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嫁禍
“聽說本宮的貓出現在東清殿裏,不知修媛可曾見過?”蘇苕妃子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為了一只破貓這麽興師動衆地跑到這裏?江修媛動了動身體,連笑顏也難以維持下去,“姐姐的貓怎麽會在這裏,想必是在姐姐的明苕殿藏起來了。”
“昨夜找了一宿,有宮女說看到它往這個方向跑來了。那只貓向來與妹妹親昵,八成是跑到這裏來了。”蘇苕妃子也不等她反應,便揚聲說道,“你們都去找找,找到的,有賞。”
江修媛擡頭看去,只見不光是蘇苕帶來的宮女,就連東清殿的宮女們也開始幫忙找起來。那只貓一不會撒嬌二不會喵喵叫,哪裏與她親昵了?不過是皇帝陛下親自送給她的貓,她便把貓當成孩子一樣寵着。現在貓不見了,江修媛隐隐幸災樂禍。
蘇苕妃子好整以暇地坐着,不急不躁,看來沒有馬上走的意思。
兩個人都坐在位置上,誰也不想再跟彼此說話。江修媛揉着手裏的帕子,心情煩躁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在心裏暗自咒罵那只該死的貓被人偷走剝皮了。
蘇苕冷眼看她,在聽到杏兒熟悉的腳步聲後,她才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褚久,如果你的魂魄就在旁邊,那你好好看看我是怎麽教訓這個被你憐惜的民女吧……
“娘娘,找到它了。”杏兒的聲音低沉鄭重,一點也不像找到貓的高興樣。江修媛疑惑地看着這對主仆。蘇苕妃子點點頭,然後轉向江修媛,“妹妹,你如何解釋?”
“什麽解釋?”一股極大的恐慌襲來,不是貓的事情,一定不是,江修媛看着蘇苕妃子沉下去的臉,她到底在指責自己什麽?
“江修媛,請你給本宮一個交代!”
“你、你在生氣什麽?!”江修媛被她厲聲的呵斥吓到了,條件反射一樣站起來,連語氣也顫抖起來,“我什麽也沒做!”
“哦……”蘇苕拉長音,然後站起來,冷冷一笑,“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杏兒,帶她去看看你們找到了什麽。”
一行人來到院子裏,已經有宮娥挖開了一個坑。“娘娘,這裏藏着一具屍體。”
江修媛面色蒼白地看過去,地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女屍,女屍身上的衣裳被鞭子鞭笞得破破爛爛,露出裏面恐怖的傷痕。她恐懼得一動不動,覆面長發被撩起來,因為冬天的低溫,屍體還沒有完全腐爛,一張僵硬蒼白的臉露在寒冷的空氣裏。
是漣衣!!
面前一陣黑色,江修媛捂着自己的嘴巴往後退去,不,漣衣怎麽會死在這裏……
兩年前,向秀和胡蝶倒在血泊的畫面重新浮現在她的腦海裏,到如今,活着的只有她一個人。
“修媛,你可知道這位姑娘是誰,”蘇苕妃子冷冷地說道,“她是本宮胞妹。”
江修媛猛地睜大眼睛,看着她,“漣衣是你的妹妹?”
“你殺了她,又埋屍在院子裏。如今證據證人都在這裏,按律當剝除妃籍,鞭笞三百,發配皇陵守墓。”蘇苕自顧自地說下去,“本宮胞妹慘死宮廷,理應向陛下宣報。”
“是嫁禍!”江修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更何況,她是程漣衣,怎麽會成了你的妹妹?”
“程漣衣是誰,本宮不知。”蘇苕妃子站在庭院裏,面色冷凝,聲音有力,“本宮只知道,死在你殿裏的這位姑娘正是本宮半個月前入宮的胞妹。”
半個月前,蘇苕妃子的家人确實有獲得恩準入宮會面,但是來的明明只是她的母親和她那個弱智弟弟!并且入宮不過兩日,便出宮回家了。江修媛一時又悲又憤,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任憑眼淚流下。
“梨花帶雨,果然可憐。可惜我不是陛下,倘若你心中不服氣,大可前往辰居殿,面見陛下申冤。”蘇苕妃子慢條斯理,大權在握的淡定模樣。
江修媛驚得往後倒退一步,皇帝陛下何曾憐惜過她,她這個修媛還是儀仗許昭容在太後面前說了好話,才被封上的。大病痊愈的陛下更是性情大變,連接近他也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也只有破罐子破摔了,“我要見陛下。”
“不必了。”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們轉身看去,只見太後娘娘在許昭容的攙扶下,慢慢走過來。蘇苕妃子面不改色地屈膝彎腰,讓出位置給太後。
地上跪了一大片。江修媛不敢不跪,一跪就是哭泣不已。
太後看了一眼蘇苕妃子。她正垂着頭,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後宮寂寥,自陛下病重卧倒床榻,便沒有起什麽風浪過。現在陛下“痊愈”不過兩個月,一個個都按捺不住了。這些都是褚久的妃子,太後不願再委屈藤久,心裏尋思着得趕快選幾個美人進來才好。
太後的心思,也只有蘇苕妃子看明白了。
“修媛,你在哭什麽?”太後坐在宮女端來的椅子上,準備來個庭院會審。
江修媛趴在地上,哭着說道:“太後娘娘,我入宮之時的好友被人打死了。”
大家都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屍,太後默念一句“罪過”,濫用私刑,竟将人活活打死。“你的姐妹被人打死了,屍體怎麽會出現在你殿裏?”
