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所謂帝王
電閃雷嗚,風卷着樹葉四處飛舞,烏雲如同黑色的布幕般籠罩在皇宮的上空。
曼枝和曼葉焦急的看着站在倚觀樓上的安婕妤,雖然娘娘吩咐不讓打擾,可是已有半個時辰了,天氣又是這樣,她們是不是該上去勸娘娘下來!
安婕妤站在後宮裏最高的地方,遠望着南方,皇後太後兩敗俱傷,甚至還搭上了大皇子,她的計謀已經完全成功了,可現在的局勢她卻完全看不懂,皇後還可以說是玉石俱焚,管不了許多,可太後為什麽會如此行事
安婕妤眺望着南方,她隐約覺得,南巡之事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動,心中只恨母親沒能耐,除了送些東西進來,竟然打聽不到別的事,爺爺又太刻板,從不肯支持她行事。
現在這種情況,怕是要出現什麽變動,安婕妤心中思量着,看來,要将尾巴收的幹淨些了!
在後宮前朝紛外膠着的時候,柳青元正坐在船艙裏,看着外面的湘江河,此時湘江岸邊站滿護衛,湘江河中,前有引路,又有随行,幾十條船,占據了大半的河道,就算從窗口向外看,也實在看不出什麽景。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頭啊,柳青元恨不得有十個中指,能狠狠的鄙視皇帝,什麽人性啊,扔下她這個孕婦自己跑了不說,還她妹的不讓說啊,他知不知道,她每天看着一對對着空空的寝室請安的官員,有多大的壓力嗎?
抓過一塊點心,柳青元狠狠的咬了一口,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是禦駕起程返京的第四天,她正好好的跟着皇上培養感情呢,誰知道,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送來了八百裏加急的秘信。
等顯帝看見那信,那個臉色啊,柳青元坐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心裏怪不落忍的。
結果,第二天,顯帝就給她留下一口喻,人領着暗衛就走了啊,走得那叫一潇灑,那叫一果決,那叫一灑脫。好吧,她得承認,就顯帝那随時可能腦沖血的樣子,實在也稱不上潇灑。
應該是就城裏發生什麽事了吧?柳青元思索,能讓顯帝如此着急,甚至扔下她,秘密回京,那麽,這事就小不了,一定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麽說來,顯帝對她還算有幾分真心,雖然自己走了,但還留了大半侍衛保護她,如此,她跟着禦駕回京的時候,一切也都應該結束了,怎麽也影響不到她。
柳青元從來沒想過顯帝會輸,就算不得南王的勢力,顯帝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這麽多年受朝臣掣肘,最大的原因不過不想朝堂動亂,影響百姓。
相處了這麽久,對顯帝的脾氣,柳青元是下過苦工夫去研究的,他個性溫和,行事很是中庸,或許是年幼時不受重視的關系,不習慣強硬的解決問題,反而希望可以找出兩相合意的辦法。
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後宮裏,他的個性都表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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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皇帝就是皇帝,在中庸的皇帝也是天子之尊,天子一怒,伏屍百裏,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皇帝呼?
希望京城裏的人有點分寸,別真把顯帝惹炸了毛,柳青元幸災樂禍了一會兒,到底,京城裏發生了什麽事兒!雖然她回去的時候,可能已經結束了,但是,她也不能真一點也不知道啊。
柳青元傳喚了碧桃進來,柳家的人,接到她手裏這麽久了,總不能幹拿她的銀子,什麽事都不辦吧!
