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碧芊一鬧脾氣半月有餘,人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加了幾個葷菜賞了多少金子還是沒有撫平她心上那點小傷痛,用沈碧芊的話來說,這是原則問題。

用楚序的話來說:你上輩子一定是豆瓣醬所以這輩子才會這麽犟。

當拉鋸戰長時間沒有勝負,那就只能有一個人先認輸,于是楚序去了霁月軒。

一進霁月軒便瞧見沈碧芊翹着二郎腿躺在矮榻上,一手拿着金絲棗糕往嘴裏送,一手拿着本沒有封皮的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大朱頭緊随着楚序進來,咧了咧嘴,一把拍在額頭上,心想着:真是傷風敗俗,有傷風化。

“皇上駕到。”大朱頭掐着嗓子叫道。

沈碧芊早就知道楚序要來,至清日日都在前往霁月軒的路口給自己瞅着,一看就是半個月,終于來了可是得擺一擺架子。

她迅速趴在矮榻上,‘哎呦哎呦’的叫喚着,當真像是突然‘中風’,“皇上,臣妾起不來了,腰酸背痛腿抽筋。”

“朕看你是咬牙耍賴直抽風。”楚序走上前,一把拉起沈碧芊,“裝病也是欺君之罪。”

“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裝病是欺騙,皇上說話不算豈不是欺詐?”沈碧芊嘟着個嘴,滿臉不忿,這樣子在楚序眼中倒是十分可愛。

他手臂一緊把沈碧芊拉入懷中,在她沾滿食物殘渣的小嘴上香了一下,“朕不是送了金子又加了菜,難不成要朕道歉?”

沈碧芊眼珠一轉,滿是期待問道:“那皇上會道歉麽?”

楚序很堅決回道:“朕是一國之君,自然不會。”

沈碧芊最一撇,從楚序懷中坐起來,拿着沒吃完的金絲棗糕又是一口,楚序有些無奈,自己從未哄過什麽人,沈碧芊是頭一人,也是頭一個跟自己鬧脾氣的人。

楚序往前蹭了蹭,讨好道:“這吃得是什麽?朕也嘗嘗。”剛伸手過去,被沈碧芊一手拍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護住了桌上那盤金絲棗糕。

“這是沈行之好不容易從宮外帶來的金絲棗糕,不能随便嘗。”沈碧芊滿臉寫着你倒是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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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楚序從另外一邊拿走了一塊金絲棗糕,一邊搖頭一邊得意道:“這個世上不是只有門,還有窗戶。”

他拿着金絲棗糕有些猶豫,這些年他從未吃過這東西,為的便是記住當年的味道,找到想找的人,守着這份執念,等到了那個人出現,可無論怎樣面對她都沒有自己曾想得那種感覺,也許是叫愛情,他咬了一小口金絲棗糕,除了入口思甜外,更多的是滿滿的熟悉感,他詫異的看着沈碧芊,不顧形象的把剩下的全部塞進嘴裏,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這是你母親做的?”

沈碧芊揚了揚小下巴,驕傲道:“那是,娘親的手藝最好,怕是宮裏的廚子也做不出來這個味道,別人做的棗糕都是多放棗,而娘親做的糖,甜味更濃。”

楚序腦中始終回蕩着當年那句“你吃吧,我母親親手做的。”,他表情很是複雜,認真的看着沈碧芊問道:“你是哪年進宮?”

沈碧芊倒是被他的認真吓到,小聲道:“戊戌年,賢妃娘娘去世前一年的夏天。”

“你可有一塊白色雕牡丹玉佩?”楚序眼中滿是急切,沈碧芊點了點頭,“張太妃曾賜臣妾一塊,不過現在沒有了,被陸婕妤讨去了,臣妾瞧着也不值錢,便送了。”

楚序自嘲的笑了兩下,尋尋覓覓卻錯失良人,到底是老天在耍自己,還是自己在耍自己?明明近在咫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是不是該受應有的懲罰?

望眼欲穿,看不見你,側耳傾聽,聽不到你,夢是真實的,現實卻是虛假的。

如果有必要相遇就終究會遇到,如果遇不到就說明沒有必要相遇,無論是否情緣,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的,這叫做命運,而命運中總有一些錯的人試圖變成對的人,可謊言終究要被揭穿。

陸晥晚接到聖旨時心花怒放,笑容滿面,像是天上掉下了個金餅一般,只是她忘了,金餅是會砸死人的。

她精心裝扮,明珠生暈,美玉熒光,着一身深藍色織錦長裙,裙裾上繡着淡藍色的牡丹,銀絲勾出幾片祥雲,胸前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楊柳,婀娜多姿,頭上只挽一只碧玉玲珑簪,墜下細細的白銀絲串珠流蘇,邁着蓮步,只為這場未知的鴻門宴。

龍吟殿金碧輝煌,陸晥晚坐在殿中央妩媚的神色中略帶妩媚,她相信,單憑今日這身打扮,皇上也能寵幸于她,世上哪個男人不好色?

誰料楚序并沒有多看陸晥晚幾眼,而是專注于桌上的酒菜,即便是陸晥晚舉手投足盡顯風騷,楚序也不過一句“愛妃今晚異常的美。”

飯後楚序拉着陸晥晚來到後殿,笑言:“今個兒怎麽沒帶那白玉?朕瞧你喜歡的緊,總是帶在身上。”

“臣妾雖喜歡那白玉,但那白玉做工粗糙,也只能平日裏佩戴,若是連今日都帶着,豈不是掃了皇上的興?”陸晥晚面帶桃花嫣然一笑。

“愛妃真是給朕面子。”楚序笑着道,那笑意卻未及眼底,他拿起桌上一塊金絲棗糕,喂向陸晥晚。

只見陸晥晚微微偏頭,楚序道:“怎麽愛妃不喜歡吃?”

