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納妾
江家少夫人綁架案成就了又一樁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關于當時有幾個持槍歹徒,起初傳言是兩個,後來就傳成了十幾個。而當時一場驚險的解救,也被說書人編成了段子,在一些茶館裏反反複複演繹下去。
江家對于這件案子的處理方式,妥帖穩當。
小全得到了二十萬的獎勵:十萬元是獎勵他提供了準确的藏匿地點;還有十萬是獎勵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撲出來阻礙了範袍哥,不然桑桑就沒命了。
小全轉身就把這二十萬給了清揚。清揚不要,小全說就當替他保管着,清揚無奈只好收着。
江家做了一面錦旗,送到警察局,上面繡着“英勇無敵”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答謝警局的正确破案策略及時挽救了桑桑。安清牧不肯收,老付替他收了,順便還從江家拿了幾個紅包,分給當時參與解救的槍手們。安清牧當做沒看見。
這件案子真正的複雜內幕,是街頭巷尾的民衆不可能知道的。
範袍哥被安清牧當場一槍斃命,這件事并沒有就此結束。他是四川軍閥範紹增的堂弟。範紹增,人稱傻兒師長,打仗抗日一把手,也是個融铮铮鐵骨和地痞氣兒一體的響當當的人物。上海灘的青幫和警察殺了他堂弟,這事不可能說算就算了。
後來商談怎麽解決這件事時,江楚門說,“這件事因為百樂門和桑桑而起,江家負全部責任,大家不需要擔心。我們會派人去和範紹增談判,能和解就盡量和解。”
安清牧不為所動,“範紹增是個人物,不過如果就因為這麽件事而交惡,小爺我也不怕他。想打就打呗,能和抗日名将一決雌雄,也是三生有幸。正好趁機切磋一下兵法。”
于是決定先禮後兵。江家先派人把範袍哥和衛兵的屍首送回了四川,講明了當時的情形,希望得到範師長的諒解。
由于範袍哥的司機沒死,一同押回四川後,面見範師長,承認是範袍哥先綁架人家的舞女和少夫人。
範師長得知堂弟被殺,當然動怒,但詳細了解情況,知道是堂弟有錯在先,不好就因為這麽個糊塗堂弟和上海灘的青幫交惡,可也不能就這麽算了。正在為難,江家主動提出,範師長如果想和上海灘做買賣,江家可以助一臂之力。範師長覺得江海幫的确也是名不虛傳的青幫,有心結交,于是交涉的重心就轉移到了商業買賣上。
桑桑休養了大約半個月以後,又養得皮癢了,吵着要回百樂門看看大家。本來她只是受了些驚吓,并無大礙。所以楚門讓小全小心保護着,也由她去了。不過百樂門花魁比賽的後續事宜,以及側面藥店的事業就由楚門打理了,她不用操什麽心,就是照看着百樂門的常規事務就行,相當的悠閑。
大約得知她回百樂門管理了,幾天後,安清牧借着巡邏的名義,“順便”路過了百樂門,進來瞧瞧。
桑桑正在吃椒鹽核桃,看到安清牧進來,眼睛一亮。站了起來,迎上前去,“安,安副局長,上次的事,還沒謝謝你。”
安清牧凝視着她,“我,我其實是來謝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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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藥,盤尼西林。”他說,“我以為,你巴不得我死。”
桑桑一時無言以對。
“你先救我一命。我後來去救你,其實也是職責所在。就當扯平吧。好嗎?”安清牧懇切地望着她。
桑桑長嘆一聲,“其實當初,我真的恨不得你死,從我眼前徹底消失。可是,可是那樣的話,未免太可惜了。你是個人才。”
安清牧心頭一熱:桑桑從來沒有肯定過他,更沒有這樣誇獎過他。
“你是個忠誠愛國的軍人。”桑桑說,“你以一腔熱情,在這個亂世塗抹鐵血代價。亂世有你,老蔣有你,都是難得的緣分。可是,我真的想乞求你,以後不要再抓革命黨了,好嗎?”
安清牧心底的溫暖凝固了。“你知道,我再怎麽喜歡你,也不會為你改變報效黨國的初衷。”他的聲音冷下來,整了整大蓋帽,他說聲告辭就要離開。
“等等,安清牧。”桑桑叫住他。
安清牧在門口站住,卻不肯回頭。
桑桑走上前去,“你還記得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是來自未來的人。”
這件事,安清牧是有印象的,雖然他并不相信,以為只不過是小女孩的一派胡言亂語。
“在未來——事實上也沒有多久,只不過十幾年以後,1945年日本戰敗,內戰開始,但是1949年新中國建立了,執政的是你現在一心想要剿滅的革命黨。”
安清牧驚異地挑起了眉毛,忍不住轉身問,“那蔣委員長呢?國民政府呢?”
