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春棗猜的……
姜春棗猜的沒錯, 劉紅燕見陸家小院的人見了她臉上的笑意都沒了,自個兒也不覺得啥,依舊咧着一張嘴牽着陸木頭的手大大咧咧進了陸家小院。
劉紅燕手裏拎着一個籃子,先往院子裏看了一眼, 看到陸家整齊幹淨的小院, 高高的房梁, 還有竈房前頭擺着的一個個做蝦醬用的瓦盆, 她看清楚瓦盆裏放的是蝦醬, 眼睛閃了閃, 自顧自拎着籃子走到姜春棗跟前, 咧嘴笑:
“三弟妹, 還是你這日子過的好, 這家裏又是蝦醬又是吃魚的, 這小日子過的還真快活,長山嫂子也在家玩呢?”說完這話, 她發黃的手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塊西瓜往嘴裏塞,一邊大口往嘴裏吃一邊對着姜春棗和長山嫂子咧嘴笑, 這西瓜可真甜啊, 好吃!
劉紅燕吃着西瓜,還不忘了給身邊的陸木頭塞一塊。
這村裏分給老陸家的西瓜,前頭都讓陸老太做主給賣到城裏換錢去了,大夏天的村裏家家戶戶都有西瓜吃,就老陸家吃不着西瓜。
每次劉紅燕和陸木頭見到村裏人吃西瓜,都把這娘倆饞的不行,這好不容易吃到西瓜了,劉紅燕和陸木頭就跟小豬崽子一樣呼啦啦啃着西瓜。
長山嫂子在邊上把劉紅燕母子倆這個沒出息的樣子,看在眼裏偷偷在心裏笑, 真是啥人有啥樣,村裏人都說陸霖兄弟雖然是陸老頭兩口子拉扯長大的,可是這陸霖兄弟就是跟陸老頭的倆兒子不一樣。
陸大山倒是個好的,可惜是個憨頭憨腦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至于陸二山那就更沒臉看了,好吃懶做,人見人煩的,娶了個劉紅燕跟他也是一路貨色,臉皮厚的跟城牆一樣。
長山嫂子雖說家裏不富裕,可是對家裏倆娃管的都嚴,別看糧食才八歲多一點兒,每次到了陸家,都有禮貌的先叫人,姜春棗喜歡他這娃娃,每次都多塞給他一些糖果點心,小糧食也都規規矩矩跟她說謝謝。
也不怪長山嫂子看不慣劉紅燕娘倆這樣,就是姜春棗也看不得這娘倆辣眼睛的樣子,只能避開眼不看這娘倆笑道:
“二嫂,今天來家有事啊?”
“嗨,也不是啥大事兒,這不是家裏菜園裏的西紅柿長得怪好的,俺想着家裏石頭茉莉準喜歡吃,就摘了幾個好的給孩子送來。”
劉紅燕吃完一塊西瓜,咧咧嘴把手裏的籃子拎到姜春棗跟前,姜春棗擡眼往籃子裏看了一眼,髒兮兮的籃子裏頭放着幾個蔫蔫的還發青的西紅柿,其中有幾個都裂開了,一看就是老陸家人不稀罕吃留下來的。
長山嫂子在旁邊也看見了籃子裏的西紅柿,對劉紅燕更是看不上了,瞅瞅這籃子裏頭的都是些啥玩意兒啊,就這樣的西紅柿也能拎出來送人,真夠埋汰的!
劉紅燕沒注意到長山嫂子的臉色,還咧着嘴自賣自誇:
“三弟妹,咋樣,咱家裏的西紅柿長得不錯吧,俺都是挑好的給你送來的。”
姜春棗對劉紅燕的厚臉皮震到了,她嘴角抽了抽道:
“.....二嫂,家裏也不缺這些,以後有好的你就給家裏孩子留着,不用給送來了。”
送來了,她回頭還得讓陸霖丢了。
怪麻煩的。
陸霖:......
