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昭轉過頭一看,還真是餘楠。
他依舊是一副不愛搭理人的表情,背着包,進了一間看似已經多年沒人住的房子。
陳征都驚了,“那不會是他家吧?”
趙北也跟着湊,“那屋子看着那麽小,他住在裏頭會不會呼吸困難啊?”
真不怪他們那麽驚訝,那房子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年頭的樣子了,黑磚白瓦,占地面積也不大,看起來就像是路邊偶然發現的一間供給行人方便的公共廁所,還是特別low的那種。
城西本就是主城區,這一帶的建築都比較新式,就算不是這幾年建的,也不至于像這房一樣,這樣古老。
葛一嵩脫了鞋,倚着一個石墩子,側着頭說,“孤陋寡聞了吧?人家那叫複古,複古懂不懂?”
陳征都笑了,“你他媽少放屁!住個破房子就叫複古了?”
葛一嵩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民國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是這模樣的房子,現在人都愛追求複古,時尚你懂不懂……”
他大拇指一伸,往後一指,“就我爸,上回還拍了一個清朝的破了的玉镯,就這玩意兒花了三十萬呢,我爸說了這叫賞古,我估計跟那什麽複古都一個意思。”
“都哪跟哪啊?”
陳征聽得發笑,懶得再跟葛一嵩理論,他弄得差不多了,站起身說,“怎麽樣了,走吧?”
許昭看着餘楠家那屋子,歪了歪頭,“你們先回去。”
趙北問道,“怎麽了生哥?你不跟我們一道回去啊?”
陳征瞄了眼他的神情,說,“生哥,你不會是想搞那個結巴吧?”
“廢話挺多啊。”
許昭淡淡道,說着就往前面走了。
“可,你那手……”陳征提示他。
許昭臉也沒轉,“不說了嗎,沒事。”
餘楠的家境,許昭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點,不過站在他家大門前的時候,也确實楞了一楞。
那大門有點老式,是兩塊胡桃色的木門,底下還有高高的門檻,看起來還真的挺複古的。
許昭內心:也太窮了,怪不得他舍不得那校服。
他輕輕的推開了門,本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餘楠的家裏,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麽。
結果門一推,連帶着一陣刺耳的木板的摩擦聲,很大,生生将他那想法扼殺在了搖籃裏。
他一擡眼,院子裏的餘楠正在挂校服,架子是幾根長長的木棍搭起來的,說實話,要不是那校服還有牆角裏的那輛自行車,許昭真覺得自己穿越進了什麽古宅裏頭。
因為,裏頭的一應設施設備實在是體現不出一點點,現代的風格。
裏屋的門也是兩扇木門,類似于黑胡桃色,一扇開着,一扇關着,兩扇門上還貼着春聯,是用行書寫得,有點草,許昭看了半天沒看出來寫得是什麽字。
院子裏還有口井,井旁邊種了棵橘子樹,上頭還結了果子。
許昭掃視了一圈後,發現餘楠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他也不尴尬,直接走了進來,“這是你家啊?”
餘楠瞄到他包着短袖的手,殷紅的血染了點在短袖上,他大約也能猜到是怎麽回事,也沒問他這其中的事,只是看着他說,“你,怎麽,找,到這,來的?”
許昭懶懶的笑,他走到那橘子樹旁,摘了個橘子,“想來就來咯。”
他轉了轉橘子,問餘楠,“你種的啊?”
餘楠沒理他,接着挂校服,“你,來,這,幹什麽?”
許昭痞痞的笑,“你管我啊。”
又颠了颠橘子,“這橘子酸不酸啊?”
餘楠低下頭拿了件白色的褲子,擰幹了水說,“不酸。”
“別騙我啊。”
許昭剝開橘子,撕了一片放嘴裏,是酸的,酸意彌漫了他整個口腔,他笑得很自然,“真挺甜的,結這麽多你也不嘗嘗?”
