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祥瑞

齊輕舟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懷裏暖,睡着了。

殷淮因早時被人下毒,多年體寒飽受苦楚,長年徹夜不得安睡,如今抱着一團溫香軟玉倒是有源源不斷的暖意流遍全身,在這多事之秋竟得一夜無夢好眠,想到回宮後不能抱着這個軟團子睡還有些不舍。

第二天齊輕舟醒來的時候殷淮已經出門處理昨夜的爛攤子。

殷淮雷厲風行殺伐決斷,連夜處置了一批人,早上又興師動衆排查整治,可疑人等通通逮捕關起來,甚至有些未經押審和訊問便被隐秘處理掉了。

沒走程序沒有證據也無人敢置喙。

齊盛帝的确是老了,又一生守成,未經歷過出生入死的腥風血雨,這麽點刺殺風波就足以令他驚慌惶恐,憂思深重。

帝皇管不了事,生殺大權就都落在了九千歲頭上。

殷淮面色冰冷手段狠厲,一時間人人自危,做事都安靜謹慎了不少,生怕下一秒腦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

殷淮毫不留情面動了幾個成王随行的左膀右臂,成王在私底下煽動朝臣禀告聖明,殷淮目無王法擅用私刑,獨攬大權指鹿為馬,皇帝沒聽進去。

相反地,殷淮的果決狠厲反倒還給了他一種可靠的安全感。

當殷淮當着随行文武大臣啓禀山上還備有充足物資、春獵可按原計劃進行時,皇帝喜出望外,衆人臉色各異。

皇帝昨夜受了大驚,只跑了一會兒馬便回帳中休息,殷淮從皇帝寝帳中出來時齊輕舟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看着殷淮對皇帝笑意盈盈事畢親躬他眉頭擰起來。

是不是等他也坐到了那個位置掌印也會這樣對他,下一秒他又被自己這忽然生出的念頭吓一大跳。

可轉念一想,那又有何不可?

如果那樣就能獨占掌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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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多的地方,掌印與他總隔着一段距離,明明昨晚還很近,今日又很遠,齊輕舟心裏不是滋味,又有些癢。

可殷淮真的過來找他時,齊輕舟又不忍心給他擺臉色了。

掌印太辛苦,權勢顯赫炙手可熱的背後有多少眼睛盯着、多少暗箭指着,錯一步便萬劫不複,若是他還不體諒這個人,殷淮就真的太可憐了。

殷淮親手牽來他的馬:“臣帶殿下上鹿鳴山。”

齊輕舟拂開,上了殷淮的馬:“我與掌印共騎。”

殷淮知道他等久了心裏多少有些氣,好脾氣地笑了笑,上馬,将人摟住,策馬而去。

山林繁茂,青碧森寒,齊輕舟往殷淮懷裏鑽,殷淮給他加了件外袍,從背後環住他,手把手教他射獵。

修長有力的指節緊緊扣住他的掌根,溫熱的氣息流竄于耳後根,齊輕舟的心髒打起鼓來。

“指端扣緊弦口。”

“指根立定,別抖。”

“瞄準,拉弓——”

一只斑鸠在空中盤旋了幾圈,落下來,身後随行侍衛撿起來放進網兜。

殷淮沉聲一笑,誇他:“殿下一點就通。”

齊輕舟大受鼓舞,又陸續獨自獵下野兔、山羊和幼鹿,尤不滿足:“掌印,你看那只!”

一只銀耳雪狐。

竟比昨日他從蘭羽手中搶下的那一只還要靈動漂亮。

年幼一些,但四肢修長有力,眼珠烏黑,敏捷狡猾,躲過他三番四次的追捕和密集鋒利的箭雨。

殷淮俯身湊到他耳邊帶着笑意道:“殿下連續兩日遇上雪狐,天降祥兆,福瑞環随。”在大齊,雪狐福氣仙瑞的象征。

殷淮問:“想要麽?”

齊輕舟點頭,但并不是因為什麽祥瑞之兆,而是那只雪狐通身雪白唯獨眉間染了一點紅,蓮花瓣印的形狀,第一眼就給他極為熟悉親切的感覺。

漆黑透亮的鴉目、高傲慵懶的神情……很像一個人。

像誰呢?

齊輕舟歪着頭思索,然後就看到了殷淮那張絕頂漂亮的臉。

對方勾了勾嘴角:“要就拿下,臣與殿下合捕。”

只見玉白衣幡飛揚,足尖點地,林間篩下的光斑碎在他瑩白的面容上,像把脫鞘的閃着寒光的劍,又似優雅振翅的鶴。

殷淮掠過樹梢,低喝:“愣着做什麽?”

齊輕舟回過神來,自另一頭山岩包抄,雙箭齊發,布下天羅地網。

他射中銀耳雪狐尾巴,殷淮射中它的腿部

小狐貍“嗚嗷”一聲,全然沒有之前嚣張氣焰,齊輕舟小跑過去想摸想抱,銀狐蠻橫伸出利爪,殷淮踹了它一腳,低叱:“牲畜。”

山獸敏感,聞見殷淮身上浸入了骨子裏的血腥味,斂起橫态,有些懼怕委屈地蹭了蹭他玉白色衣角。

齊輕舟見它可憐,忙上前護着:“別傷着它!”

殷淮:“……”

殷淮蹲下身,觀察了一會兒,小狐貍乖乖趴在殷淮靴面上,兩只前蹄抱着他的腳,他看着狐貍黑曜石般的眼,對殷淮說:“它跟你親。”

又問:“我能養嗎?”抱着這只狐貍是的感覺會不會就像抱着一個小掌印一樣?

殷淮将人拉起來:“有何不能。”

“山獸野莽,等臣訓好再送給殿下,祥瑞長伴。”

齊輕舟就着他手上的力氣站起來:“才不是。”

殷淮不解:“什麽?”

齊輕舟認真道:“不是雪狐祥瑞,是掌印祥瑞。”

殷淮一怔,心想這小皇子嘴巴甜起來的時候真像顆糖似的直直化進人的心裏去。

他這樣低賤肮髒的出身還頭一次有人說他祥瑞。

齊輕舟笑了笑:“掌印是我的貴人,就是我命裏的祥瑞。”

殷淮一雙狹長的眼忽然沉下去,反手緊緊拽住他的手腕,看了他許久,想說自己不祥,殿下才是他的祥瑞,可又想起昨晚齊輕舟有多排斥他自嘲自憐的話,最終還是輕聲道:“那臣,便一直保殿下祥瑞齊天。”

齊輕舟高興了:“啧,怎麽感覺拿到了免死金牌。”

殷淮不可離開營地過久,兩人到幽谷裏玩兒一會兒水就打道回府。

皇帝遇刺沒了興致,春獵提前結束。

回程途中齊盛帝頻頻召殷淮到馬車中,殷淮耐心,噓寒問暖,添茶換香,面面俱到。

皇後與太子無令不得近半步的聖攆九千歲來去自如。

殷淮這人成精了,若是他想對誰好,便能将人哄得落入溫柔鄉萬劫不複屍骨無存還死心塌地。

午後太陽毒烈,齊輕舟不騎馬了,躲到車裏,撩開簾子喊住打馬而過的殷淮。

“掌印。”

殷淮戴了一頂玉珠箬笠,古典的容顏在熠熠春光下更顯明豔無雙,以為他有話要說,彎腰湊壓低了聲音問:“殿下?”

齊輕舟面無表情,語氣有些恹恹地:“你好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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