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1.
酒吧裏變幻的燈光總會給人以頭暈目眩的感覺, 頭暈目眩久了，連靈魂也會跟着一起倒伏。
冷藍色的光打在吧臺上，上面的酒瓶以白色和綠色為主，花花綠綠的标簽彰顯出酒液的身份來。但無論價格高低, 最終也都混合一起進了人的肚子, 而後摧殘神經, 渾濁大腦, 讓酒氣從每個毛孔裏散發出來, 最終化為堕落而寂寞的一夜。
我坐在酒吧的角落中拿出一根煙, 但一時沒有找到火機。
視線裏出現個火機, 有些眼熟的款式。随着咔嚓一聲, 火焰照亮了來人的手指, 白皙而修長，骨節分明，同劍士一樣好看。
不過他不是用劍的。
我沒有擡眸叼着煙湊了過去, 然後吸了一口後将煙全部吐到來人的臉上：“呦，帥哥。”這時我才擡眸看向對方。
熟悉的輪廓, 臉上帶着個假面舞會的那種面具。這個酒吧帶戴那種面具的人不少。
他其實大部分時候都不怎麽說話，有點像那種校園小說裏冷着臉的酷炫校草形象, 他脾氣其實也不能用火爆來形容, 不過有些急倒是真的。
“業。”他叫我的名字, 以那種低沉的聲線。
其實在此之前他的聲音是偏向上揚的少年音的，他是一個少年特質與男人特質混合在一起的人, 這構成了他獨特的魅力。但現在他的少年感越來越少, 聲音也越來越低沉, 或者說……他背負的越來越多。
我不可遏止的感受到了動搖，但我明白我不會收手。
我甚至伸出手, 觸碰了他的面具，他一剎那想要後退，但是及時遏制住了自己的沖動，我能看得出來。
“你身上的血腥味又重了。”我嘆息，叫他的名字，“中也。”
“因為我發現……無論哪一條路，都需要殺人。”中原中也這樣說道。
我默然片刻，而後手落到了他的手背上，“是。”我說，“但是你至少可以選擇自己去殺誰。”
他笑了笑，卻沒有多少感情。
我明白他此刻定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其實我也能想到他目前的處境。
[羊]的人肯定不想和港口黑手黨為敵的，盡管他們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和港黑是平等關系，自己不怕港黑，但如果真開戰了，那幫人估計連警察都怕……更何況港黑了。
但中原中也卻強迫着他們和他一起背叛港黑了，我也能想到，中也應該也動用了武力去威脅他們，我更能想到，中也所感受到的痛苦一定大于他們。
“是。”中原中也用有些木然的聲音說道，“謝謝你，業。”
我垂眸看着我們的手，我握着他的手，他沒有回握，就安靜地放在那裏，也沒有拒絕。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下定了決心，我起身，探過身體，将手放在了他的下颌側面。
他也看我，但是他的目光早已不複昔日的生機勃勃。
我閉上眼，輕輕觸碰了他的嘴唇。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只是簡單的觸碰，而後我又重新站直了身體，同時将一個小紙片放到了他的掌心：“最新情報。”
他眨了下眼，似乎恢複了一些生氣：“好，”他說，“我會辦到的，業。”
“嗯。”我用堆砌起來的笑容說道：“你很強，這是港黑毒丨品的最大據點，所以你一定能把這個摧毀的。我相信你。”
他重重點頭。
我又沖他笑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
“業。”他叫住了我。
“中也？”我側過頭看他。
“剛剛那個……是什麽意思？”他的眼裏多了一些活力。
“堅持下去，”我說，“我在你身邊。”
“——好。”
02.
離開酒吧的時候我兜了幾個圈子才返回港黑，但遠遠看到港黑大樓時我卻突然沒了回去的興致。
我翻開手機想找人出來聊聊天，森鷗外，太宰治，坂口安吾，織田作之助，尾崎紅葉……有适合聊天的，但目前來說沒有适合真心交談的。
我的目光落在了最近的短信上，是下午發過來的。
“迦具都小姐，我們已經到達了橫濱，打算明天依照您的吩咐去和[羊]的人接觸。在此之後希望您能向我單獨提供一些港口黑手黨的情報，萬分拜托。ps：我是草薙出雲，大概屬于這邊的軍師吧，是尊的朋友喔^—^”
找個不認識的人說說話，感覺也好。
我這麽想到，然後撥打了那個電話。
“呀，晚上好，迦具都小姐。”
很濃郁的京都腔，而且這人的聲音過分好聽了些。
“草薙出雲？”我問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這麽晚了有什麽可以為迦具都小姐效勞的嗎？”
他這麽說也沒毛病，他目前是周防尊的手下。周防尊是下任赤之王，而我是當代赤之王之女，所以按理說我随便吩咐他也是可以的。不過我也沒興趣那麽做。
“有空嗎？出來走走？”我問道。
“啊，當然有空。”他第一個“啊”還是有點驚訝的，但迅速的就答應下來，不像我總是一驚一乍的，所以我對他第一印象感覺不錯。
我們加了LINE，然後我給他發了定位。他來得很快，顏值出乎意料的高，見了我後笑着招呼了聲：“迦具都小姐。”
他這個稱呼也就那樣，不過總比“公主”好聽。
“草薙出雲。”我叫了他名字。
他含笑點頭。看起來倒是個性格不錯的家夥。至少比周防尊的性格好很多。
