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雙面怪物

虎震被大老虎的火靈力燒過, 雖然他咬牙強撐，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走起路來腳步虛浮，額頭上直冒冷汗, 最後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好在同行的幾個兒子發現了父親的不對勁，輪流把他背起趕路。

虎嘯村雖然跟靈山村相隔不遠, 但一走近便能發現, 兩個村的房屋構建截然不同。

靈山村雜居，猴子村長開明, 每家每戶的房子都是怎麽喜歡怎麽修。

比如狼妖家修的就是連樹皮都沒有去的粗狂木屋；獅子家建的是寬大的石屋；兔子家挖了許多個互相連通的大洞；烏鴉家又是建在樹上的藤蔓屋……

整個靈山村，充滿了童話世界的塗鴉喜感。

而虎嘯村有着嚴苛的階級制度，村中間最大最漂亮的石條修建的院子, 是村長家的住處。村長家四周的高大石屋, 是其他虎族人的屋子, 再外圍, 才是財狼與鬣狗他們的住處。

據虎震所說，今天一大早，他出去巡視四周的時候，在村口發現了虎妹的屍體。

她身上的傷只有一處, 那就是位于下腹處的地方，是被極鋒利的爪子抓出來的大洞，妖丹也被取走了。

女兒慘死, 虎震自然又怒又傷心, 他把女兒抱回了家, 屍體放在了偏屋裏，便把全村人召了過來調查這件事。

從村民們口中得知女兒昨晚來了靈山村，他便想起女兒曾跟他說過，靈山村獅子家有個小子長的好看也挺有本事。

他就覺得女兒的死肯定跟獅子家的小子脫不了關系, 便帶人去靈山村為女兒讨公道，而妻子則在家布置女兒的靈堂。

蘇瑤他們到了村長家的時候，整個院子安安靜靜，衆人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

虎震更是催促着背着他的大兒子，趕緊去偏屋看看。

下意識跟過去的大老虎，跑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他的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随即嫌棄地丢出一句：“好臭呀。”

蘇瑤也聞到了，空氣中不光有令她不舒服的魔氣，還有一股死了好幾天，屍體腐爛發出的惡心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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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虎震的說法，他今天早上發現女兒的屍體時，虎妹才剛死，屍體尚有餘溫，血也沒有完全幹涸。

現在即便是炎熱的夏天，這才不到五個小時，屍體怎麽可能腐爛的這樣快？

“你在這等着，我進去看看。”蘇瑤拍了拍大老虎的脖子。

兇獸的嗅覺，聽覺，遠勝人類，她都覺得這味受不了，這家夥估計更難受。

“我跟你一起去。”大老虎嘀咕道，“我可以封閉嗅覺。”

蘇瑤也不再勸，等他們走進偏屋才發現，整個屋子東西翻倒，淩亂不堪。

原本應該是放屍體的木板上，空空如也，屍體不知哪去了。

也沒有看到村長的妻子，只餘地面灑着不少紮到一半的小白花，證明村長沒有說謊，在這之前，他妻子的确是在布置靈堂。

“阿秀呢？”

虎嘯臉色極其難看，幾個兒子已經焦急地在家裏各個房間尋找起了母親。

蘇瑤在地面發現了一些積液，黑紅色的，很黏稠，一滴一滴一直延伸到偏屋外。

這些黏液臭不可聞，倒像是夾雜了魔氣的腐屍液。她用劍把一些雜亂的東西撥開，仔細尋找後，果然還找到了幾個不怎麽完整的腳印，就像是有誰一邊融化，一邊往外走一樣。

而後便出現了拖拽掙紮的痕跡，蘇瑤捂着鼻子，跟其他人說明了情況，然後大家順着積液消失的方向找了過去。

越走越偏，頭頂的陽光也被茂密的樹木遮擋的嚴嚴實實，四周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

蘇瑤停下了步子，指着前方出現的黑漆漆大洞口，低聲問：“村長，那是什麽地方？”

虎震的臉色有些不好，他身後財狼以及鬣狗村民的神色，更是帶上了恐懼，這其中顯然是有隐情。

聞了一路臭味的大老虎，本來就不高興，見這幫人藏着掖着，更是惱火起來：“那東西明顯是進洞了，你們不說，那我們就回去了。”

說着，他幹脆利落地轉身。

虎震擔心妻子的安危，急忙攔在兩人面前：“我說我說，那是我們村的祭祀場。”

“從祖輩開始，便流傳着那洞裏被鎮壓着一位妖神。為了祈求村裏安寧與豐收，我們每年開春以及秋收時，都要往洞裏扔祭品。”