京城某座幽深的宅子裏。
宅院深處,一點燈火通明的房子裏,一個須發蒼白,面容嚴肅的老者用激動而又不失恭敬的态度,對着一年輕男子行禮:“臣下見陛下,陛下能夠痊愈,真乃大燕之幸。”
“皇伯父請起,這些時日,多虧了皇伯父照應,朝中才能平安無事,朕要謝過皇伯父。”重病将愈,又快馬加鞭的趕了二十多天路,顯帝的臉色有些蒼白。
“臣無能,只能暫時穩住朝堂,後宮之事臣卻無能。”安順王低下頭請罪,說真的,他能用的法子也真都用盡了,前朝他能管,可後宮,他總不能硬闖進宮裏去吧。
“皇伯父已然盡力,又何須請罪,宮中現在如何了!”顯帝安撫了安順王一句,便正色問起。
“回皇上,臣等查明,威遠候得知皇上傷寒之事,似是想陷害皇後,謀害大皇子,可卻不知為何,宋淑儀反被而大皇子撞傷,母子雙亡,太後,皇後起了紛争,大皇子圈禁中司院,而且,大皇子似乎受傷頗重。”安順王是真心不知道,這兩位到底想幹嘛?連孩子都沒生出來呢!這麽鬧有意思嗎?
“朕知道了,那朝中情況呢?”顯帝冷笑,她們這是要磨死大皇子啊,若他駕崩了,大皇子也死了,王相握着皇後的孩子,威遠候把着柳更衣的孩子,誰會顧着百姓。
“陛下放心,朝中之事盡在掌握,只要陛下出現,那兩人翻不出什麽風浪。”看着皇上的臉色,安順王暗地裏給這兩位點了跟蠟,玩什麽‘富貴險中求’啊,玩脫了吧!
真當皇上是面瓜啊,安順王暗自嘆息,為了這一天,皇上等了足足等了三年,若沒這樣的事,這兩位還能落個告老還鄉,面上還能體面點,偏偏把自己作成這樣,看來,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好。”顯帝點頭,随後,便宣了一直站在門外守衛的兩個侍衛狀男人進來。
“沈将軍,明日,你拿着朕的旨意,接管錦衣衛,若有人不遵,你可便宜行事。白卿,你帶着三千禦林軍封鎖京城,五品以上官員府邸,盡數包圍。皇伯父,明日随朕上朝。”顯帝沉着臉,雖然現在動手,難免會留些後患,但有事從急,也管不了那麽許多了!
顯帝背過手,想起前段日子的暗衛傳來的秘報,邊關已穩,琉球退兵,看來,該是把孟澈叫回來的時候了!
京城的十一月,血染長空。
那日,如平常一般去上朝的臣子都被恭恭敬敬的請到了偏宮裏,整整十天,不得出宮。
在朝臣們的不安達到頂點的時候,卻又被放了出來,當他們摸不清頭腦的時候,回府四處打聽後,駭然的發現。在這短短的十天裏,發生了什麽事?
王相府被抄,王相被斬,理由是結黨妄行,因是皇後母家,免其家人斬行,流放南洋,三代不得科舉。
威遠候被抄,威遠候被斬,理由是妄議朝政,因是太後母家,免其家人流放,收回候位。
随即,顯帝就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朝堂各處,只十天的時間,朝堂上出現了無數的新面孔,對此,衆臣俱都無言,還能怎麽樣,兩代外戚,都落了這樣的下場,他們還敢說什麽。
至此,登基五年的顯帝總算是擺脫了權臣的控制。
辦完朝中之事,顯帝卻沒有前往鳳兮宮去見皇後,反而去了慈心宮,宋氏族被貶,是因為他出手太快,威遠候已死,可其殘餘勢力還是不小,由其,還有太後這坐大山在,他雖然掌握了朝政,到底時日太短,根基不穩,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善心宮裏,顯帝靜靜的看着面前這個已顯老态的女人,他從未見過她這麽蒼老的樣子,記憶裏,她永遠是那麽雍容華貴,高高在上。
“皇上果然好手段,如此雷厲風行,哀家當真自愧不如,可威遠候乃是皇上的祖母,皇上如此行事,你就不怕世人評說嗎?”太後看着着顯帝,面上平靜,心中卻悔恨不已,當初,就是看這賀昭性子溫和,好掌控些,才将他記在自己的名下,誰知道,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母後,宋氏駁逆,本應滿門抄斬,朕已念舊情,只殺了首犯,除爵,并未斬殺宋氏旁族一人,朕已人至意盡,何俱世人評說。”聽到太後的話,顯帝絲毫沒有生氣,平靜的說。
