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石榴

齊輕舟:“那、那我跳了啊。”

表情視死如歸,眼睛閉上,縱身一躍。

殷淮上前幾步,兩袖一展,将人抱了個滿滿當當,宮人和幕僚下意識低下頭去。

“殿下,睜眼。”

齊輕舟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确認自己兜裏的果子還在不在,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幸好沒掉幾個。”

“……”殷淮橫抱着他面無表情幽幽道,“殿下也真敢。”

齊輕舟讨好地笑笑:“這不是有掌印在嘛。”

殷淮被他臉上毫無保留的信賴取悅,也跟着揚了揚唇。

齊輕舟越過他削直的肩膀瞄身後烏泱泱一大群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馬上又縮回殷淮的胸膛裏去,貼近他耳朵小聲道:“咳,掌印……放我下來吧。”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殷淮低頭看他一眼,沒松手,不着痕跡地捏了捏他的小腿肚子問:“站樹上這麽久腿不軟嗎?”

又對着他滿兜的果子揚了揚下巴:“殿下試出來了麽?臣院子裏的果子長得好是不好?”

一說到自己辛勤采摘的果實,齊輕舟立馬乖順不掙動了,貼着殷淮溫熱堅實的胸膛歪了歪頭耍嘴皮子:“掌印辛苦撈我,第一口孝敬您的。”

殷淮雙手抱着他騰不開,齊輕舟親自徒手掰開一個石榴,掰下一粒遞到他唇邊。

殷淮瞧着那晶色剔透的瑪瑙紅果仁襯着他纖長白皙的手指,在陽光下竟呈現出一種別致的性感,眸色沉黯一分:“那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低頭張嘴含了那個亮晶晶的果粒,舌頭不小心舔了一下齊輕舟那根修長的手指,舌尖和指尖相觸的皮膚竄起細細密密的電流。

齊輕舟頓了一下,收回手,臉上有些不自在:“怎、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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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一派正經回答:“不如殿下親自試一試。”

齊輕舟剛從樹上下來,腦子還暈暈鈍鈍一團漿糊,就這麽直接用兩根相同的手指撚了一顆石榴扔進自己嘴巴裏,吧咂巴咂,做出評價:“是甜的。”

殷淮抱他的雙手收緊,微微一笑,沉身應和:“嗯,是甜的。”

兩人一天之中有一大半時間待在一塊,齊輕舟已不覺得殷淮難接近,但還是覺得他神秘。

殷淮身上的秘密很多,他不想讓齊輕舟窺探到的那一面,那他是一絲縫隙也夠不着。

這麽忙的人還是堅持每日當完差就趕回來陪他吃飯,把人伺候得連筷子都不必親自舉。

齊輕舟從院子裏的澄湖邊喂魚回來,宮女移步前來說晚飯已經擺好。

他“咦”一聲,随口問道:“掌印今天這麽早?”

宮女回話道:“督主剛才讓軍機處的人過來傳話說,今日有要緊事,盡量趕回,但肯定比往常晚些,殿下自己先吃,不用等。”

齊輕舟腳步的方向一拐,正準備踏進阖心苑的半條腿“咻”地收了回來,擺擺手道:“那先撤下去熱着吧,本王還不餓。”

宮女想起自家主子務必讓七殿下按時進食的命令,為難道:“這……”

齊輕舟擡眼看着她,溫溫一笑,左右看看徐一不在附近,小聲對那宮女道:“沒事,掌印回來我自己和他說,怪不到你頭上,你先下去忙你的吧。”

宮女感激地福了福身:“謝殿下體恤。”

寶福抱了一摞書進來,是齊輕舟前些天列好讓他去借的,殷淮給他列了好長一串書單,他看都看不過來。

“殿下,您猜下午我去崇文閣給您取書的時候見到誰了?”

“誰?”

寶福确認四下無人,小聲道:“錦妃。”

齊輕舟脊背一僵,眉心皺起來,頭又開始疼了。

寶福沒瞧見他頓時有些蒼白的臉色,一邊點燈一邊道:“瘋瘋癫癫的,嘴裏不知在說念些什麽。”

齊輕舟下颌繃緊,眼睛眯起。

寶福還在說:“經過嚴華宮的時候奴才就看見裏頭有人燒紙,一打聽,是秦嬷嬷去了。”

齊輕舟一頓:“死了?”