蘇瑤蹙眉，這好像也沒有什麽吧？祭祀妖神，就像人類崇拜神明一樣，許多地方都有這習俗。那為什麽他們剛開始要隐瞞，臉色還那麽難看？

這個問題由一直默默跟着他們過來的猴子村長，給出了答案：“虎嘯村祭祀的東西，不光有獵物與靈谷，還有妖獸。”

挨的這麽近，每年都在搞的祭祀活動，靈山村自然也會聽到一些風聲。

蘇瑤總算是明白了，為何鬣狗以及財狼他們的臉色會那樣難看，只怕獻祭的妖獸，是他們的族人吧。

虎震見最難堪的地方被人挑明，也不再隐瞞：“那洞裏的确是有東西，獵物扔下去的時候，會被咬得咔嚓作響。剛開始我也不願意用妖獸祭祀，但是村裏莫名其妙出了許多怪事，死的妖反而更多，就不得不祭祀。”

“村中有失去行動力的老人，也有打獵受重傷很難活下來的年輕人，以及羸弱會夭折的幼崽。每年祭祀，我都盡量挑的這些人。”

雖然也很殘忍，但是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對一個族群來說損失最小的方法。

“你們離這遠一點，注意着四周，如果發現不對勁，就趕緊跑。”

那東西既然進了洞，她自然要進去看看。

蘇瑤原本想讓大老虎在外等她，他似乎早料到她要說什麽，兇巴巴地回頭瞪了她一眼，馱着她就飛進了山洞。

洞口寬闊，能夠容納進老虎龐大的身體，但洞內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剛一飛進去，一股陰冷潮濕，腐敗惡臭的味道便撲面而來。

蘇瑤差點就熏吐了，大老虎更慘，一邊在身上燃燒起火焰照亮四周，一邊呸呸呸直吐口水，嘴裏還嚷嚷道：“我不管，我不管，今天回去瑤瑤你要給我洗五遍澡，還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哄覺覺才能彌補我心靈受到的傷害。”

蘇瑤聽得滿頭黑線，這貨把她小時候向狼爹狼媽撒嬌的語氣和架勢，學了個百分百。

她從儲物戒裏扒拉出了一瓶香丸，往嘴裏塞了兩顆，又往大老虎的嘴巴裏塞了一小把。

含着這東西，一股濃郁的甜香彌漫開來，總算勉強壓下了想吐的惡心感。

蘇瑤這才開始觀察四周，這個山洞很深，越往下飛越潮濕狹窄。四周崎岖的泥壁上，有不少蛇類爬行動物留下的痕跡，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巴掌那麽大，黑色的鱗片。

“這地底生活的東西可不小。”

蘇瑤微蹙起了眉，這東西體型大，就表明它很能吃。虎嘯村一年才祭祀兩回，就算一次性扔下來十多頭獵物，壓根也不夠這東西一年的夥食呀。

“說不定這位妖神很善良，不為難妖民，它自己會找吃的呢？”大老虎嘲笑出聲。

結果這一笑，他又聞到了刺鼻的臭味，臉色難看地閉緊了嘴巴。

蘇瑤用劍柄敲了一下皮上天的大老虎，他們都明白，妖神如果真善良的話，怎麽可能吃妖獸？

就像人類供奉神仙，用的是香火五谷，或者是豬牛羊，犧牲人類供奉的那只能是邪神。

可見，物種從本質上來講，都有犧牲別人成就自我的天性。

靠近洞底後，地面出現了大量的骸骨，它們被啃得七零八落，已分不清那是野獸的還是妖獸的。

腥臭腐敗的味道更濃，在大老虎的靈火照耀下，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雙猩紅的眼睛，蘇瑤立刻捏緊了手中的薄劍。

“長得真醜。”大老虎嫌棄地撇了撇嘴，“瑤瑤我要多看看你洗眼睛。”

原本有些緊張的蘇瑤，聞言差點笑出了聲。

對面的東西的确不好看，他有五米來高，有着遠古人類粗犷的面容，頭上長角，上半身像黑猩猩一樣布滿了黑密的毛發，腰部以下又是一條比水桶還粗的黑色蛇尾。

也許是在洞中生活的太久，它有些畏光，猩紅的雙眼緊緊地盯着他們，卻沒有靠近。

蘇瑤低聲跟大老虎咬耳朵：“我記得最開始的神族，的确是人首蛇身。”

