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所謂故人
邵堰放在他手裏的,是一份由坤乾宮中放出的醫書文令,醫官的選撥極為嚴苛,大多更傾向于世代為醫的推薦,這樣選□□的人家室清明,知人知底。
他還不清楚邵堰在朝廷中到底是什麽樣的角色,到底會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他看着放在內室中的白瓷壇子,心裏沉沉的揪起來。
一連半月,宮中正為選秀一事忙碌。
皇帝将幾張冊子遞給邵堰,讓他幫助堪量一方,邵堰大致看了幾眼,發現其中面容尤為精致的幾位秀女的身份可是很有來頭。
“工部尚書之女,年方十六,二八的佳人。喲,還有這個,吏部主事的閨女,今年才十五,瞧這一副玲珑的模樣,和他爹爹真是相差太遠了。”
皇帝笑着聽他說。
“……刑部西郊校場傅德楠的小女,十五,比起前幾位多了幾分英氣。”他翻看了一些,津津樂道,“皇上,臣幾日前去西郊校場,發現這位從三品的雲麾将軍帶兵很有方法,就是——”他摸着下巴意味深長,沒說出來。
“邵卿不要打啞語。”
邵堰颔首,“人有點圓滑,能說會道,這種人在從軍出身的人中很少見。”
皇帝點頭,問,“那你覺得這幾位秀女如何?”
邵堰露齒一笑,站起來朝皇帝行了個辭禮,“後宮之事哪容臣多說。”
“哼,邵卿這張嘴恐怕比雲麾将軍更能說,一分都不得罪人,退下吧”,皇帝嫌棄的瞪着他,看着邵堰悠閑的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滿桌的畫冊嘆口氣,奴才連忙送上來清茶,“木青,你說,如果邵卿的家中也有一位待嫁女子,朕可就輕松多了。”
木青笑着給皇帝扇風。
邵堰在宮中又遇見了熟人——齊衛。
“邵大人,聽聞昨日碼頭上有幾艘船着火了,您知道此事嗎?”
邵堰驚訝的看他,“這種事應該是工部的人操心吧,畢竟水運可是隸屬工部。”
齊衛笑笑,哦了一聲,“原來丞相大人不知曉此事。”
“齊侍衛長說笑了,本官并沒有掐指一算的能力。”邵堰收收袖子,淡笑風聲,一副此事絕對與他無關的樣子。“不過,我倒是知道齊大人的妹妹,現在貌似待字閨中”
齊衛警惕的盯着邵堰,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提及此事,邵堰笑起來,“齊侍衛別緊張,本官只是閑談。”
邵堰在宮門口看見榮小侯爺剛準備入宮,問齊衛,“榮小侯爺這幾日經常進宮嗎?”
“并不經常,大約兩日一次,有什麽關系嗎?”
邵堰搖搖頭。
丞相府外,挺着一頂轎子,不遠處看見邵堰回來,裏面的人便匆匆下轎急切等候了。
邵堰将工部尚書請進府裏,“張大人怎麽有空來我這丞相府坐坐了?”他喚了管家備好茶水送上來。
張利陪笑着說,“下官慚愧,丞相大人莫要和下官一般見識。”
邵堰低頭飲茶,像是剛想起來什麽,問“工部主事羅椅,本官記得他是貪污案的從犯,不知現在可以好生安頓家裏人?”
“有有,罪不及家屬,下官已經派人将安頓好了。下官沒有管理好下屬,讓丞相見笑了。”
“見笑倒不怕,怕就是妨礙朝政清明,就不好說了。”邵堰老神在在的說。
張利在捏了捏自己的手,眼中流露出幾分暗色,“丞相大人,臣這次來是有要事相告,不,知——”他話沒說完,被邵堰打斷了。
邵堰叫住路過的陳桓洛,讓他進來,看見那人臉上不經意的蹙眉,召喚着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聞見他身上的藥材的苦澀味,問,“你去食房熬藥了?”
陳桓洛略微看了眼張利,點點頭。
“大人,點心準備好了。”管家道。
“送上來吧”邵堰吩咐,笑着說,“這是我讓管家鹽炒的瓜子,皮薄,肉脆生的很,你拿回去些閑來磕着吃”
管家送上來的瓜子分了三盤,一盤微鹹,一盤鹹味偏重,一盤放了花瓣香料,邵堰将第三盤清甜的味道遞給陳桓洛。
他看着那人在剩餘兩盤上眼神微微一轉,便接住退下了。
張利無意識的吞咽了口水,盯着邵堰手旁的兩盤瓜子,看見邵堰對他說話,陪着笑了笑。
邵堰道,“我喜愛味重的,鹹香可口,炒出來的瓜子真是絕妙,張大人可是不知道,別瞧看不見鹽,本官這府中可是買了很多的官鹽備用的。”他似乎有所嘆息,低聲自言自語,說就是這鹽的價錢也太高了。
夏日聒噪,工部尚書覺得似乎更熱了,額頭上滿是大汗,邵堰勾回話題問他,“張大人是找本官有何事呢?”