餘楠曬完了衣服,将盆裏的水倒盡了,面無表情轉過臉說,“橘子,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許昭坐在井邊上,裝作無辜說,“我沒說我要走啊。”
“這裏是我家。”餘楠說道。
許昭笑了一聲,“同學,你不要這麽冷漠啊,我又沒說要住在這。”
他站起身很自覺的準備往裏屋走,走到臺階那,餘楠用盆攔住了他,“我,沒說,讓,你進去。”
許昭繼續無辜的笑,“我沒說要進去啊,我就看看那春聯上是什麽字。”
餘楠沒動,許昭一邊拉開他的手一邊解釋說,“真的,我就看看,那是什麽字啊,我還真沒見過,寫得挺有風格的……”
他看得很認真,但看着看着,說着說着,就一個快速閃身進去了。
裏頭的房間比外頭看起來要舒服多了,雖然地方小了些,但是很幹淨。
左邊是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上還有餘楠的書包,右邊是廚房,很小,除了鍋碗瓢盆之外也沒了。
餘楠站在他身後,“看夠了嗎。”
“沒啊。”許昭自覺的走進去,往床上一躺,兩只腳搭在床邊上,一只手枕在腦後,懶洋洋的說,“我累了,歇會兒啊。”
“起來。”餘楠俯視他,“不,要,躺在,這。”
許昭沒理他,閉上了眼,他是真的累了,手隐隐的疼,他強撐這麽久,這會兒躺下來,沒由來的困了。
見他不理,餘楠用盆打了他的小腿,“起來。”
許昭“撕”了一聲,睜開眼睛擡起胳膊,語氣有點有氣無力的,“你謀殺啊?沒看見我正受着傷了嗎。”
餘楠眼神瞟了一眼血跡斑斑的短袖,“我,打的,是你,的,腿。”
許昭慵懶的回道,“雖然看起來你只是打了我的腿,但是你刺激到了我的腿部神經了,虧你還是學霸,神經是貫穿整個人體的知不知道?所以現在我的手也被刺激了。”
他胳膊一伸,接着說,“你看看,血流得更多了。”
餘楠被許昭這一番胡說八道怼的無話可說。
許昭眼一斜,理所當然道,“還不趕緊找點東西給我包紮,等會我要失血過多死了,你就是謀殺親……桌……”
那血的确流得厲害了,染血的面積比先前更多了,餘楠見許昭賴在這不走,擔心那血把他的床單弄髒了,只好妥協的找來了碘伏和紗布。
許昭躺在床上,一副大爺的模樣,“輕點啊,我神經疼。”
餘楠瞥了他一眼,慢慢的拆開了短袖。
是一道刀傷,血已經暈開了。
看起來挺疼的。他這樣想着,又瞄了一眼許昭。
他笑得輕松,見餘楠看他,說,“幹嘛,覺得我很帥啊?”
“我是,覺得,你有病。”餘楠邊擦血邊說。
許昭笑,“騷年,你挑釁我啊?”
餘楠擦着碘伏,“這個傷,你應該,去,醫院。”
“去醫院幹嘛。”許昭無所謂的笑,他擡了眼,看着餘楠給他包紮紗布,“你這樣弄就可以了。”
餘楠沒說話,許昭逗他,“弄得還挺有模有樣的,打哪學的?”
餘楠說,“你,話,怎麽,這麽,多。”
許昭反問他,“你,話,怎麽,這麽少?”
餘楠擡頭看他一眼,“你,無不,無聊。”
許昭接着反問,“你,無不,無聊?”
餘楠幹脆不說話了,許昭沒忍住笑了一聲,調侃他道,“你是不是整過容,臉動不了啊,整天挂着同一個表情。”
餘楠都懶得搭理他,這種廢話直接被餘楠忽略。
“哎你會笑嗎?”許昭說。
他其實并不是個話痨,在陳征幾個人面前,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聽他們幾個人說話,等到要取決的時候,他才發言。
但因為餘楠實在太不愛說話了,也許是因為他不會說話,所以久而久之也不愛說話。
要是許昭也不說話,場面實在太冷了,然而他不喜歡太過冷清的場面,尤其是和餘楠在一起的時候。
“會哭嗎?”許昭真的都有點懷疑了,“要不,你哭個給我玩玩?”
餘楠終于瞥了他一眼,“我不會哭。”
許昭故作驚訝,“你長這麽大,沒哭過?”
餘楠沒回他,将東西收拾好了之後,拎起短袖說,“這個,我,扔了?”
許昭挑了挑眉,“送你了。”
餘楠無語的轉過臉,“誰要。”
前一會兒許昭還困意連連,結果這下躺在床上,他竟然格外的精神,腦子裏想着的是剛才餘楠說得話。
他從來沒哭過?
這個破屋子一看平時就他一個人住,裏裏外外除了他的東西就再沒有別人了。
他爸媽呢?
為什麽他這麽窮?
他閉上了眼睛,滿腦子都是這些事,結果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