劉紅燕沒聽出姜春棗話裏的意思,還道是老三家的感謝她呢,越發得意道:
“沒啥,這不是咱家裏有嗎,對了,三弟妹啊,家裏有啥要幫忙的不,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今天你二哥在家呢,有啥活就讓你二哥來幫忙。”
“家裏有陸霖呢,我在家裏也不用下地,就不麻煩二哥二嫂了。”
姜春棗臉上雖然帶着笑,可是語氣淡淡的,把劉紅燕想說的話都給堵住了。
劉紅燕聽了這話,知道老三家這是不想跟他們二房有拉扯,心裏不高興了,臉上的笑也少了不少,她有心想直接開口跟姜春棗提借錢的事兒,可是看長山嫂子在邊上,也不好開口,只能哼哼哈哈跟姜春棗掰扯些家常話,想等着長山嫂子走人她再開口提借錢的事情。
沒想到劉紅燕說的口幹舌燥的,長山嫂子也沒有起身走人的意思,陸木頭也在邊上哼哼唧唧的吵着要回家。
劉紅燕一門心思想着開口怎麽借錢呢,陸木頭在她身邊鬧的心煩,就對着陸木頭揮揮手:
“去去,一邊玩去,沒瞅見娘跟三伯娘說話呢,咋這沒家教呢。”
陸木頭讓劉紅燕罵了也不惱,在陸家小院裏東走走西看看,在院子裏攆得三只蘆花雞咯咯叫不說,還讨人嫌的跑到薔薇花架子下,對着正在看螞蟻搬家的三崽崽趾高氣揚道:
“你仨幹啥呢?”
前頭老陸家沒分家的時候,陸木頭沒少仗着自己年紀大欺負石頭和小茉莉兄妹倆,石頭跟小茉莉都不喜歡陸木頭,至于八歲的糧食,雖然他比陸木頭小,但是在村子裏是個孩子王,打架可是最厲害的,這會兒糧食見陸木頭這樣子,登時瞪着眼兒,攥着小拳頭道:
“關你啥事!”
陸木頭跟他爹陸二山一樣,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他見糧食不好惹的樣子,頓時慫了,跑到雞窩邊上攆雞去了。
姜春棗聽劉紅燕在耳朵邊上聒噪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又聽見家裏的三只蘆花老母雞讓陸木頭攆的咯咯叫,心裏越發沒有耐心,她跟同樣不待見劉紅燕的長山嫂子對了一眼,都在彼此眼裏看出了兩個字——心煩!
姜春棗看桌子上的茶水點心都吃得差不多了,抓住機會拎着茶壺喊長山嫂子跟她一塊兒進竈房倒水去了。
留下劉紅燕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吹風,姜姥娘在竈房裏忙活着,見閨女拉着長山家的進了門,就笑道:
“你那二嫂還在院子裏呢?”
“可不是,跟個狗皮膏藥一樣掰都掰不下來。”
姜春棗小聲跟她娘抱怨,拎着熱水壺往茶壺裏倒熱水。
姜姥娘嗔她一眼,看長山家的像是沒聽見的樣子,就揣着倆煮好雞蛋去了院子裏。
“二山家的來啦?”
姜姥娘笑着跟劉紅燕打招呼,劉紅燕忙站起來笑:
“嬸子來了,俺給三弟妹來送西紅柿呢。”
姜姥娘看一眼籃子裏的西紅柿,面上還是笑呵呵的樣子:
“二山家的有心了,我老婆子這正有個事呢,這是咱家木頭吧,瞅瞅長的可真好啊,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個好娃,這是我前頭煮的倆雞蛋,剛尋思着找個機會,給木頭還有大山家的棉花送去呢,正好你來了,這倆雞蛋就給你了,木頭一個,棉花那個雞蛋二山家的你別忘了給大山家的送去啊。”
劉紅燕一聽還有這好事兒,趕忙伸手把姜姥娘塞過來的倆雞蛋揣起來,巴巴答應了,看着姜姥娘回去了,心道一句這個蠢老婆子,這倆雞蛋到了她手裏還能讓她飛了?
還分給老大家的棉花一個,憑啥!
就倆雞蛋,等着一會兒回了家,給她木頭吃一個,剩下的一個她自己吃了,就算是給肚子裏的娃吃了!
劉紅燕盤算着,又怕到嘴的熟鴨子飛了,趕忙拉着在院子裏胡鬧的陸木頭,拎着空籃子跟姜春棗道別。
“三弟妹,俺這才想起來,家裏鍋裏還炖着地瓜呢,這會兒得熟了,俺得回家看着去了,等着哪天有功夫了再來跟你唠嗑啊。”
說完這話,劉紅燕就忙不疊拉着陸木頭出了陸家小院,姜春棗拎着熱水壺從竈房裏出來,看劉紅燕這火急火燎的樣子,奇怪道:
“這是咋啦?