“沒事了,下官想起工部還有些要事處理,就不打擾丞相了。”
邵堰颔首,“管家,送張大人出門。”
等人走了之後,邵堰讓绛月下去,有人才從側堂走了進來,坐在剛剛張利坐的位置上,抓了一把盤中的瓜子,開始嗑着吃。
邵堰将手中的瓜子扔進盤中,說,“瞿賀,私鹽炒的,你也敢吃?”
“咳咳——”瞿賀趕緊扔掉,呸呸了兩聲,皺着臉說,“主子,你還真用私鹽炒的啊。這鹽不幹淨,會吃死人的。”
邵堰勾唇,“所以它便宜。也不至于吃死人,只不過常年服用,如同慢性毒物一樣,潛移默化的損傷身體。碼頭上着火的船損傷如何?”
“兩只民間游船,禦船燒了一半,就被人撲滅了。不過,主子猜的不錯,這私鹽的确是藏在冰壇下運來的,所以就算有人要檢查,看到的也就是冰石。火一燒,有的就暴露了。”
管家送人回來,見瞿賀也在,就問,“大人覺得張大人來是為何事”
邵堰冷笑,“禦船燒了,皇上定是要派人調查的,調查的人選不二是刑部和我,他估計是怕偷運私鹽被人發現,想從我這裏探探口風。”
“工部和禮部合作這些年不知道牟利了多少,現在也該他們破財消災了。”
宮中隐秘的角落裏,有奴才匆匆在傳遞信紙,高牆碧院之下,總有些不為人知的暗帷之事,沒有人能真正的獨善其身。
素帳遮蓋之下,有人将紅木錦盒的東西遞給幕後之人。
那人聲音清淡素雅,低聲輕吟,“每日服一貼,十貼之後必有效。與人親密之後,可換第二種,更易受孕。”
“是。”
他想了想道,“這種香藥容易使人上瘾,謹記少量服用。”
“好,有勞了。”
邵堰在書房中看完了奏章,他坐着伸個懶腰,叫管家,“桓洛呢?”
管家從食房中取了瓜果,洗淨,切成小塊給邵堰送來,笑眯眯的說,“陳公子在房中,有貴客來了。”
“嗯?”邵堰凝眉,不禁好奇起來,“桓洛的客人?是榮小侯爺嗎”
老管家搖頭,“不是,陳公子沒有介紹。”
“哦”邵堰起身,看了眼瓜果盤,“端着,走,咱去看看”
陳桓洛的房間與他隔得并不遠,只不過府宅中多了一個迂回,将那間屋子藏在了竹林深處,顯得極其靜谧安穩。
邵堰剛走到門口,便聽聞裏面的說話聲。
“桓洛,你來了這麽多日也沒有聯系我,我真是太想你了,我們有好多年沒見過了吧,沒想過你會來都城。”
“只是想先在都城立穩腳之後再去拜訪棹雨兄。”
邵堰敲了敲門,得到回應之後推門走了進去,“桓洛,你有客人在?府上有新鮮瓜果我給你送來些許。”
邵堰目不斜視的看着陳桓洛,得到他的點頭,将果盤放下,說,“不介紹一下嗎”
陳桓洛沒有開口,白棹雨先起身朝邵堰行禮,“草民見過丞相大人,在下是白棹雨,都城人士,是桓洛的友人,冒昧來訪,還請丞相大人海涵。”
邵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原來我這丞相府這麽好進,管家,說起來,這一段時間,你收到了多少拜帖?”
陳桓洛微微凝眉,白棹雨立刻賠禮,“草民給丞相大人賠禮了,草民在路上與桓洛偶遇,一時心裏高興難耐,才沒有來的及投拜帖,便随我這兄弟同來了。”
“邵大人,如果有違府上規矩,我這幾日便搬出去,不敢擾亂了丞相府的規矩。”陳桓洛表情淡漠,輕聲說道。
邵堰朝他眨眨眼,“桓洛莫生氣,我只是怕府上不安全。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又怎麽可能不歡迎呢。不知道白公子在都城是做什麽的呢”
白棹雨的身份其實很好猜,他身上穿着绫羅綢緞,并不算格外昂貴的布料,深色絲綢,發髻用同色綢緞束起,商人的裝扮。
只不過……
上輩子陳桓洛并沒有這麽一位朋友,他嫁與他之後,除了宮中,便是府上,最起碼,明着的故人并沒有這麽一位。
如果不是按照上輩子來發展的,那麽,也有可能是因為目前的形勢才有的這麽一位故人嗎?
“草民在南街上經營一處瓷器店,丞相大人若有興趣,草民過幾日送上來幾件給大人把玩。”白棹雨俨然比桓洛會說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