“我也不知。”江修媛一邊說着,一邊看着蘇苕妃子。
太後也看向她,“蘇妃,你怎麽說。”
“母後,這位姑娘不是修媛的姐妹,而是妾的胞妹蘇宵。”蘇苕妃子微微屈膝,低低地說道。
“哦,蘇妃還有個胞妹?”太後看了看她,“擡起頭來說話。”
蘇苕妃子擡起臉,眼眶含淚,楚楚動人,連太後也微微愣住,“蘇妃怎麽哭了?”
相比修媛的大哭,蘇苕妃子的哭委婉幽靜,更加惹人憐愛,太後不禁想起自己侄女許昭容曾經氣勢洶洶地要去找蘇苕麻煩,只因為她獨占皇帝一人。但是最終無功而返,她問侄女為何又不打蘇苕了,許昭容一臉沮喪地說道:“姑母,我見了她那模樣,可憐得我也狠不下心來責罵她。我算是知道陛下為何如此寵愛她了。”
太後聽了,卻是對“妖女”這個詞有了更深的體會。
“母後,這位胞妹與我從小便分散,幾個月前我的父親終于找到她,将她送入宮中與我相伴,沒想到她不懂事,沖撞了修媛妹妹,等我找到她,才知道她被渾身鞭傷地埋在東清殿院子裏。”蘇苕摸了摸眼角的淚,“都怪我這個姐姐不好,一心照顧陛下,竟忽略了自家的妹妹。”
蘇苕妃子這幾個月來衣不解帶地在辰居殿伺候昏迷不醒的陛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太後看着這個自己大兒子最喜愛的女人,如今他也去了,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即使太後再怎麽不喜歡她,想到褚久一片癡心,她這個做母親的又怎麽能傷了未亡人的心。“蘇妃,母後會為你做主的。”
江修媛呆坐在地上,榮華富貴,轉眼成了泡影,生命脆弱,瞬間便可消逝。她悲慨而道:“太後娘娘,修媛人微言輕,自然比不過蘇苕妃子。這位姑娘确實是修媛同時入宮的姐妹,若是太後不信,可傳召太醫院的人來作證。”
她說完,擡眸看向立在太後身邊始終不發一言的許昭容。但是許昭容絲毫沒有幫她的意思。
聽到江修媛的話,太後的臉色微微變了。心裏更加想除了這個出身不雅的修媛。
蘇苕妃子察言觀色,知曉太後對藥引之事甚是抵觸,她柔柔地說道:“修媛有證人,妾也有證人。修媛鞭笞胞妹之事,被太醫院一位女官看見了。這位女官害怕修媛察覺報複,便投奔到妾殿內,将藏屍之地說出,妾方以尋貓借口找到了胞妹屍首。”
“不知這位女官在哪裏?”
說話間,杏兒領着一位鵝黃衣裳的女孩走過來,“這位便是。”
江修媛看着這位女孩,女孩臉上帶着誠惶誠恐的表情,“見過太後娘娘。”
蘇苕妃子連忙安慰她,“姜姑娘不必害怕,如實說出來便可。”
“姜柔,你是那個廂房裏的女孩……”江修媛想起她來了,那個一臉羨慕地看着自己背影的鵝黃衣裳女孩。此時的她,多想兩年前的她,臉上帶着對貴人們的羨慕與渴望,謙卑而又自賤地匍匐在別人腳下,然後出賣自己的姐妹。哦,不對,她不是姜柔的姐妹。如此想來,江修媛忽然覺得她至少比自己要好,她出賣的只是一個同樣卑鄙的女人。
“她給了你什麽好處?是将你獻給陛下,還是給了你金銀財寶?”
“修媛!”太後生氣了,“你在這裏胡言亂語什麽!”凡是涉及到她的孩子不好的話,太後都無法容忍。
姜柔咬着唇,膽戰心驚地開始說了一通蘇苕妃子教她說的話。她不敢看地上的程漣衣,因為是她瞞着蘇長久将屍首偷出來的,交給蘇苕妃子後,她才真正感到心驚。原本完好無損的屍首交到蘇苕妃子手上後,轉眼間就變成了如今鞭傷累累的樣子。
程漣衣即使死了,她的屍首還沒有逃過遭受鞭笞的厄運。
江修媛聽完了姜柔的信口雌黃之後,忽然仰頭大笑起來,“漣衣,漣衣,你果然沒有說錯。我今天也遭到報應了,呵呵。”兩年前,她聽從許昭容的話,蠱惑向秀和胡蝶吃了毒藥來與皇帝魚死網破,事發後,她站出來指認了她們兩個,風水輪流轉,今朝輪到她被誣陷了。
“漣衣,你不惜毀壞自己的屍體也要将我拉下水,是太恨我了吧……”江修媛爬到程漣衣屍體旁邊,去撫摸她傷痕累累的身體,“夠狠,夠毒!”
漣衣面色鐵青地躺着,她的魂魄早已不知所終。
在旁邊看的人都覺得毛骨悚然,也有忍不住嘆息的。蘇苕妃子走過去,擡起腳,當着大家的面朝江修媛踹了一腳,修媛被踢到在地,“這一腳,是為了我的胞妹。”此話一出,連太後也不好說什麽了。
江修媛捂着心口,瞪着蘇苕。死的是她的姐妹,她卻被拿來當了出氣筒,牙齒磕壞了,只能吞下血,默默受着。蘇苕妃子面色冷凝,眼角還留着淚痕,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打了我胞妹多少,我便也要打你多少鞭。”
“呵呵……”江修媛斜眼看她,學生前的程漣衣諷刺的笑容,“那娘娘可要小心自己的手,別甩鞭子甩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給我一個擁抱吧,這文太冷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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