“臣妾從小便讨厭棗,任何有棗味兒的東西臣妾都很少吃。”陸晥晚想的不過是欲擒故縱,你不太喜歡順從的女人我便個性給你看。

楚序把金絲棗糕扔回盤中,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道:“朕倒是極其喜歡這東西,明個宣陸夫人進宮為朕做金絲棗糕罷。”

陸晥晚一怔,整個人石化住,一來不知楚序為何如此,二來不想家中嫡母沾了自己的光,便笑着婉拒:“臣妾的母親不過是家中主婦罷了,又怎能做皇上吃得東西,粗茶淡飯皇上哪能吃得慣?”

“非也,朕就是想體驗民間生活,明日便宣陸夫人進宮為朕做金絲棗糕,就這麽定了,天色不早了,愛妃也早些休息,朱無能,送陸婕妤回宮!”

陸晥晚完全插不上話,只能聽之任之,咬着嘴唇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次日,陸夫人早早進宮便來了錦畫堂,瞧着當年的庶女飛上枝頭做鳳凰,心裏十分不舒坦,只可惜自己沒有嫡女,否則怎麽會送她進宮,一副狐媚子模樣。

陸晥晚趾高氣昂的坐在桌前喝茶,複爾問道:“我吩咐的你都照辦了?”

“陸婕妤吩咐的為娘的都照辦了,這不帶了京城最好的糕點師傅進了宮,你便放心吧。”陸夫人谄媚的笑道。

陸晥晚從胸腔哼出一聲來,眯着眼睛道:“你是誰娘?我只知道我是庶出的,我娘不過是個奴婢命的姨娘罷了,陸夫人哪裏是我娘親,再者這是皇宮,你不再是嫡母我也不再是庶女,你應自稱奴婢。”

陸夫人出了一頭的冷汗,心裏把陸晥晚罵了千遍萬遍,嘴上還是道:“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好了好了,別在這兒礙眼,趕緊去做吧,一會兒皇上便下朝了,做不好便要你的腦袋。”陸晥晚不耐煩的揮着手道。

陸夫人再回來時,皇上已經坐在了錦畫堂,身為一個京城芝麻小官的夫人,她從未見過王爺,更別說是當今天子,一進錦畫堂便端着金絲棗糕跪在了地上,“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免禮平身。”

陸夫人起身卻不敢擡頭看,恭恭敬敬将金絲棗糕放在桌上,陸晥晚笑着道:“母親平常很少做這些東西,這是第一次呢,若是不好吃,皇上莫要怪罪。”

楚序笑了笑并沒有作答,而是将一塊金絲棗糕放進嘴裏嚼了兩下便吐了出來,然後擡頭眼神淩厲的看着陸晥晚,道:“雕牡丹白玉到底是誰的?”

陸晥晚先是一怔,随後道:“當然是臣妾的了不然還能是誰的。”

她雖面不改色,但眼神始終做不到坦蕩蕩略有閃躲,陸夫人倒是看懵了,一看皇上吐了金絲棗糕,趕緊跪地求饒,“奴婢手藝不精,請皇上恕罪!”

楚序并沒有理地上跪着求饒的人,而是繼續向陸晥晚發問,“白玉到底從何而來?這金絲棗糕的味道可不是當年的味道,還要朕再說下去麽?”

陸晥晚瞳孔驟然放大,知道自己紙包不住火,已經露餡了,趕緊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妾不知什麽金絲棗糕,但這白玉确确實實是臣妾的,是臣妾在禦花園撿的。”

就算被揭穿,陸晥晚也不要讓沈碧芊占到任何便宜。

“撿的?是你從沈昭容那裏讨來的吧?到現在還敢跟朕說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楚序拍桌斥道。

“皇上,臣妾并未說謊,的的确确是臣妾的,不管怎麽來的,它到了臣妾手裏難道不是臣妾的麽?臣妾怎麽會說謊?”陸晥晚一臉幽怨的擡頭望向楚序,楚序只覺得這個女人簡直無藥可救,鐵打的嘴,畸形的心。

“別當朕是傻子,你說的那些誤導朕的話,你以為朕沒有記得一清二楚麽?朕想給你個機會才讓你母親進宮做金絲棗糕,現在看來你不思悔改,朕也不必手下留情。”楚序斥道,随即吩咐:“将陸夫人以加害天子的罪名壓入大牢,聽候發落,将陸婕妤及陸家其它人軟禁,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準探望。”

陸晥晚跪在地上傻了眼,不知說些什麽好,趕緊跪着向前,抓住楚序的衣角,一邊不可置信的搖頭,一邊求饒道:“皇上,您不能這樣,是這個女人害的你,與臣妾無關,不就是白玉麽?臣妾還給沈碧芊便是,臣妾不要了。”

說着沖向梳妝臺,拿起放在盒子上的白玉塞回楚序手中,楚序接過白玉,轉頭對向陸晥晚那雙近似絕望卻凄美的雙眼,抓住她的衣領用力的拉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便這般喜歡別人的東西麽?無可救藥!”

說完用力的松開手,陸晥晚一個跄踉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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