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線索
沈倪得到确切消息後, 一直停不下來。
她不懂,為什麽沈應銘連名字都要騙她?
她也不懂,是巧合還是別的, 怎麽又都姓沈?
沈婳予到底是誰。
沈倪想起照片上的她,坐在老房子的沙發上, 宛如女主人般淺笑吟吟。
對老房子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在她正式上學之前,他們一家就搬了出去, 住到了現在的地方。
唯有那張祖母綠皮墊的歐式沙發,被勾起的回憶一起帶了出來。
沈倪總覺得, 自己得回去看一眼。
有些東西或許要回到老房子,才能順其自然想起來更多。
晚上江以明回來的時候, 她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因為下樓叫她上去吃飯,一打開紗門,就能看到行李箱敞着躺在地上,裏面如她來時一樣, 東西淩亂鋪了一層。
江以明眸光閃了下, 問:“要出去?”
他語氣很平靜,和往日相差無幾。
但沈倪似乎感受到了低氣壓。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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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立場轉換, 江醫生說會待在南山鎮陪她。
可不到一周連續出去兩趟, 還都是遠門。沈倪也會覺得不開心。
她一直覺得江醫生的表達太少。
但這一刻, 竟然是有點開心的。
她覺得江醫生并不是像她感受到的那樣,離得那麽遠。
沈倪特別容易對他服軟, 手指勾了勾他的:“我必須要回京城一趟,最多三天。不, 兩天。兩天我就回來。江醫生——”
她拖長音調喊了他一聲, 人化成了軟泥怪, 靠過去。
“江——醫——生——”
然後用氣音在他耳邊再來了一遍:“男——朋——友——”
不知道她這些招數都是哪裏學的。
江以明眼皮直跳, “知道了。”
“那你會不會想我呀?”
“沒空想。”江以明答。
“你怎麽這麽嘴硬,我們現在都是那種。那種關系了。”沈倪故意說得暧昧不清,“你還不說點兒好聽的哄哄我。”
江以明伸手把她扶正,像拎小貓似的,手指搭在她後頸捏了一下。
瞬間把控命門。
他眯了下眼:“不吃飯了?”
“吃。”沈倪立正站好,“就吃!”
***
第二天早上,江以明跟張醫生串了班。
他一直把人送到了火車站。
沈倪快得意死了。
她算了算認識江以明以來,他唯二的兩次串班,都是因為自己。
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這一路上用盡千方百計,想騙江醫生說一句會想她。
結果對方只是語氣平淡囑咐她自己路上別亂走,注意安全,到京城說一聲,回來也提前講好。其他的一句沒提。
像個送閨女去上大學的老父親。
她自己沒能得到反饋,于是變本加厲地在他耳邊念叨。
“江醫生,我每天會想你一千四百四十遍。”
“江醫生,我最多就去兩天,也就是兩千八百八十分鐘。想完你第兩千八百八十次,我就回來了。”
“江醫生,你也要記得想我。一點點也行。”
抵達京城是十三個小時之後。
沈倪先給江以明發了個消息:【已經七百八十次想你了。】
這次回來沒跟家裏人說,她就單獨通知了薛成俊。
順着人-流一出車站,就看到薛成俊大老遠地朝她揮手,熱情的樣子都讓人懷疑他随時能從身後掏出面小紅旗,上面寫着wele to beijing。
習慣了南山鎮的香樟樹。
沈倪突然跑出去,被烈日曬得往回縮了一下。
薛成俊隔着馬路嘲諷她:“幹嗎啊,南方養人呗?就回咱們北方,曬一下都不行了?”
沈倪隔空回了個滾的口型。
薛成俊還處于拿到駕照的興奮期,開了家裏一輛老寶馬來接的站。接到沈倪先迫不及待炫耀了一番:“怎麽樣我這車?雖然舊了點,但你看,全套JBL音響,後驅八缸,跑起來特別帶感。”
沈倪懶得搭理,直接把行李箱甩進後備箱:“那就快點,上我家老房子去。”
“老房子?”薛成俊問,“海澱那的?還是豐臺?”
