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結盟
鸩神果然還是可怕的。
青帝收了收那有些收不住的心,苦着臉道:“上神,您這不是好了嗎,不要說那種晦氣話,說點吉利的好嗎?”
九霄冷冷道:“正面回答。”
青帝愁苦地思考了一下,想給出個又圓又美的答案,以免觸怒上神。但思考過後,覺得風險無可避免。索性直說:“若上神不測,瑤碧山既在東方天界境內,必然是會由我接管。”
“你會如何待鸩族子民?”
“我會盡力約束,如果不能約束,只有……”他忐忑地看了一眼九霄。
“令其滅絕。”九霄接話道。
青帝苦起臉:“上神息怒。自古以來鸩類只臣服上神,乍然換主,必不能約束。它們又個個身懷劇毒,也容不得慢慢收伏。我不是嗜殺的人,在那之前,必然是先想盡辦法管束治理。真走到那一步,必然是被逼無奈。”
九霄道:“我沒有發怒。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早就知道。我再問你,若我不測,鸩軍将會如何?”
青帝看着她,目光有些異樣。半晌才道:“鸩軍如何,難道您自己不知道嗎?”
九霄反問道:“我該知道嗎?”
青帝道:“那是。您把鸩令托付給了誰,唯有您自己知道。”
九霄眼中微光一閃:“你怎麽就知道我把鸩令給人了?我上次修……修煉出事,事發突然,根本沒來得及把鸩令傳授與人呢。”
青帝一笑“:這種說法,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她盯着他的眼睛:“為何?”
“上神是何等人物?出事再怎麽突然,也絕不會置鸩族于絕境。否則的話,您就不是九霄上神了。我認為您必定已把鸩令托付于人,而且是托付給了您覺得可靠之人。”目光一擡,笑笑地看着她:“只是,這個人是不是真正可靠,上神心中真的有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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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表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迷茫的表情,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掩飾眼底的波動。
沉默的片刻,心思千回百轉。
這段日子,與問帛偶然會聊起天界政事,讓她感覺到些不安。盡管目前看來四方天界互相制衡,對黃帝俯首稱臣,但平靜之下,似是隐着無聲的波動。哪天若是壓不住掀了出來,不知天界會有什麽樣的巨變。
她雖是個冒牌鸩神,卻也想保鸩族安泰,也給自己保住這個立足世上的身份。
可是她對政界陰晴難以捉摸,需要找個盟友。
最先想到的,便是青帝伏羲。
這次登門拜訪并賴着不走,并非只是為了表面向伏羲的賠禮,也不僅僅是內心的要躲避凰羽,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結交個盟友。
之前她曾把自己認識的幾位大人物排了個隊。黃帝軒轅,天界之尊,與帝王之間,唯有臣與王的關系,萬不可奢望什麽盟友。黑帝颛顼,看上去儒雅風流,卻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良預感。金帝少昊,手握重兵兵權,與他走得近了,難免會讓黃帝心生嫌隙。再者說,這位少昊一付刀槍不入的冷峻樣子,她不喜歡與太冷的人說話。
南帝神農,連上門求診都拒絕,必然是不好相與的。要以後再找機會慢慢了解。
青帝伏羲就不一樣了。她與青帝只有一程之緣,卻憑着直覺感覺到此人心地寬厚仁愛。
所以說,九霄上神想了那麽多,選人的标準其實就一條:憑直覺。
當然九霄也是有顧慮的。寬厚過度了就是中庸無能,一個中庸的盟友等于沒有。因此有了以上談話中的試探。寥寥數語中,捕捉到了這個後生小子的鋒芒。
她很滿意。這小子,可以結交。
嘴角悄然彎起微笑,片刻後又消隐下去。心中對着原來的九霄嘆道:九霄上神啊,如果你當初把鸩令交與這樣的人手中該多好。你究竟是将它給了誰,為誰所背叛?
幽幽冒出一句:“伏羲,若讓我再選,我會選擇将鸩令托付于你。”
青帝擡眼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道:“你會接受嗎?”
鸩令,野心者會垂涎于它。對于無野心者,卻是危險又沉重的負擔。
他沉吟一會兒,答道:“我會。”
她的臉上現出微笑,兩人四目相對,心下了然。有此一問一答,已是默契盟約。
喝茶愉快地接近尾聲時,九霄想起了一事:“對了,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幫上忙。”
青帝道:“請講。”
“我上次大病之後,留下了點病根兒。體內毒素總是控制不好,常會無意識地給人下毒。據族中醫師說,這個毛病,恐怕是唯有炎帝能治。”
青帝手一抖,手中杯子險些摔了。默默把杯子放回桌上,不敢再喝一口。
九霄接着道:“我上次投了帖子想要去南方拜訪,卻被炎帝回絕了。其實我只是請他給我診斷一下,能治就治,不能治不知你與他的交情如何?能否給說一說?”