前頭還跟狗皮膏藥一樣扯都扯不下來,這才一會兒功夫就這麽走了?”
長山嫂子也跟着稀奇:
“可不是,這是咋回事啊?”
還咋回事呢?姜姥娘笑了笑開了口:
“剛才啊,我給了二山家的倆熟雞蛋,說是專門煮了給木頭和老大家的棉花吃的,正好讓她捎回去,這二山家的一聽,就揣着雞蛋家去了。”
長山嫂子一聽這話,哎呀一聲,就道壞了,姜姥娘問咋壞了?
長山嫂子忙道:
“嬸子,你咋把雞蛋給陸二山家的了呢,這個娘們兒就是個嘴饞的,這倆雞蛋到了她手裏還能有好?”
姜姥娘聽了也不急,只是笑,姜春棗在邊上看出點兒門道來,對姜姥娘道:
“媽,那倆雞蛋是您故意塞給劉紅燕的吧?”
姜姥娘把大勺裏的蝦醬呼啦一下倒進燒熱的大鍋裏,誇了閨女一句:
“你這丫頭總算聰明了一回。”
姜春棗得了姜姥娘的誇,立馬得意的眯起了眼兒,長山嫂子也是個聰明的,一看姜姥娘這樣,也明白過來了,她笑着感嘆:
“還是嬸子腦子好使啊,用倆個熟雞蛋就把劉紅燕娘倆給哄走了。”
隔壁陸家老院,劉紅燕揣着倆雞蛋,拉着陸木頭喜滋滋進了家門,一進家門就直奔自個兒屋子,屋裏頭陸二山正翹着二郎腿兒閉目眼神呢,看自家婆娘滿臉喜色的回了屋,他眼睛一亮:
“你咋這麽快就回來了,錢呢,老三家的借了?”
滿臉喜氣正往外頭掏雞蛋的劉紅燕:
.........
“你個蠢娘們兒!就知道吃吃吃!姜家老太婆只用了倆熟雞蛋就把你給哄出來了!
讓你上老三家借錢去!你就揣了倆雞蛋回來,你能幹點兒啥!”
氣急敗壞的陸二山在屋裏對着劉紅燕大發雷霆,劉紅燕腫着一雙眼,有心想給自己辯解兩句,說那倆雞蛋還挺好吃的。
她見自家男人這氣的冒煙的樣子,嗫嚅了幾句沒敢開口。
陸二山在屋裏發了一通火,想着劉紅燕肚子裏懷着自個兒的寶貝兒子,把氣順了順,心道罷了罷了,這家裏蠢婆娘指不上,大不了,他找個機會親自去找老三借錢去。
他就不信了,他是老三的哥哥,老三還能不借給他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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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二山想的怪好的,可他沒想到,姜春棗早就對陸霖耳提面命,讓他離陸二山一家子遠這點,那天劉紅燕讓姜姥娘用倆個熟雞蛋哄走之後,閑下來的姜春棗仔細琢磨了琢磨,她怎麽琢磨都覺得,這劉紅燕上門沒安啥好心。
以前從來都不上門來的人,為啥這回就偏偏上門獻殷勤來了,這裏頭絕對有貓膩!
想開了的姜春棗當天晚上就抓住對她動手動腳的陸連長一通絮叨,說啥讓陸連長務必離陸二山一家遠一點兒,要是讓她看見陸霖跟陸二山一家子近一點,晚上就不讓他上炕睡覺!
陸連長聽這話的時候,一雙黑眸正盯着小妻子一開一合的紅唇發亮呢,聽了媳婦兒話,陸連長當場表态,一定乖乖聽媳婦的話,保證離陸二山一家遠遠的。
姜春棗看陸連長态度誠懇,心下滿意,小嘴兒叭叭又講了許多話,最後聽的不耐煩的陸連長一個深吻堵住了小妻子的絮叨,聲音暗啞:
“夜深了,該睡了。”
姜春棗:........
