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的臉真好看
氣氛有點沉默，兩個人沒一個人先開口。
好一會兒，是餘楠先打破了沉默，他沒看許昭，眼睛盯着書，語氣淡淡的問了聲，“疼嗎？”
許昭擺着張臉，語氣也極度淡然，“疼
啊。”
然後餘楠就沒了下文。
許昭開了口，“剛才和葛一嵩說什麽了，你問他不如來問我。”
“沒什麽。”餘楠說。
經過一夜的沉澱，許昭這會兒怒氣也下去了，他既想和餘楠和好，面上又放不下來臉，心裏頭還有點不甘心。
“你就沒其他什麽要跟我說的？”許昭說。
餘楠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沒有。”
許昭“呵”了一聲，也沒說話了。
他左手垂着，右手翻開了書，看了會書，又接着把昨天的題繼續寫了。
餘楠整理了好些書本，然後一個個推到許昭面前，“這是化學，數學的，考試重點，這是物理，的複習，難點，歷史筆記，重要的，我都用紅，筆圈好了，你的語文，和英語，試卷我，看過了，你寫的，很好，一百分，應該不難。”
許昭瞥了他一眼，繃着臉，忍着沒笑，“你這是在跟我道歉？”
餘楠回道，“你當是吧。”
“我不要。”許昭推了過去，“沒這些，我照樣贏你。”
說完又補上了一句，“還有，我不接受你這樣的道歉，你要真想誠心實意的道歉，換別的。”
“你想，要什麽？”餘楠問。
許昭想了想，又歪頭看了看他，“不然，你給我唱個歌。”
“唱歌？”餘楠眉頭皺了，“我不會。”
這是存心刁難餘楠，他話都說不好，怎麽可能唱好一首歌。
許昭說，“我又沒讓你唱得有多好，你就慢慢唱，我慢慢聽。”
餘楠想了想，不大願意，“我真的，不會。換別的吧。”
許昭低下了頭，拿起筆，都沒看餘楠，“算了。”
許昭都開始做題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歌聲，是餘楠唱的，他唱得很小聲，像是不大願意被許昭之外的人聽見似的，“人生于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友誼常在，你我心裏。”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澈，溫和，和他平時說話大不一樣，歌聲裏是難有的認真，只是總是在停頓，磕磕碰碰的，像是嬰兒在學走路。
這首歌是《監獄風雲》裏的插曲，原來是周潤發唱的，他在監獄外的廣場上拉着二胡，唱的很歡快，在這個烏煙瘴氣的監獄裏，他們被送進又送出，活着又死去。
他們是販商坐下的老驢，是農戶鞭下的老牛，是牧人圍欄裏的綿羊。
失去了自由的人生，對于他們來說，人生何處不是監獄，至少有一樣是值得懷念的就夠了。
餘楠難得溫和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萦繞。
許昭聽得都出了神，滿腦子想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餘楠問他，“這樣，行了嗎？”
許昭回過神，笑說，“你喜歡周潤發啊？”
餘楠說，“嗯。”
“我也喜歡。”許昭說，“下次去我家，我家有全套他的電影碟。”
餘楠猶豫了一下，輕點了下頭，“好。”
下午最後一堂課還沒響，姚碧琪就出現在許昭窗戶邊了，她給許昭遞了張紙條，讓他遞給餘楠看。
許昭瞥了一眼，勾起嘴角，遞給餘楠。
餘楠也瞥了一眼，上面寫着，“放學出去玩吧。”
餘楠看許昭，許昭聳聳肩，“我沒意見，聽你的。”
餘楠想了想，倒也難得放肆了一回，對着窗外的姚碧琪輕點了下頭。
鈴聲一響，姚碧琪就進來了。
許昭說，“沒課啊？”
“體育課，逃了。”
姚碧琪靠着許昭的桌邊，“去哪玩啊？不然我們去看電影吧？”
許昭微笑，“無所謂啊，你問你餘楠哥哥。”
姚碧琪掏出手機，“那就看電影吧，不用問阿楠哥哥了，他肯定行，是吧阿楠哥哥？”
餘楠“嗯”了一聲。
姚碧琪邊翻手機邊問，“看什麽啊？”
許昭微笑，“你選吧，我跟你餘楠哥哥都行。”
剛說完，葛一嵩就過來了，“我說你怎麽笑得這麽做作，原來有妹子啊，生哥什麽時候談戀愛了，也不告訴我。”
許昭回道，“瞎說什麽，這是餘楠妹妹。”
