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世家

殷淮徑直吃自己的,過了一會兒才淡聲問:“殿下今日又去哪兒瘋了?”

齊輕舟沉浸在與友人的狂歡裏,尤未意識到殷準的不高興:“去了風雪園,那園子是真好,摘蓮捕魚,我還弄濕了一套衣裳。”一邊說着還一邊逗弄趴在殷淮靴面上的小狐貍。

雪狐好些天沒得黏着他,這會兒也有些氣性,擡頭瞧他一眼,烏黑眼睛似有怨念,不讓他抱,拖着軟白的肚皮扭頭走了。

齊輕舟啧啧埋怨:“脾氣好大!都是掌印給慣的。”

殷淮順話往他身上打量,目光一頓,語氣更冷:“殿下的玉佩呢?”

齊輕舟夾起一塊他碗裏的酥肉嘗了嘗,随口道:“噢那個啊,送給薛良了。”

映雪樓上,窗外綠柳波光潋滟,齊輕舟為薛家公子斟了杯酒:“說好了回到京城本王要好好賞你的,有何想要的周管開口說。”

薛良雙手接過,一笑:“能日日與殿下同游共賞,已是不可多求的福分,臣再別無所求。”

他不想把這點羁絆和齊輕的關系這麽快就換成什麽死物,不要任何賞賜才能和齊輕舟牽扯着。

齊輕丹也笑了笑,他不愛欠人情:“你也不缺錢財權勢,奇珍異賞,”他想了想,從腰帶上摘下一塊玉佩:“不如本王給你這個吧,雖不是什麽極珍的玉品,但也算個憑證,本王應允你一件事,若是你住後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憑這個要本王為你辦,你看可好?”

薛良還是不想收,他救七皇子殿下,圖的也不是這個,但七皇子對人情界線原則也相當堅持,終是沒推過去,無奈一笑:“那臣便收下了。”

齊輕舟對上殷淮凝雪般的目光,心中一梗,心想那不過是一塊逛街時候看路邊老匠人可憐,随手買下的器石,質地也不算上乘,只是贈與人當個憑證,應該算不得什麽大事吧?

薛良怎麽說也救了他一回,人情總在那欠着他覺得不踏實。

殷淮心中那股因他送自己血胭脂的顫栗和欣喜被冷水撲滅了一大半,半諷掀起嘴角,原來禮物什麽的,倒也并不是獨一份。

齊輕舟最怕看到他這種表情,嘴邊的笑容收了收,問:“怎、怎麽了?”

殷淮放下筷子,沒胃口再吃,噙了口茶,淡聲說:“沒怎麽,殿下愛送便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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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輕舟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欲言又不知該說什麽。

雪狐靈敏,仿佛也感受到了氣氛不太對,嗷嗚一聲,跑得更遠。

殷淮攜了張帕子,優雅拭唇角,嚴肅提點他:“殿下功課不可荒廢。”

他站起來,齊輕舟目光還是黏在他臉上,随着他的動作仰起頭,聽見殷淮說:“最好也別和薛家人走得太近。”

“為何?”

“臣不欲看到殿下最後傷心。”殷淮說完便走了,絲毫不理會身後疑惑不解的目光。

他半阖眼簾,徑直走進廊道那晦暗的陰翳裏。

年少結交端看的是人品與志趣,薛家世代忠良,人品亦算得上正直,但保守過于迂腐,在朝中是抽離于閹黨與相黨的、代表着第三方頑舊勢力的世家。

自命忠君,恪守古舊迂腐治國之道,紙上談兵還言辭激烈,動不動以身死谏,以一身傲骨、青白世家為美名,可提出的朝策經略根本無實際操行的可能。

世道已經變了,齊朝太平盛世的背後是皇帝癡迷煉丹的不問民生、朝勢各方的相互傾軋、文官對武将排擠打壓。

他們還活在一百多年前的盛世太平裏,滿門忠烈百無一用,救不了這艘岌發可危的巨航。

他不知道這個薛良接近齊輕舟的真正意圖是什麽,但勢必與他要把齊輕舟推上的那條路不同。

他和齊輕舟要走的那條路,殺謬重重、腥風血雨,劍走偏鋒、颠覆這個既有政權結構的傳統與常态。

可年少情誼易貴重、易銘骨。

撇開種種私心不說,與其讓他們最後分道揚镳反目成仇,不如一開始就保持分寸不交往過甚。

薛家,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也不可能成為一路人。

可無論殷淮如何避免,擔心的事,還是注定發生。

齊輕舟收斂了些,在書房與他讨論《良軍策》四章時忽然問:“掌印,你真的把平将軍撤職了?”

那一絲及其輕微的不贊同與質疑沒藏好,殷淮清清楚楚聽出來了。

平山越是守邊老将,先勇善戰,铮铮鐵骨,早年曾在與西夷一戰中大獲全勝,收回豐饒的蜀州十六地。

但今年與北疆胡圖吉部的交戰中頻頻失誤,連失三城,殷淮把人撤下去後朝中一片罵聲,諸如“陷害忠良、通敵誤國”不一而足。

齊輕舟身邊圍着的都是些初碰政事的少年傑萃,對國策朝事異常上心,恨不得日日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自然有耿耿介懷者對殷淮不滿,只是礙着

齊輕舟在,言語收斂着。

齊輕舟雖一心偏着殷淮,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但也覺得處事過絕未免會涼了熱血忠良的心。

殷淮筆尖微滞,緩緩擡起頭,直視他:“殿下可是聽誰說了什麽?”

那散淡冷漠的神色刺得齊輕舟心裏一跳,微斜上挑的丹風眼中波光溫和卻又犀利,似一張網讓他無所遁地。

齊輕舟連忙解釋:“我并不是疑掌印什麽,就是好奇問一問。”

殷淮坦然直接承認:“是,臣撤了他的職。”

作者有話說:

昨晚那一章解鎖辣!別忘了看~明天長長!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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