雖然陸二山在心裏把如意算盤打的噼裏啪啦響,但是陸連長是個聽媳婦話的男人,往後幾天,陸二山一直找機會往陸家小院前頭湊。
可是這陸家小院的門整天都關的嚴嚴的,陸霖又是個不愛出門的性子,陸二山在陸家門口轉悠了好幾天,都沒找到機會進門,氣的他回了家又在家裏發了好幾次火。
夏日酷暑,進了六月之後,這外頭的天一天比一天熱,姜姥娘在閨女家裏住了七八天,等到姜家村麥收的日子到了,姜姥爺趕着大隊的驢車來了陸家村,把姜姥娘接回了家。
姜春棗把家裏的麥乳精,點心糧票啥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塞給姜姥娘讓姜姥娘一塊兒給帶家去。
姜姥爺知道閨女喜歡吃大米,這次來給閨女送了半袋子白米,姜春棗當天晚上就給陸霖還有倆崽崽,用自家的土雞蛋,做了噴香的蛋炒飯。
粒粒分明的蛋炒飯上面點綴着翠綠黃瓜丁和香菇丁,吃一口香的人舌頭都能掉下來,滿滿一大碗蛋炒飯,都讓陸霖跟倆崽崽吃光了。
陸霖吃得多,一碗蛋炒飯,幾口就給吃光了,姜春棗看鍋裏的蛋炒飯都吃光了,尋思着,要是陸霖沒吃飽,就再把鍋熱了,給他下碗面吃,
陸霖聽了搖搖頭,表示自己吃飽了,姜春棗這才作罷。
因着第二天就是村裏割麥子的日子裏,這天晚上,陸霖難得沒有鬧小妻子,夫妻倆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陸家村大隊長先是在村裏開了動員大會,拿着個鐵皮大喇叭在村裏麥場上一頓吆喝,然後給全村人分工,全村人開始風風火火的收麥子。
按照村裏的安排,村裏家家戶戶都要出勞動力下場割麥子,一個壯勞力十個工分,出的壯勞力越多,賺的工分越多。
老陸家人口多,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下了麥地割麥子,就連挺着肚子的劉紅燕,還有平時不下地的陸老太都下地掙工分了。
陸家三房就陸霖一個壯勞力,姜春棗和長山嫂子跟着村裏一群小媳婦一起在麥場上打場,打場就是把割好的麥子放在空地上捆好,再用鐮刀把麥稭割斷抖勻,別看這打場看着輕松,做起來可一點兒也不輕松。
因着陸家不缺工分,姜春棗原本想着讓石頭帶着小茉莉在麥場邊上的大柳樹下玩,但是倆崽崽一聽這話,都搖着小腦袋說要幫媽媽幹活掙錢錢。
姜春棗看倆崽崽奶聲奶氣的小模樣,心裏軟軟的,她摸摸倆崽崽的小腦袋,笑道:
“咱們崽崽真乖,知道心疼爸爸媽媽了,不過這地裏的活兒有爸爸媽媽就行了,你們倆啊,就好好跟糧食哥哥一塊玩就成。”
倆崽崽聽了也就乖乖的跟糧食在大柳樹下玩。
天上太陽火辣辣的,金燦燦一片的麥田裏,村裏的漢子們都光着膀子埋頭苦幹,村裏的小媳婦們兒也用頭巾包着頭在麥場上打麥子。
劉紅燕挺着肚子,頭上包着塊紅頭巾,撇開兩條腿坐在自家帶的杌子上,一邊抖着麥子一邊跟邊上想好的婦女唠叨:
“這是幹啥呢,俺還懷着娃呢,這麥場上灰突突的,要是熏着俺肚子裏的娃可咋辦?”
邊上的婦女笑道:
“行啦,你就知足吧,你沒瞅見,你家一大家子人,你家老太太就讓你一個人在麥場裏打場,你大嫂還有棉花倆人都跟村裏的老爺們一塊兒在地裏割麥子呢。你還有啥不知足的?”
劉紅燕聽了這話,心裏得意起來,她挺着肚子故意顯擺道:
“嗨,還不是俺懷着他們老陸家的大孫子了嘛,這肚子裏有了娃啊,家裏婆婆男人都得疼着呢。”
邊上的幾個婦女都知道劉紅燕這個顯擺性子,聽了這話也都順着她的話說了兩句好聽的話。
“哎,還是人紅燕命好,婆婆男人都這麽貼心。”
“可不是,這紅燕整天在家裏吃雞蛋,俺懷孕那會兒被說是雞蛋了,就是白面馍馍也吃不上啊。”
這話聽的劉紅燕飄飄然,整個人就跟驕傲的老母雞一樣昂着頭看人。
劉紅燕沒想到,剛到中午,她就那股驕傲氣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