“又跟餘楠有關系啊？”葛一嵩撇撇嘴，“得，您開心就好，再見您嘞，還有這位餘楠的妹妹。”
說完也不想跟他們廢話，直接就走了。
許昭萬沒想到，那麽多片，姚碧琪非挑了部歐美唯美文藝片，是當下女生熱愛的那款，但不代表男生熱愛。
他看了眼旁邊的餘楠，撫了撫額，還是去了。
剛到電影院才落座，姚碧琪說她同學也來了這家電影院，說出去一趟馬上回來，結果一去就一直沒回來。
本來中間空的位子是給姚碧琪坐得，不過她一直沒來，許昭就幹脆坐了過去。
他把手裏的爆米花遞過去給餘楠，“吃嗎？”
餘楠不愛吃甜的，“不用了。”
許昭一直不愛看這類型的片，他對文藝片沒興趣，但他在大屏幕裏映過來的淡淡的光裏，看到餘楠的臉，他看得很認真，至少許昭看他的時候，他沒發現。
他的臉在屏幕的光裏，忽隐忽現，忽隐忽現。
此時的電影院靜靜的，來看的大多是女生，許昭忽然想起以前葛一嵩說的話，他說，電影院是一個神秘又危險的地方，能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看她願不願意跟你去電影，這種地方騙女生屢試不爽。
他望着餘楠的側臉，心想，不知道男生好不好騙。
電影裏忽然響起了一段很柔和的音樂，沒有歌詞，是一段由小提琴拉得純音樂。
餘楠忽然跟着低聲輕哼了起來，他的嘴角帶着很淡的笑，一副好心情的模樣，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還跟着點起了節拍。
許昭又偷看着餘楠，聽着他哼歌，他的臉在淡淡的光影下，是那樣的好看，溫和。
許昭覺得自己要完了。
餘楠忽然側過臉，“怎麽了？”
許昭擺正臉，“沒啊。”
“你不，喜歡看？”餘楠問。
“啊？”許昭沒聽清。
餘楠湊近了說，“你不，喜歡看嗎？”
餘楠忽然湊近的臉，讓許昭的目光無處遁形，他趕緊看屏幕，回道，“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一直看我？”餘楠說。
許昭怔了一下，“你看錯了。”
餘楠也沒再問了，轉臉接着看屏幕。
那首歌還在放，餘楠又跟着哼了起來，許昭問他，“你喜歡這首歌？”
餘楠好心情的模樣，“嗯，挺好聽的。”
許昭笑，“我也覺得。”
出電影院的時候外頭已經下起了雨。
姚碧琪一直沒出現，許昭掏出手機，“有她電話嗎？”
餘楠報了串號碼，許昭撥了過去，沒一會兒姚碧琪就接了，她那邊很吵，許昭問，“你去哪了？”
姚碧琪回道，“跟我同學玩去了，那個電影你們看了吧，我就不過去了，先不說了，挂了啊。”
許昭開得擴音，餘楠也聽見了，許昭挂了電話有點想笑，“沒見過你妹妹這麽會放鴿子的，約的我們，自己倒先走了。”
餘楠沒說話，伸手試了試雨。
許昭問了句，“你還想去哪？”
餘楠淡淡的說，“下雨了，回去吧。”
“那你在這等我，我去買把傘。”
沒一會兒，他拎着把傘過來了，餘楠瞥了一眼，“就一把？”
其實是許昭想跟他頂一把，但他沒承認，“就一把，沒了，我們倆擠擠。”
餘楠點頭，“走吧。”
那傘撐開，兩個人頂着的确有些擠。
許昭撐着傘緊貼着餘楠，餘楠瞥了眼他的左手，跟他換了個位置，又接過傘，“我來吧。”
雨霹靂扒拉的打在傘上，氣氛很靜，餘楠開了口說，“昨天的事，對不起。”
許昭楞了一下，笑說，“不是道過謙了嗎，怎麽還道。”
“嗯。”餘楠說。
“今天那歌，下回能還給我唱一次嗎？”
許昭側着臉看他。
餘楠外面的肩膀都有些濕了，半張臉也濕漉漉的，“不能。”
“別啊。”許昭說，“你給我唱，我給你拉今天你哼的那曲子。”
餘楠看他，“你還會，拉小提琴？”
許昭想起那段天天拉琴的日子就有點煩，“昂，小時候我哥逼我練的，說是為了給我培養藝術家的氣質，不過上了初中我就沒拉了，剛才那首歌我聽了，調子一般，我那基礎，拉它綽綽有餘，這條件怎麽樣？”
餘楠說，“我考慮，考慮吧。”
“別考慮啊，一句話，成不成啊。”
“說了，考慮考慮。”
“哎別呀。”
“我想想。”
“別想啊，給個準話。”
“你怎麽，這麽煩。”
“誰讓你不給準話。”
“行，好了吧。”
“那什麽時候啊？我看今晚吧，就今天晚上怎麽樣？”
“再說吧。”
“別再說啊，給個準話。”
……
漫漫長路裏，一把傘，兩個人，淹沒在了人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