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從“Death Game”限定日的活動結束以來,鳳鏡夜一直處于相當惬意的狀态。根據他與部員的事前約定,在游戲中落敗的人需要被小懲以戒,在鳳鏡夜得知倒數第一名的得主是Honey前輩時,二話不說便再度削減了部內的甜食供應量。平心而論,這場游戲無論結果如何,對鳳鏡夜都是不錯的消遣。在擔任副部長的這些年裏,鳳鏡夜自信對同伴知之甚深,每個人的弱點都能如數家珍地列舉一番。比如,春緋的女性身份之于環,沉重的債務之于春緋,哪怕是恬學長那樣看似百毒不侵的人,也會因為Honey前輩偶爾的不理睬感到孤寂難當。
這一天,鳳鏡夜正坐在音樂教室靠牆的角落,浏覽剛寄來的賬單。 當他看見較以前長度整整縮短了三分之一的賬單,嘴角不由勾起愉悅的弧度。
果然,Honey前輩每個月都是部內開銷的傑出貢獻者。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鳳鏡夜是那種十分樂意将自己的喜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此刻,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賞Honey前輩愁眉苦臉的表情了。視線從左往右巡梭一圈,依次掠過雄性荷爾蒙過度分泌的須王環、在女生誇獎下面色緋紅的藤岡春緋、沉浸在表演禁斷之戀樂趣中的常陸院兄弟,最後到達郁郁寡歡的Honey前輩以及他身旁因愛莫能助,陷入自我厭惡情緒的恬前輩。
鳳鏡夜臉上幸災樂禍的笑意逐漸淡去,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迎着自落地窗戶灑落的陽光,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光芒似帶他穿越回幾年之前,那日也是如今天一般的晴好天氣,尚未出嫁的姐姐在他的房間死賴着不走。不知怎麽的,就聊起了關于人性的話題。姐姐說:
“人之所以軟弱,是因為有珍視到無法割舍的東西。因為太過牽挂,才會讓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機,才會心甘情願去做一些妥協。]
鳳鏡夜看着同伴們或沮喪或興致盎然的臉,不知怎麽的,就想起與姐姐的這番談話來。
能讓自己珍視到甘願軟弱的東西是什麽呢?
心智相對成熟的他時隔多年,再次考慮起這個問題。
鳳鏡夜的腦海裏湧現出許多許多的東西,有父親的稱贊,有他人的肯定,有殷厚的家業,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腦海裏出現了有栖川潤恬靜的臉龐。然而,待到一切遮蔽心中真實索求的迷霧散去,定格的畫面上是同伴們青澀恣意的笑顏。
鳳鏡夜回神,正聽見翹着腿的常陸院光向客人賣弄自己有限的茶具知識。
“本周末會在橫濱舉行海外知名茶具品牌的展覽,聽說屆時還會把英國皇室的禦用茶具作為特別展品展出。”
坐在常陸院光對面的少女不禁雙手交握置于胸前,語帶感嘆:
“那可真是一場盛會,對參觀者的身份有限制嗎?”
“只要提前預約,憑票進入就可以了。不過我和馨都沒興趣,要想體驗人山人海,直接去庶民超市走一趟比較方便。”
凝神旁聽,直至常陸院光結束有關橫濱展會的話題。鳳鏡夜的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飛快地跳躍,不一會兒,屏幕上赫然出現了此次展會網上訂購門票的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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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鳳鏡夜對于常陸院光口中的擁擠人潮與喧嚣氣氛并無期待。
不過,茶具嘛……她應該會感興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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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獲悉藤堂靜之父身體抱恙的消息,有栖川潤特地提前致電藤堂宅,在确定主人在家之後,攜帶好些價格不菲的滋補品前往拜訪。自從兩家确定業務往來開始,她便陸續來過幾次藤堂宅邸,這次也是暢通無阻地見到了男主人---因心髒病突發,卧病在床的藤堂航。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在有栖川看來,藤堂航這病的征兆倒不是一天兩天了,此前,她就多次關照過他注意休息。可惜,藤堂商事會社需要社長決斷的事情推擠如山,又加上本身郁結在心,也難怪年邁的藤堂航終于支撐不住。聽說,藤堂航前些日子用登報的方式,公開聲明與藤堂靜斷絕父女關系。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觸動了老人家脆弱的神經。有栖川潤看着床榻上氣若游絲的藤堂航,只覺得短短數日間,他越發顯得瘦骨嶙峋。
便是有栖川潤這樣情感不太充沛的人,也油然生出幾分恻隐之心。
在向藤堂航表達來自父親以及藤堂家的關懷之意外,有栖川也不忘老生常談地叮囑他不要過度操勞。雖然自己的勸解可能只是徒然,總是聊勝于無的。
走出藤堂主宅,漫步在通往大門的甬道上。重新投身于和煦陽光下的有栖川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裏夾雜着青草經過修剪後獨特的香味,只是聞一聞便讓她忘卻身後宅邸裏的陰郁氣息,感覺身心舒暢。
上帝的胸襟何其廣博,以他的眼光,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或許都是庸人自擾吧。
而現在為了別人的因緣際遇神傷的自己何嘗不是趕着做了一回庸人?
嘴角微翹,形成一個無甚意義的笑容。
有栖川潤收斂思緒,剛要提步繼續向前走,就聽見不遠處壓抑的争執聲。
誰這麽不識相,吵架吵到別人家門口了?