“海澱。”沈倪答。
他哦了一聲,沒急着開車,反倒先搗鼓起了手機。
沈倪偏了偏頭,想看他弄什麽玩意兒。結果他收得還挺快,比了個ok的手勢發動引擎。
一路上薛成俊沒少打聽去老房子幹嗎。
沈倪連江以明都沒說過,随便扯了個幌子過去。
老房子那還有人定期打掃。
每次有人過去,她都會聽到季容在電話裏說,鑰匙就在花園門口富貴樹的盆栽底下,你自個兒拿一下。
所以她不需要通知沈應銘和季容,自己就能順利進去。
這次過去,放鑰匙的地點還沒變。
沈倪順利進了門。
老房子和她記憶裏的布局一樣,進門過玄關,就是一張巨型祖母綠皮墊沙發。她瞬間把現實和照片上的沙發重合到了一起。
沈婳予就坐在主座那個位置,拍的那張照。
沈倪站在客廳中心仔細想了想。
從這裏往上二樓,左邊是主卧,右邊是姐姐沈清的房間,再往右第二間是她的。
三樓則是露臺和閣樓,還有一間是儲物間。
沈倪小時候經常在家和沈清玩躲貓貓,對家裏的布局了如指掌。即便過去這麽多年,她還能記起每個房間的布局。
整個家,只有儲物間,一直以來小孩是不允許被進去的。
小一點的時候,爸媽說什麽就聽什麽。
還沒來得及長大,他們一家就搬離了老房子。
沈倪幾乎在想起這件事的同一瞬間,望向三樓儲物間。
她快步往樓上去,薛成俊這會兒剛進門,看她上樓也追了上來。
“你來這幹嗎啊?”薛成俊在身後問。
“找點東西。”
他調侃:“找傳家寶啊……”
沈倪睨他一眼:“你怎麽這麽話多。”
她跑上三樓直奔儲物間。
也不知道什麽好運,剛擰上門鎖,就聽咔噠一聲直接開了。
沈倪推門的心情堪比當初推開302。
她連吸兩口氣才往裏推了推。
裏邊不像她想象中那麽昏暗。
這壓根就不是什麽儲藏室,推門而入別有洞天。
偌大的房間擺了一圈歐式立櫃,中間一張同風格立柱大床。室外陽光正好,透過天窗一半直接照了在房間木地板上,另一半灑在腳踏上。
乍一看比她和姐姐的房間考究多了。
白天沐浴陽光,晚上欣賞夜空。住在這裏的人一定很浪漫。
沈倪自顧自往裏走,打開所有的櫃子和抽屜。
有些地方還沒清空,櫃子裏剩了些做工精細的連衣裙,抽屜裏還有碼得整整齊齊的書冊。
一一檢查過去,散文、詩集、小說占據了絕對空間。
她在很多書的扉頁上都找了同一個名字。
沈婳予。
梳妝臺上甚至還有照片。照片上的沈婳予比沈倪見到的還要再小一些,她斜戴一頂圓頂禮帽,手掌撐着膝蓋微微彎身,滿臉嬌俏地看向鏡頭。
不會有錯的。這裏就是沈婳予的卧室。
如果她還在的話,或許會一直在這裏住下去。毫無意外地,她的東西出現在這裏,極大可能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任誰也不會心大到讓原配和小三同住一個屋檐下。
整個房間都翻了個遍。
沈倪找到她壓在抽屜底層的信件。來信人署名任璋。
信件寥寥幾封,內容平平無奇。反倒是每次結尾,任璋都會以一幅簡筆畫作為結束。
沈倪從頭到尾讀完,甚至對着日光檢查夾層,也沒再發現別的。在進入這個房間之後,她開始對一切産生懷疑。
沈婳予到底是誰。
任璋是誰。
自己又是誰。
與沈應銘冷戰的第二個月。
沈倪主動撥通了他的電話:“爸,我在海澱。沈婳予是誰。”
不用沈倪說,沈應銘本身就在過來的路上。
從她抵達京城的那一刻起,薛成俊就已經內部出賣了她。
之前跑去南山鎮,一半是因為确實想去看看她怎麽樣,另一半原因是沈清拜托他去的。
薛成俊雖然不明白沈家到底怎麽回事兒,但他從小就堅定不移地喜歡沈清。沈清開了口,他一定得做到。
包括這次,如果得知沈倪回京直奔老房子,那就要記得通知沈應銘。
沈應銘過來的短短十幾分鐘內。
薛成俊負責盯着沈倪。
沈倪則拿着那幾封信紙反複看,入魔了似的看。
她最終用了最傻的辦法,就是去網上找任璋這個人。
其中有一個同名同姓的人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最喜歡的那本繪本,畫手本名也叫任璋。
像她這樣的畫手,其實很容易區分每個人的繪畫風格。
在查到任璋本人時,她甚至已經覺得每封信末尾的簡筆畫确實與繪本的風格極其相似。
沈倪想起在香港拿到的那本初印版。
離開南山鎮之前,她把302的鑰匙交給了江以明。
當下立即給他發了消息:【江醫生,你能不能幫我去家裏找本書?就之前我送小孩兒的那本,叫《你的角落總有溫柔與光》,方便的話可以拍幾頁給我看看嗎】
江以明應該就在家,很快給她發了照片。
先是一張封面,然後是裏側的畫手簡介,再按順序往後拍了十幾頁。沈倪見他有整本拍下來的趨勢,立馬回了個夠了。
她從最後一張照片仔細往前翻,畫風果然如出一轍。
一直看到最前,是畫手簡介,第一句就是——從小鎮飛出來的鳥。
沈倪微愣,而後免不了猜測,沈婳予最後一直待的南山鎮,是否就是簡介裏的小鎮。
如果一切都合得上。
她腦子裏的那些斷點,即将串聯成線。
沈倪想得出神,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回頭,看到了一個多月未見的沈應銘。
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老房子,停在三樓時還止不住喘氣。
沈倪下意識就叫了一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