那老婆子的掐人紮針和打耳光的手勁兒有多狠多大,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錦妃一直喊有鬼,要宮人燒元寶送秦嬷嬷快走。”

“奴才瞧了一眼,嗬,吓死個人,錦妃那張臉都脫相了。”

齊輕舟問:“怎麽回事?”

“金翠在隔壁水雲殿當差,跟奴才說,嚴華宮這位不知怎麽的,忽然就病了,那病來勢洶洶,一直卧床不起,最後連精神都錯亂了,還沖撞了在鏡湖修禪聽經的陛下,被永關禁閉,十七公主被放到雲嫔膝下養着。”

“不知是受了什麽折磨,錦妃一直尋死,都被救了回來,死不成,每天半夜就像亡魂一樣鬼哭狼嚎,叫聲又尖又凄厲,怪瘆人的。”

“禍不單行,她父親私建聖廟、擅造假幣被人揭發,擇日抄斬,她叔父造的河渠出了事故,被革職罰俸。”

齊輕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覺着頭也沒那麽疼了,冷笑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

殷淮過了宮禁才回來,一身雪白月牙銀裳帶着寒夜的露氣,齊輕舟等他都快要等到睡着,殷淮看着軟榻上睡相七歪八扭的人,話本子的扉頁折了一角,揉了揉他的發頂将人叫醒。

飯桌上。

殷淮揉了揉帶着疲色的額角,蹙起眉指責:“臣說過讓殿下先吃飯,并不是同殿下客氣。”

小孩兒長身體就該按時飲食,進食太晚容易消化不良。

齊輕舟一雙眼睛在暖燈下水汪汪的,眨巴眨巴:“本王也說過,我一個人吃沒意思,我也并不是同掌印開玩笑。”

殷淮凝眸,揚了揚眉梢。

小皇子越來越不怕他了,一開始的時候見到他的時候明明像只怯怯的小狗,想要湊上來打聲招呼說句閑話,那點膽子又只夠他巴巴地晃頭晃腦,原地轉圈。

還得等他先主動叫他,才敢搖搖尾巴,踮着腳靠近一點兒。

殷淮從一開始就能完全地、充分地感受他身上的善意和興趣,因為那實在是太明顯了,宮裏顯少有這麽坦蕩地将自己心思和對另一個人的興趣寫在臉上的人。

現在不一樣了,小狗子的膽子被他親手一點一點養大了起來,不高興會吠,不合心意會甩尾巴,唯一不變的是,那雙黑不溜秋的、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向他的時候一如初往時的純粹坦然

齊輕舟見殷淮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頓時頭皮有些發毛,他最是招架不住殷淮這種意味不明、深不見底的假笑,像一只皮毛漂亮但奸險狡詐的狐貍。

他用掩在桌子底下的膝蓋碰了碰殷淮的,故意問:“掌印,那個是什麽蝦?”

這是他腿受傷後養成的小習慣,有一段時間傷口那處蛻皮癢得厲害,齊輕舟就習慣不斷抖腿分散一下注意力。

在飯桌上被殷淮發現了,白淨溫涼的手掌牢牢按在他的膝蓋上,面上卻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連眼都沒有擡一眼,繼續用另一只手将菜夾到他碗裏。

齊輕舟驚奇地看向恍若無事發生的殷淮,奇怪,他腿上的皮膚好像真的沒有那麽癢了,殷淮蓋在他的膝頭的手掌有很強的撫慰作用,可是,他心裏別的地方又開始莫名其妙地癢起來。

殷淮理都不想理他這句過于明顯的用來支開話題的話,一邊剝開蝦放到他碗裏,一邊道:“殿下,如果臣沒記錯的話,宮測該是一禮拜之後吧。”

腮幫子鼓起來的齊輕舟噎了一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含糊不清:“是嗎?”

作者有話說:

寵歸寵,試還是要考的。中學生齊輕舟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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