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正值國亂, 楊二并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何況他兄長都未成婚,他急個什麽。他和那位喬姑娘不過是見了幾次面, 還是因着以前和衛晨一起外出游玩的機會結識的。衛晨道那是他尚未過門的嫂嫂, 也是他的表妹, 楊二再混不吝,也不會對她有什麽心思。

這段時日,衛晨不知發了什麽瘋, 似乎和人鬧了矛盾, 滿臉煩躁, 還總是用一種懷疑敵視的目光看人。今日清晨,楊二正在湊熱鬧聽人讨論京中局勢,碰見衛晨二人經過, 就給他打了個招呼。豈料衛晨突然沖了上來,指着他對喬姑娘道:“是他嗎, 就是他?”

楊二滿臉茫然, 又聽喬姑娘回, “對,就是他, 我心悅之人, 阿晨對不起, 都是我的過錯, 你不要遷怒他人。”

話落的瞬間,衛晨的拳頭已經狂風驟雨般落在了楊二臉上,他來不及思考,只能奮力反擊,最後被打斷了腿。

這會兒, 楊二慢慢地回憶起來,驚覺自己是做了替罪羊啊!那喬姑娘準是和什麽人有了奸|情被衛晨發現,她不想交待出奸夫,就随手指了他!

楊二交待着來龍去脈,越說越委屈,“娘,其他胡鬧的罪名我也就認了,但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兒子也是懂的,兒子不是那樣沒有禮節不知廉恥的人!”

楊夫人聽罷,也是大為吃驚,有點信了他,她知道小兒子的為人,如果真是他所為,在家人面前不會還抵賴着不認。這事當真稀奇,那喬姑娘到底是何許人物,還能這樣随手指認人?

饒是她禀性溫柔,也受不了兒子被這樣毒打一頓,怒道:“等你父親回來,你再把事情完完整整複述一遍給他聽,咱們上門讨個公道去,就算那是衛大将軍之子,也不能這樣随便打人!”

雲姜聽罷,大概明白楊二是為衛晨頂了鍋。估計衛晨發現了喬玲心有所屬卻不是兄長衛息,怒而追問,喬玲慌不擇人,便選了楊二這個倒黴鬼。

阿瑤小姑娘見了她,眼淚落得更兇,被她輕輕拍了拍頭。

“讓翁公子看笑話了。”楊夫人垂首擦了擦眼淚,“也是這孩子不懂事,交友不慎,平白惹了這場官司。”

這話就是已經怨上衛家了,雲姜笑笑只道沒關系。她之前曾有意無意說過幾次,讓衛息注意喬玲,他到底是沒放在心上,也有可能是母親喬氏的緣故,讓他無法對表妹有什麽懷疑。

喬玲此人……雲姜皺了皺眉,留了塊令牌給楊夫人,告訴她可以把它交給楊琳,具體怎麽做楊琳會知道的。

回屋的路上,雲姜又回憶了下有關衛息表妹的這段劇情。很多劇情改變了,但喬玲的心思肯定不會變。在劇情裏,子玉是發現了喬玲對衛晨的心意,然後以此蠱惑喬玲,讓喬玲對衛息下了藥。

事情再轉彎,在喬玲這兒,終究以另一種形式爆發了出來。

這會兒,衛息卻不知有沒有閑心再去處理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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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揚學會寫第一首詩的時候,雲姜得知消息,少帝在上朝的時候,公然出手傷了長義王,斥他“狼子野心,妄圖謀逆!”。少帝出手得非常突然,朝中大半官員都沒反應過來,待事情發生後俱是駭然,眼睜睜看着長義王冷笑拔出短刀,一言不發,随後一隊甲士迅猛如鷹,從殿外沖到長義王身邊,護送他離開了朝堂。

楊琳說這件事的時候,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大概以為雲姜是長義王的人,便直接道:“陰氏糊塗,陛下糊塗啊,眼下北境正處交戰之際,南方生亂,四處不得安穩,正需要王爺這般雷厲風行的手段才能穩住朝堂,避免雍朝大亂。若讓王爺和朝堂離了心,後果不堪設想。”

邊說,楊琳邊觀察這位翁公子的臉色,他十分好奇這位的身份,能讓王爺值此動亂之際叫他好生保護的人,定然不是尋常人物。

然後,他聽到翁公子問,“那,文相現在如何了?”