“胡言亂語,威遠候何曾謀逆?”聽了皇上的話,太後睚眦欲裂,不光是因為被除爵,宋氏被安了這樣的罪名,很難在有無翻身之日。
“母後,太醫診斷,晖兒斷腿,想必無法行走了!母後知道嗎?”顯帝進宮之後,就将大皇子放了出來,可惜,大皇子燒得太狠,腿傷又沒得到照顧,太醫診斷,就算醫得在好,大皇子的腿也不會恢複的如常人般。
顯帝眼睛黯淡,大皇子出生的時候,他忙與奪嫡,實在還顧不得什麽父子天綸。
在說,他那時還想着還能與皇後生下個嫡子,對于大皇子,就直接交給了皇後,自己也疏與教管了,直到連續幾年,他都沒有孩子降世,在想起大皇子的時候,大皇子已經被皇後養成了一副懦弱的性子,無論他怎麽管教,都板不過來了。
而且,朝堂上頗多事宜,他也實在拿出不太多的時候來慢慢教導這個孩子,只能嚴厲的教導,可大皇子卻越來越怕他,一見他,便他如貓見了老鼠般。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無論是對大皇子,還是對幾個公主。
太後聽了顯帝的說,神情閃爍了一下,大皇子的情況,早就有人報給她知道了,只是當時那種情況,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中。
“哀家震怒,乃是因為宋淑儀所生的皇子,皇上,大皇子是你是兒子,宋淑儀生的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在說,哀家只是将他關在院中反醒已過,并不知道大皇子斷腿之事。”自皇上回來後,太後就知道,這事皇上一定會問,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詞。
雖然如此,可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下,太後也難免有些心虛,便轉過頭:“皇上,哀家雖然行為不妥,可皇後身為大皇子嫡母,卻只顧與哀家吵鬧,實非賢良之人!”
說到後來,太後語氣狠辣起來,王家與她們宋家争鬥已久,現在,王相雖然倒了,但有皇後和她肚子裏的崽子在,也難免說沒有以後,在說了,可安都死了,她怎麽能容皇後身居高位,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皇後之事,朕自有決斷。”顯帝冷冷一笑,打斷還要開口的太後:“母後所說,朕遷怒宋氏一族,朕實在不敢茍同,朕的身體素來強健,南洋又多年未暴發過什麽時疫,若非宋氏之功,朕又怎麽會得上傷寒之症。”
顯帝不讓太後轉移話題,他會重辦宋氏,殺威遠候,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皇上……”太後猛的轉身,看向皇上,不能置信,為什麽,她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哥哥竟然騙了她,太後幾乎不敢相信。
“宋氏所作所為,與母後無關,朕自然是知道的,母後高義,親自下旨命朕嚴處宋氏,但朕念着宋氏畢竟是太後的母家,已經從輕處罰了。”顯帝溫和的說。
太後知道,皇上是在用宋府剩下的人威脅她,可她,卻不得不接受威脅。
一步錯,步步錯,如果哥哥沒騙她,她絕對不會讓皇後先出手!
“哀家知道了。”半晌,太後才輕聲的開口:“這些時日,柳更衣侍候哀家甚好,就将她留在哀家宮中吧!”
不論如何,柳更衣的孩子,她一定要得到,宋府已沒有資格在送女入宮,這個孩子,就是宋府以後的指望了!雖然哥哥死了,但她還有侄子,她不能跟皇上翻臉。
“能侍候太後,是柳更衣的福氣。”顯帝點了點頭,只要太後能安靜的留在慈心宮裏,不竄當着宋氏的殘存勢力,給他些時間,這個條件,他是可以接受的。
和太後談好條件,顯帝不在廢話,直奔正殿而去,朝中多了許多事情需要他處理。
坐在禦輿上,看着兩旁的宮閣殿宇,顯帝想,他果然不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