荏的路子已然走不通,陛下如今正在興頭上,言語間都恨上他們了,還是要先安撫才好。
兩人涕泗橫流,痛哭道:“陛下恕罪啊,臣只是一時想岔了!”
“陛下,臣今年五十有二,入宮四十載至今無兒無孫……看着小皇子如此乖巧可愛,臣心中其實酸痛難忍啊陛下!”
“是啊陛下,臣每每回到府中,周遭沒有歡聲笑語只有冰冷空虛,臣一時心急就……陛下說的對,臣愧對陛下啊!”
兩人哭着喊着,完全捏準劉宏的軟肋——未滿三周歲的小皇子劉協。于是劉宏面上的表情,亦随之松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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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嘆息着将兩人扶起:“哎,阿父阿母不必如此,朕方才也就是說氣話……快起來吧。”
“你們說的這些朕能理解。”劉宏嘆,“只是糜愛卿說了強扭的瓜不甜,他既然不想認你們做義父,你們便也不必再多勉強,是不是?”
兩人忙點頭:“是是是,陛下說得對。”
即便心裏嘔到吐血,張讓面上笑容還是無懈可擊:“與陛下深談後,臣亦覺得收糜長史為義子不合适。至于百官彈劾糜長史的奏折,臣會重新核查。相信糜長史為人正直,一定不會犯這種錯誤。”
趙忠也表态道:“如有誣陷,臣一定還糜長史一個公道!”
三人很快恢複以往和樂融融的氣氛,閑談許久後,張讓與趙忠才退出殿中。
他們在殿外微笑着對視一眼,憑着默契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宮中發生的這些事糜荏當然不會清楚。
他只微勾唇角,從容釣魚。
他釣魚的水平高、運氣又好,不一會便釣了一大桶,看的任嘏感嘆萬千:“早就告誡自己萬萬不能與子蘇一同釣魚,怎麽就忘了呢!”
糜荏哈哈笑起來。
便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子蘇,你果然在這裏。”
糜荏側首,正是荀彧。
他身着一襲灰白深衣,伴着雨後的豁達與清涼從林中走來。他的裙擺随着腳步輕蕩,偶有落葉在他身後緩緩落下,翩若蝶翼。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獨立,風姿特秀。【1】
人生正是如初見。
糜荏心念微動:“文若怎知我在此處?”
“我先去過糜府,門房告知說你出門釣魚,我便猜想你是在此處。”荀彧說着便向任嘏行了一禮,“在下荀彧,字文若,先生是?”
任嘏忙起身行了一禮:“在下任嘏,任昭先,是子蘇的同窗好友。”
糜荏等他們寒暄兩句,然後才道:“文若特意來此地尋我,可有要事?”
荀彧将目光放到糜荏身上。
他的眼中有太多的東西,有感嘆,有敬佩,還有一些不能名狀的為難。但顧及到任嘏,他沒有說的太明白:“我受世父所托,來向子蘇道歉。”
“何歉之有,”糜荏搖頭,“是張常侍要收我為義子,此事本就與荀司空無關。”
荀彧道:“但若非宴會之事,張常侍或許不會發難。”
他們都覺得此事糟糕到了一定境界,甚至難以緩解。除非糜荏屈服,認張常侍為義父。
所以這些日子荀爽着實輾轉難眠,非要與糜荏相熟的荀彧送來備好的歉禮,心中才能輕松一些。
除此之外,荀彧也實在是擔心糜荏,所以想來見見他。
只是這一點心思,不足為他人道也。
糜荏卻不以為意,神在在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方才釣魚之餘他随意瞥了眼系統,瞧見劉宏忽然爆發至90的好感度,俨然就是一副為了他與世界為敵的沖動模樣,應當是受了什麽刺激。
他想要的東西,應當很快就能得到。
糜荏笑着提起一旁只裝了條錦鯉的木桶:“文若快來瞧瞧。”
“我今日難得釣上一條錦鯉,事情一定不會往糟了去。”他說着将木桶遞到荀彧手中,“便麻煩文若晚些替我将這魚送給荀司空吧。”
荀彧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向下,很快看清桶中游晃着的那條紅白相間的錦鯉。
錦鯉象征着好運,便是聖人得之都不能免俗——當年孔子喜添麟兒,魯昭公便派人送了條大錦鯉表示祝賀,孔子欣喜之下為兒子取名為鯉,字伯魚。【2】
這錦鯉送給他的世父,未免隆重。
他提着這硬塞過來的木桶正要拒絕,便見糜荏起身伸了個懶腰:“不釣了,回去了。昭先文若,一起來我府上吃全魚宴吧。”
示意任嘏拎另一桶裝滿魚的木桶,糜荏随口細數能做的菜,“紅燒鲫魚松鼠鯉魚炭烤草魚酸菜魚魚頭豆腐湯……兩位吃嗎?”
“自然吃啊!”任嘏光是聽着菜名就忍不住咽口水,“雖然子蘇已将菜譜公布出來,但在我心中,還是你府上的廚子做得最好!”
他招呼道:“文若你一定要去他們府中嘗嘗李叔的廚藝,不枉此生啊!”
他說的太過誇張誘人,荀彧拎着魚桶遲疑了一下才道:“額……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等到糜府他便放下這條錦鯉,免得糜荏一定要送他。
糜荏收好魚竿,挑眉:“李叔浸淫此道幾十年,哪是他人能比的。”
地球進入星際時代後,受宇宙射線影響食材大多變異,糜荏所知的烹饪方法在這個物資匮乏的年代大多用不上。如今廣泛流傳的那些是他提供靈感,他家廚子多次嘗試出來的最佳口感。
想來并不會比史書上記載的中華美食差到哪裏去。
……
月上柳梢。
糜荏正在書房,與荀彧、任嘏下圍棋。
本來用過午膳之後荀彧便打算告辭,誰知消食時糜荏取了圍棋出來,先是與任嘏下了一局,又與荀彧下了一局。
三人棋藝都很不錯,這兩局棋拖的時間有點久。甚至于到晚膳十分,糜荏與荀彧的那一局都沒有分出勝負。
很久沒有這般棋逢對手的淋漓暢快感覺了。
荀彧心下想着,實在不忍放棄這一局棋,便在糜荏盛情邀請下留了下來。差侍從回荀府告知此事,三人匆匆用過晚膳,繼續往下。
又一個時辰,終于分出勝負。
荀彧瞧着滿盤錯落的白子,最終以一子之差遜色于糜荏的黑子,卻一點也不覺可惜。他贊嘆道:“子蘇棋藝高超,真叫……”
但荀彧的話沒有說完,因為糜荏忽然傾身上前,将他推倒在地!
便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間,一支利箭就這樣擦着糜荏的發髻劃過半空,“篤”地一聲重重釘在一旁的木質書架上!
是暗殺。
很顯然,有人想要糜荏死!
作者有話要說: 【1】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獨立,風姿特秀,節選自《世說新語》,意思是像松樹間沙沙作響的風聲,高遠而舒緩悠長。挺拔的孤松傲然獨立,風度姿态秀美出衆。
【2】雖然很草率,但是孔子的事怎麽能叫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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