夜霧中的橫濱呈現出一種法國文藝片特有的風格，不能單純用浪漫來形容，那是一種介于陰郁和夢境中間的幻覺，城市的燈光當然是繁盛的，如夜空中的群星一般，但是在如此之大的霧氣的掩蓋下也變得稀稀落落了起來。
這種時候的散步很容易産生打動心扉的感覺。
我也泛濫着我的想法，直接開口說道：“我不想繼承赤之王的位置，所以我來到了橫濱。”
草薙出雲微微驚訝了一下，然後擺出了認真傾聽的姿态。他很上道，能夠立刻明白我今天只想找人傾訴自己的事情。
“在來橫濱之前，我遇到一個人，當時我不知道他身份，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說道，“我和他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感覺很開心。”
“他是港黑的人。”草薙出雲說道。
“他是[羊之王]中原中也。”我說。
随後我開始講述之後的事情，涉及機密的當然不至于說出來了，但大致也描述了同中也、森鷗外與太宰治之間的關系。
“今天和他見面時我有點心疼他的狀态，而後親了一下他。”我說道。
草薙出雲吸煙的手指微微一頓，“決定是他了嗎？”
“沒。”我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事業，這些先靠邊站。”
“我想說句冒昧的話，迦具都小姐。”草薙出雲在聽了我漫長的敘述後主動說了第一句話。
“你說。”我點頭。
“想必你所提及的那幾位男士都對你有感覺。”草薙出雲說道。
“有感覺？”我挑眉。
“意思就是都可能喜歡你。”草薙出雲說的很直白。
“啊。也許。”我說，我沒把這個放在心上，是真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所以迦具都小姐是了然于心嗎？勝券在握？”草薙出雲問道。
“不是。”我搖頭，“他們的喜歡其實改變不了什麽，無法令他們對我臣服或合作，他們都是驕傲的人，也都是有着自己追求和信仰的人，那麽點男女之間的喜歡并不能從本質上改變我們之間的關系。”
草薙出雲靛色眼鏡後的目光似乎恍惚了一下。
燈光的河流被風吹散，在水面起起伏伏，忽明忽暗。我們此刻漫步到了大樓的頂端，建築的邊緣輪廓模糊一片，從欄杆上看去，腳下延伸出的城市仿佛浸泡在夢境中一般。
“我愛你。”我說道，“可這世界上總有更多吸引我的東西，戰争、力量、榮耀、權力、自由……”說到這裏後我轉過身倚在欄杆上，沖他笑了笑，“對嗎？草薙。”
“是的。”草薙将煙掐滅，然後沖我淡淡地笑了，“只不過，有一個喜歡的人，這感覺也相當不錯。”
“倒也是。”我揚了揚唇角。
夜已經很深了，但依舊沒有睡意。
我翻身上了欄杆，然後直接躍上了沒有護欄禁止上去的樓頂。
草薙出雲也很快上來了，他身手很好。
我歪了下頭，說道：“我說完了，輪你了。”
他笑了笑，“好的，迦具都小姐。”
他講述了他的一些事情，他與周防尊和另一個叫十束多多良的人在中學時候就認識，是多年的好友。他還講述了他的初戀。也許本不該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講太多，但有些話無法在理智的場合一一說出，也無法對認識許久的人談及，所以，在這樣萦繞的冷霧的夜晚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聊一下自己的往事，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的煙抽完了，我拿了草薙出雲的煙，他幫我點燃，我說：“應該喝一杯的。”
“我下去買啤酒。”他說。
“好。”我點頭。
他直接躍下了樓頂。
我坐在樓頂看着天空，此時已經接近黎明了，我和草薙出雲聊了一整夜。
而後我身邊多了個人。我看到森鷗外，我也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異能愛麗絲。森鷗外就站在那裏，愛麗絲站在他的身邊，是個面無表情的精致金發小女孩。
“玩夠了，該回來了。”森鷗外說。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啊”了一聲。過了幾秒我說：“也是。”
随後我給草薙出雲發了信息，我告訴他我要回去了。
他很快回複：不喝酒了嗎？
我：下次吧。
草薙出雲：好
我：嗯。
草薙出雲：我不會把這些告訴其他人的
我：我以為你會告訴周防
草薙出雲：可以嗎？
我：你還真想告訴啊？
草薙出雲：哈哈不會
我沒有再回，而是将手機丢到了口袋裏。
“告別完了嗎？”森鷗外很有耐心地問道。
“差不多了。”我說，我有點好奇，“你脾氣可真好，比太宰好多了。”總感覺太宰如果知道的話會直接生氣才對。
森鷗外笑了，他對我伸出手，我搭上了他的手，他握緊，他的手指的力度有點大了。
他說：“你想錯了，業君，我的脾氣其實要比太宰君差的。”
他捏得我的手有些疼。
而後他微微一笑：“好了，一起回去吧。”
他的笑容在這黎明中帶了冬日的寒意。
——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四章我正在寫！ 說好的十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