有栖川潤定睛望去,視線在接觸到門外兩個人影的剎那,嘴邊已是冷笑連連。
那拉拉扯扯的少年赫然是道明寺司與花澤類。
在有栖川觀察事态的時候,兩人顯然也看見了她。
在心裏暗罵一句冤家路窄,有栖川潤面不改色地端正了身形,在他們的注視中緩緩靠近。
“下午好,道明寺少爺、花澤少爺。多日不見,兩位身體都康複了吧?”
嘴裏不鹹不淡地問好,目光則越過時刻都有可能暴跳如雷的道明寺司,直接落在沉默不語的花澤類身上。
對于一言不合便喜歡出言不遜的道明寺少爺,有栖川潤素來是避之不及的。至于這看似木讷的花澤類……自父親成功取代花澤董事長,建立了與藤堂家的業務往來之後,花澤少爺也與時俱進地登上了她的黑名單。
這會兒,運氣極其不佳地一碰就碰上兩個,還是在這麽尴尬的地點。有栖川潤預感等待她的又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惡戰。
果不其然,有栖川的話音剛落,道明寺司便一臉要替天行道的模樣,沖上前。
“你怎麽會在這裏?”
“和兩位一樣,聽說藤堂先生身體欠佳,前來探望。”
有栖川潤說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花澤類手上大包小包的補品。
原本是一句不含任何感j□j彩的話語,在道明寺聽來,更像是“有栖川式”的炫耀。
這女人,當着類的面,都不會為自家幹的那些龌龊事感到愧疚嗎?
如果不是她父親從中作梗,花澤企業會失去了藤堂家合作的機會?
所幸有栖川并不知曉道明寺的想法,否則一定會忍不住嗤笑他的天真幼稚。如果哪兩家在鬧出這麽大的醜聞之後,仍舊能保持友好的合作關系倒稱得上奇跡了。
眼見道明寺司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有栖川潤也懶得管他心裏的那些彎彎繞繞。反正他厭惡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有栖川潤轉而打量一旁默不作聲的花澤類,察覺到他神色的疲倦與頹唐,右邊臉頰貼着一張違和的邦迪,愣是破壞了整張臉賞心悅目的美感。有栖川的心髒“突”地一跳,按理說,上次他和道明寺打架的淤青早該褪了。‘
難道……
他出院後又被揍了?
如果猜得沒錯,這揍他的對象也只能是花澤董事長了。
可憐的花澤類,一邊要承受被戀人抛棄的痛楚,一邊又要承受父親的冷眼相待。收回游離在外的思緒,有栖川潤接觸到花澤類沉寂如死水般的目光。在心裏權衡了幾秒,她開口:
“花澤少爺,聽說令尊對茶具頗有研究,我想他對明天在橫濱舉行的海外茶具展覽會有些興趣。”
花澤類聞言并不立即搭話,而是靜靜地注視了有栖川潤片刻,試圖在她細長的眼眸裏找到一絲一毫憐憫的意思。如果真是那樣,他可能會控制不住把這些天的怨氣一股腦地發作到眼前這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出乎意料地,這個最有資格嘲笑自己的陌生人始終神色坦然,仿佛真的只是不帶任何目的地建議一般。
花澤類兀自思索一會兒,驀然醒悟過來。
她是在教自己如何緩和與父親的關系?
呵,連花澤類都說不清楚,被藤堂靜的舉動弄得顏面掃地的自己為什麽還要出現在這裏。
愛情是盲目的,盲目得連尊嚴都可以不要。
而花澤類喜歡藤堂靜,是多年綿延下來的習慣,輕易戒不掉了。
“謝謝。”
看見花澤類垂下眼眸,簡短地道謝。有栖川潤心知這種別人的家務事,理應點到為止。
當下沖着花澤類點了點頭,直接忽略一旁猶自吹胡子瞪眼的道明寺司,筆直離開了。
道明寺司的叫嚣聲恍然在耳,身影卻久候不至,想來是被花澤類拖住了。
盡管有栖川潤并不覺得父親有什麽對不住花澤家的地方,也知道商場的爾虞我詐是最慣常的姿态,還是忍不住給花澤類出謀劃策。
許是被花澤類的癡情觸動,她才會這麽反常吧。
仔細想想,她的身邊似乎環伺着一對又一對愛而不得的典型範例。
這些怨偶時刻提醒着有栖川潤不要做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再真摯的愛情也經不住時光摧殘,何況這些極其容易變質的情感還要拿現在的優渥的生活環境去賭,去冒險。
簡直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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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距離藤堂宅邸最近的主幹道上,有栖川潤等待自家司機的到來。放在包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拿出手機在閃爍着熒光的屏幕上看見“鳳鏡夜”的名字。
“潤,你明天有空嗎?這周末在橫濱的茶具展覽會,不知道你能否賞臉陪我去看看呢?”
有栖川潤聽出鳳鏡夜言語間的期待,随即笑着答應。
挂斷電話,她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終于撥弄鍵盤把原本署名為“鳳鏡夜”的備注改成“鏡夜”,手指無意識地滑動一陣,映入眼簾的名字讓有栖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侑士---010XXXXX]
流連在鍵盤上的手指有些僵硬,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對話框。
[确認删除?是 否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修文。
下一章放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