比如說女娲與伏羲，燭九陰、共工以及後土這三位祖巫，甚至還有人說，盤古也是人首蛇身。

輕輕呵出來的熱氣，劃過大老虎毛茸茸的圓耳朵，他被掩藏在毛毛下的臉，再一次不争氣地紅了起來。

壞丫頭，她不知道他的耳朵很敏感嗎？她肯定是故意想引誘他啃她嘴巴。

蘇瑤可不知道，大老虎的腦子裏已經充滿了黃色廢料。她一邊四處觀察，一邊低聲道：“帶走村長妻子的東西，肯定不是這玩意兒，我猜是虎妹的屍體炸屍了。但痕跡的确是消失在了這洞口，咱們仔細找一找。”

“哦！”大老虎有些心不在焉。

而就在這時，蘇瑤聽到了一道細細的□□聲。她順着聲音望去，便見那怪物龐大的身體後面，露出了一抹青色的粗布衣料。

糟糕，人竟然在怪物身邊。

蘇瑤心中一緊，而怪物聽到動靜，尾巴卷起地上的人，嘴巴咧開了一條口子，露出了鋸齒狀緊密排列的牙齒，就要咬過去。

“救人。”

蘇瑤控制着薄劍砍了過去，大老虎的翅膀劃破空氣，一邊噴火，爪子一邊抓住了蛇尾，用力地一抓。

“嘤嘤嘤……”

怪物吃痛，發出了刺耳的像是嬰兒啼哭的聲音。

蘇瑤用劍擋住了他兩只短小的手，大老虎趁着它尾巴松開之際，把吓暈了的女人抓了出來。

獵物被搶，怪物也被激怒，他的腦袋詭異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一張陌生而猙獰的臉呈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張臉整個泛着海藻一樣的綠色，眼睛也是綠色，長滿了拇指頭那麽大的肉瘤，有的還破了皮流出了墨綠色的液體，看起來格外的惡心恐怖。

“瑤瑤，這就是你說的雙面人嗎？”大老虎轉身就往洞外飛，“這張臉更醜。”

“小心。”蘇瑤急忙布了個結界，擋下了從綠嘴裏噴出來的液體。

剛才那張勉強算正常的臉畏光，相對也要溫和一些，但是這張綠臉明顯充滿了攻擊性，也不懼怕火光。

噴出來的黑色液體，啪啦一聲響，竟然把結界腐蝕掉了。

好強的毒性。

蘇瑤神情一凜，手中快速生長出藤蔓，困住了怪物，充滿靈力的薄劍，沖着它的脖子就切了過去。

大老虎把手中的女人向洞口扔了出去，再次飛了回來，鋒利地爪子掏進了怪物的胸口。

心髒都抓碎了，但是這怪物依然沒死，不過也疼的夠嗆。

它胡亂地掙紮，尾巴不停地拍在四周的牆壁上，震得四周不停地掉泥塊，眼見着就要塌了。

黑色的液體噴得到處都是，蘇瑤不停掐決布結界，也被濺上了好幾滴，皮膚上被腐蝕出了好幾個傷口。

“可樂，內丹。”

蘇瑤只簡短的說了四個字，大老虎秒懂，這一次，他直接抓開了怪物的小腹。

怪物也意識到了危險，邊逃邊叫，那叫聲越來越尖利，在回聲的作用下，震得人頭暈目眩。

咔！

大老虎終于掏出了怪物的內丹，那是一顆雞蛋那麽大，通體漆黑的圓珠子。即便他用火靈力包裹，也能感受到裏面的危險。

蘇瑤趕忙拿了個玉匣子出來，催促道：“快放進來。”

大老虎一放好，蘇瑤就收進了儲物戒，而失去了內丹的怪物，所有的動作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一樣，身體轟然倒地。

這一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整個山洞都開始塌陷，大老虎背着蘇瑤，快速地飛向山洞口。

“哎，可惜了。”蘇瑤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大老虎好奇地問：“可惜什麽？你不會是在可憐那怪物吧。”

“我是可惜那些毒液了。”

雖然不知道那怪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它的毒液竟然能腐蝕結界，研究好了今後可有大用。”

比如說想要打開兩界的結界，就不用四兇再合力耗費大量的妖力奮鬥了。只需要把這玩意兒弄一些上去，等着它慢慢腐蝕就行了。

大老虎聞言，飛得更快，像是生怕蘇瑤會回去玩毒液一樣。

他們剛飛出去不久，整個山洞都塌了，煙塵彌漫得到處都是。大老虎微不可見地松了一口氣，蘇瑤的眉頭卻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瑤瑤，別遺憾了，沒有毒液，你還有一顆內丹可以研究嘛。”