“文相……他老人家如今被看守在府中,大理寺那邊,還在調查那位前朝皇室後裔和文相的關系。”

聽到子熙,子玉的呼吸不可避免亂了一點。

待楊琳離開,雲姜的目光,掠過了欲言又止的子玉,對子揚道:“那只信鴿,給我。”

落筆之前,雲姜細思了有半個時辰,腦中浮現了魏隐對她允諾時的神色,有一瞬間猶豫,最終,還是把這封信傳給了衛息。

接到信的時候,衛息不可謂不詫異,他這段時日忙得焦頭爛額,但也在暗中關注魏隐的行蹤,自然知道魏隐在四處尋找可以改命的高僧和解毒的名醫。

結合以往他對陛下的種種疑惑,陛下的真實身份,似乎在一步步浮出水面。

但說實話,他不在意這些,無論他/她的身份是什麽,無論他/她和魏隐曾經有過什麽關系。他真正熟悉的,就是他/她,而非陛下這個身份。

“統領,陛下今夜要調五百人去大明宮。”

衛息回神,面無表情道:“近日皇宮各處防守增派了人手,回禀陛下,就說人數不夠。”

屬下一呆,對陛下這麽不客氣的嗎?但見衛息臉色,思及近日京中形勢,就默默把勸谏的話咽回了肚子裏,“那今夜還要去大理寺嗎?”

“不去,今夜我有事辦,你帶人守好宮門,落鎖後不管進出都不能放人。”

放下這句話,衛息迅速回了衛府一趟,沒有驚動家人,迅速去書房拿了些東西。臨出門時,看到自己身上大概有四五日未換的外衣時,踟蹰片刻,見時辰尚早,還是摸回了房中,簡單沐浴一番,刮了胡茬,換了身衣裳。

雲姜在信中約定的時辰是亥時三刻,但剛到亥時,衛息人已經到了楊府門外。擔心打攪了陛下休息,他四下望了眼,随便躍上一處屋頂,冷風裏默默坐下,等了三刻鐘。

雲姜見到衛息的時候,他身上的涼氣還沒散透,像從冰渣裏冒出來一樣,渾身透着寒意,“你……不冷嗎?”

“不冷,練武之人,習慣了。”衛息一如既往得話少,“夜裏不好備馬車,陛下準備怎麽去?”

“像以前一樣,你帶我吧。”

衛息毫無意見地應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再次把陛下抱在懷中的一瞬間,渾身肌肉是多麽緊繃。為了避免讓陛下發現,他在很努力地慢慢放松下去。

“……陛下瘦了。”夜風中,他的聲音被吹過來,帶着沙沙的感覺,雲姜彎唇笑了下,意識到他看不見又開口,“你這口吻,活像個老父親。”

“……”衛息不說話了,事實上他的确是有意無意模仿了每次回府時母親對他說的話,再者,在他的感覺中,陛下的确瘦了。

雲姜不再取笑他,在搖晃中睜眼,只能辨別出衛息冷峻的下颌,看得久了,又注意到他略帶紅色的耳尖,應當是被冷風吹的。

她擡手,幫他将領口豎好,卻被衛息飛快地避過,甚至差點在跳躍中掉下了牆頭。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于激烈,他停下,解釋道:“臣……沒想到,一時不習慣。”

“嗯,沒事。”雲姜表示并不介意,順口問道,“你表妹的事,如何了?”

提到這件事,衛息的眼中飛快掠過什麽,又恢複如常,他很平靜道:“沒什麽,母親帶弟弟來楊府賠罪後,回去就解除了我和表妹的婚約。”

中途的是非曲折,被衛息一筆帶過了。事實上,這個親事解除得并不容易,在澄清了楊二的誤會後,弟弟衛晨非要查出表妹心悅的那個人是誰,将家中鬧得雞犬不寧,母親那幾日心情也很不好,既覺得對不起他,又覺得沒有顧及表妹的心情,郁郁之下生了場大病。

衛息那會兒忙于公務,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理這些家事,見母親因此沉郁,就用了些小手段去逼問表妹,表妹起初不承認,後來被吓到了,才哭着說自己一直心悅衛晨。

聽到表妹說出這話的時候,衛息發現自己內心竟然絲毫沒有憤怒,反而異常得平靜,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他想,表妹既有這個心思,二人的婚事就不必再勉強了。

果不其然,經過他的勸說和表妹的哭訴,母親最終答應了解除婚約。至于今後表妹會如何同弟弟表明自己的心意,衛息就不管了。

婚約解除得如此迅速,其中夾雜了他多少的小心思,卻是衛息自己也說不清楚的。

雲姜倒是為他高興,“那很不錯。”

衛息這樣的人,單單因為這樣的事被毀了,也太可惜。如果這件事再沒進展,雲姜也準備插手的。

“這很不錯”四個字砸在衛息心裏,又有了不同的意思。他悶聲不吭的,腳下速度更快了,帶起呼呼的風聲,以致雲姜後來都只能把頭埋在他胸前,用大氅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文相被關押在府中的這段時日,完美诠釋了“人走茶涼”一詞,他被爆出與前朝有關的秘聞後,從前和他親近的一派官員中,竟沒有多少懷疑的,大都義憤填膺和不可置信地表示出“竟不知文相是這種人”的意思,不落井下石者,已經算好了。

縱然深知官場只是名利來往,并無多少人情,但關在家中的這段時日,文相還是忍不住苦笑。他為了避免意志消沉,幹脆在府中帶起了小孫兒。

這個時辰,文相府裏大部分人都睡了,他伏在案前邊咳邊寫着甚麽,忽然感到燭火一晃,回頭,屋內竟多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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