青帝道:“我與炎帝交情還好。我寫封書信您帶去,他應該會給我幾分面子。”
“有勞了。”
這一夜夜深時,一只青紫羽色的鳥兒飛入九霄下榻房間的窗隙,落地化為問帛,跪地行禮:“參見上神。”
“起來吧。”九霄問道:“有什麽事嗎?”
問帛先是給房間下了禁制,這才說道:“凰羽尊上臨走時,指點屬下去查看一個去處。”
凰羽離開後,問帛便去了凰羽所說的那個通往西山路上的高山山隙。
那是一道兩座高峰之間的狹窄縫隙,兩山之間的僅有十丈寬。如果想經此去往韻園,要麽飛得高些,從峰頂越過。如果懶得升高,就會從這縫隙之中穿過。
問帛飛進這道山縫裏,收翅落地。縫隙十丈寬,四十丈長,兩側崖壁若刀削斧劈,風從當中尖嘯着穿過。在岩壁上,她看到了焦黑的新裂痕,不知是什麽造成的。這種裂痕遍布了整個山縫的崖壁之上,腳下的泥土裏,散發着淡淡血腥。
這裏不久之前曾有一次惡戰。
在瑤碧山內,她鸩族的地盤上,這樣一場惡戰,鸩族人居然完全沒有察覺,防護結界完全沒有被觸動。居然沒有絲毫察覺。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這場惡戰是在陣法中進行的,天崩地裂,刀山火海,盡被藏在扭曲的空間裏,外面的人毫無知覺。而這個布陣之人的身份有三種可能。
一是此人靈力極高,可以壓制防護結界得以毫無痕跡地出入瑤碧山。
二是此人是被允許的自由出入者。
三是此人原就在瑤碧山中。
問帛順着石縫緩緩步行,目光捕捉到一抹金紅。一根羽毛靜靜躺在地上。問帛掂起了這根羽毛。它的色澤紅中泛着金色,細長,柔軟。
……
說到這裏,問帛取出撿到的那根細羽,呈到九霄手上。
九霄擔着這根細羽,久久不語。
這是鳳凰的羽毛。憑着前世無煙對凰羽的了解,她确切地認出了它,并知道這根細羽應該是生在他的頸下的。他的內傷,應該也是在那裏遭受到的。微閉了眼,将凰羽近兩次的造訪瑤碧山的過程捋了一下。
那次她偷偷溜往西山韻園,途中與他的巨鵬相撞。他将她送往韻園,回程的路上,莫名繞了個圈,多轉了路。當時她只以為他只是揣着點小心計,有意拖延兩人獨處的時間罷了,她問都懶得問,只裝沒看見。此時細細想來,他應是故意帶她繞開了那道山隙。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他察覺到了山隙中有異樣吧。
随後他離開,兩日後就又出現在碧落宮,身上帶了傷。她只當他去而折返,現在看來,難道那兩日他根本沒有離開,只是去山隙中探查時,被困在了陣中,從而受的傷?
這樣說來,之後他刻意留在碧落宮中不肯走,難道也是因為知道瑤碧山內有潛伏危機,刻意留下盯着的?
正因為他那般留意,才在之後的一個晚上,捕捉到了園中的異樣,趕去察看時,恰巧被從陣法中突破出來的九霄誤傷。
将這些事情捋清,九霄的心中泛起雜陳五味,閉着眼睛,久久默不作聲。再睜開時,眼底恢複淡然清明。
淡淡道:“倒是有勞凰羽尊上費心了。回頭送些謝禮去。”
“是。”問帛道:“種種端倪表明,有人要對上神不利。屬下實在擔心。還希望上神能回瑤碧山,畢竟家裏最安全。”
九霄冷笑道:“那個人在瑤碧山出入自如,頻頻布陣,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我回不回去還不是一樣?你安排的明衛暗衛已足夠多,我又留了心,他若想再動手,也沒那麽簡單。我想過了,要想尋回我們丢的東西,在瑤碧山坐等,就是坐以待斃。還不如出來逛悠一下,說不準就自動送到眼前來了。越是光天化日之下,對方越容易暴露。我倒想看看,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戰鸩神。”
問帛也覺得有道理,遂應道:“是。還望上神一切小心。鸩軍那裏,我會盯好。”
後來發生的事卻證明,她們低估了情勢的兇險、對手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