大老虎蹭了蹭壞丫頭，安慰道。

那麽黑的內丹，一看就很毒。對比起惡心的黏液，研究內丹他更能接受一些。

“你忘了，我們是來找魔魅的。”蘇瑤望着再也進不去的山洞，眼底充滿了擔憂，“如果魔魅吞噬了那怪物的力量，只怕會有大麻煩。”

“別想太多，想太多容易禿頂，你最近是不是掉頭發了？”大老虎慢吞吞地問。

蘇瑤驚恐地捂住了腦袋，氣惱地敲了他一下：“才沒有。”

這事總算不再提，被這邊動靜吓跑的村民，見這邊平息了，又慢慢跑了回來。

虎震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妻子，忍不住痛哭起來。

蘇瑤走過去，摸了摸女人的手腕，脈搏雖然很弱，但總算還有，看來還有救。

虎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強壯的漢子哭成了狗：“小姑娘，我求你救救我妻子，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放開。”大老虎把人搶回來，狠狠地瞪了一眼虎震，“我可以救呀，燒一燒就好了。”

虎震想到自己受到的折磨，頓時一臉為難，他都疼的受不了，妻子現在這麽虛弱，萬一燒壞了怎麽辦？

“我需要一間寬大的屋子，女人、孩子、老人由我來驅魔。村中青壯年，由我家大老虎負責。”

虎震立刻按照蘇瑤的吩咐去做，她在空屋催生了迷魂花，進來的女人孩子老人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接下來她快速地布了巫陣，這次不是驅魔陣，而是淨魔陣，高階巫術，耗費了她無數巫力不說，還損失了小半碗血。

好在這種高階的巫陣，可以直接把人體內的所有的魔氣淨化掉，幾乎對身體沒有什麽損傷。

陣成後，無數的魔力從人體內飄出來，又慢慢煙消雲散。

淨化完所有的魔氣後，蘇瑤巫力耗損嚴重，趕忙從儲物戒裏拿了幾顆靈力充沛的高階靈果啃了起來。

一連啃了兩個，她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把陣法的痕跡抹去，其他人還在睡，蘇瑤推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一片鬼哭狼嚎，大老虎正燒的不亦樂乎，被燒出魔氣的痛了一場也算值得，有些根本沒有魔氣，白白被燒了一回，委屈地直咬手。

見到蘇瑤出來，大老虎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不一會兒便搞定，高高興興地湊了過來。

“瑤瑤，我們回家吧。”

午飯都錯過了，忙活了半天，看這情況，虎嘯村也不會請他們吃午飯。真是血虧，他剛才應該燒重一點。

“走吧。”

蘇瑤還沒有緩過來，聲音也軟軟的沒有力氣。大老虎抱着她，展開翅膀就飛走了。

看到壞丫頭疲憊的模樣，大老虎又心疼又生氣，低聲道：“瑤瑤，他們是死是活不關我們的事，下次別為了救別人，累壞了自己。”

蘇瑤一愣，伸手摸了摸蠢虎的臉，輕笑起來：“比起神、妖、魔、巫、鬼，人類沒有強悍的身體，也沒有超高的法力，你知道為什麽，人類反而能為自己争到一塊別人無法撼動的地位嗎？”

大老虎搖了搖頭。

“是因為團結的精神呀。”蘇瑤雙眼裏閃過一抹奇異的光亮，“人類是很複雜的物種，很多時候，他們都很自私，但一旦遇到危險時，人類又會很團結，還會搶着為別人犧牲。”

“放逐大陸也是我的家，我不想到最後，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或者是只有我們一家人。”

“或許在你眼裏，虎嘯村的人很沒用，救他們都是浪費靈力。可是這個世間沒有無用之人，只要用好了，他們就是最鋒利的劍。”

大老虎雙眼裏滿是迷茫，顯然以他現在的智商，沒有聽懂。

蘇瑤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解釋。

說她聖母也好，說她假惺惺也好，但她就想這個世界熱熱鬧鬧的，不想生活了多年的家園，變得滿目瘡痍。

兩人回到家，蘇瑤第一時間給騰根傳了簡訊，把虎嘯村發生的事告訴了他。順便讓他安排一個安全的場所，讓大老虎吃下內丹突破。

第二件事，她畫了許多符。準備給村裏的人每人發幾張。這符能感應到魔氣，遇魔會自燃，相當于是給大家弄了個警示條。

第二天一大早，騰根就來接蘇瑤他們。窮奇的妖王宮已經重新修好了，沒有比他曾經的宮殿更适合他突破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