“被打敗了,退守臺灣。”桑桑回答。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安清牧喃喃着。
“這是真的。”桑桑再次強調,“我沒有必要欺騙你。而且,即使你不相信我,你看看你的周圍,偌大的國民政府,有美國一流的武器和專家支持的國民政府,是不是真的銳意進取呢?恐怕不是吧。如果國民政府的官僚系統很清廉,上海灘也不會變成這樣,你也無需孤身奮戰至今了。安清牧,你醒醒吧。你可以打日本人,可是不要抓革命黨了。我不是只為了楚門,我,我真的希望你——好好的。”
安清牧心裏五味雜陳。望着桑桑熱切的眼神,他相信她是出于一片真心;可是為什麽要這麽打擊他的報國熱情呢?他接受不了。沒有回答,他只是轉身默默離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桑桑無奈而惋惜:為什麽這個時代,在葬送陳舊制度的同時,也要犧牲無辜的人才。
日子如水流逝,平靜安穩地過了一個多月,轉眼快到立秋了。一到落葉開始紛飛的季節,盡管秋老虎還迅猛,但似乎随意幾場綿綿細雨,或者一夜北風,就會讓氣溫驟然下降。秋收冬藏,年關的腳步臨近,做買賣的開始盤算利潤,持家的開始安排過冬,一年的終結就是新的開始,新的開始總是以新的變化為标志。
某天江勝彪出去赴宴,會的是同輩分的幾個青幫老大。大家平分上海灘,沒什麽大矛盾就和和氣氣一起賺錢嘛。宴席上有位青幫老大,年紀和輩分最大,基本處于半隐退狀态,當年的狠勁兒都消磨得差不多了,每天只是逗逗兒孫頤養天年。看得江勝彪開始羨慕起來。
江勝彪一旦存了個什麽心思,就一根筋地琢磨上了。從那天宴席回來後,就關心起桑桑和楚門的小倆口生活。
“我說,你倆也結婚有半年了,怎麽還不見啥動靜呢?”江勝彪如是說,“是不是太累了?那從今天起,桑桑別管百樂門了,楚門別管藥店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去外地游山玩水去。”
楚門和桑桑一聽,就明白江勝彪什麽意思了。
“爸爸,不行,我不光在打理百樂門藥店,還正準備用上次花魁比賽的盈利,開一家江海大藥堂,正式隆重地進軍醫藥市場呢。”楚門說,他已經找到了順利轉型的方向,正準備大展宏圖。
“我的百樂門,其實也不累啊。最近沒什麽事,我每天就是去逛一圈而已。”桑桑說。
兩個人都不聽他的,可是江勝彪就是鑽牛角尖,三天兩頭明示暗示地要孫子。“你們是不是哪個,有點啥子不對的。要不去洋鬼子的醫院看看?”
隔天又說,“今天是觀音菩薩誕辰,你們去燒個香吧。聽說真如寺的送子觀音可靈了。要不心誠一些,去普陀山燒香去。”
他成天介這樣那樣唠叨着,聽得桑桑開始郁悶和緊張起來。晚上關上房門,和楚門研究半天姿勢和感覺,賣力了大半夜,精疲力竭一頭睡到大天亮。
可是都到仲秋了,桑桑還沒有懷孕的跡象。
三姨太又活躍起來了。“哎呀,這小身板弱的,當然不好懷了。都要大屁股的才好生養。”
江勝彪哼一聲,“你屁股也不小,怎麽沒給我生一個。”
“那也不是我一個人定了算的。也得有人老當益壯才行啊。”三姨太頂嘴。
江勝彪一瞪眼,她才不提了。話鋒一轉,她眉開眼笑地說,“老爺啊,你看楚門才二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要生幾個就能生幾個,生到五十歲肯定沒問題。這種沒問題,就是那田有問題了……”
三姨太一來二去地吹枕邊風,把江勝彪的心思說活動起來,“那你說怎麽辦?”
三姨太一拍大腿,“當然是多納幾個妾室,才能多子多孫多福氣啊。”
納妾的話題漸漸被江勝彪反複提及。起初他是和楚門單獨私下聊天的,唯恐桑桑聽到了不高興。
“楚門啊,爹也知道,你回來後接管那麽大的幫會,又要轉型,是夠累的。可是也不能不管家裏啊。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麽稀奇事,你看你們打過交道的那個範紹增,人家幾十房姨太太,跑了一半還有十幾個七八個的。和他比,你爹我總共才三個老婆,已經算是男人中間的正人君子了。”
“那您忘了,我娘是怎麽過世的了?”楚門問他。
江勝彪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你娘麽,早年洋務派大臣的家庭出身,西洋東西學了不少,看不慣我娶小老婆,總是和我怄氣,後來生病了也不讓我搭理,就這麽……咳!”
“所以嘛,什麽都別說了。我不想納妾。”楚門說完,扭頭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